第10章 拱火

汤茂能感觉到被攥住的两手在微微颤抖。

心一软，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说：“只要你照做，我保证不会伤你，更不会害你。”

俞冉尝试偏头对上汤茂的眼睛，似乎是意识到汤茂不会害他，颔首答应了要求。

汤茂手里卸了力，见那人揉着手腕，换了个更有安全感的姿势，随即心中一阵苦涩。

那是一双写满惧怕的眼睛，含着雾气又有些模糊不清，只有星光洒入，才会在薄泪的折射下澄澈发亮。

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红眼兔，两只长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团着身子发抖。

不得不说，他很漂亮，只一眼，汤茂的内疚感便席卷而来，仿佛亲手打碎了艺术馆里的一件展品。

“对不起。”汤茂也有他的苦衷，“我们需要你外面的衣服。”

俞冉的制服与先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肩头的警衔也是。

汤茂问：“你是什么人？”

俞冉极力发出声音：“哇，啊。”说出口的发音却不成词。

汤茂给了他时间调整。

俞冉恢复了些精神，应道：“我是这儿的监狱长。”

又是监狱长，还这么年轻？汤茂眉头轻蹙，想起广播里下令无罪释放的男声。

记忆中的声线，逐渐与耳畔的声音重叠。

“你叫什么？”

没有犹豫，俞冉说：“001号。”

汤茂疑惑：“001号？”

俞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扯谎：“是的，这是……我的代号。”

他说话时虽然会有断开的现象，却不像是在撒谎，只是说话对他来说十分费力，为了说出完整的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急得打转。

汤茂将信将疑：“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因为有不少人越狱，情况很糟糕，但已经叫了支援。”

已经叫了支援？汤茂知道不能再等了：“我需要你帮我们搞到至少四份有效制服，以及打火机或者火柴，可以做到的话，就完好地放你走。”

“当然，我得看着你。”

俞冉一一答应，谈妥后汤茂才从木板门口起开，推开门，立马露出四人焦急等待的脸，虽然知道玩家有五个，俞冉还是因与人群的近距离接触感到窒息，藏在袖子下的手不受控地抖成了筛子。

这下他是真慌了。

四个人还和好奇宝宝似的，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看，俞冉实在受不了那些视线把头埋下了。汤茂和他们商量计划花了些时间，曾翰时负责单独看守俞冉，其余人背在他们小声商量。

反正俞冉也不想听他们的聊天内容，曾翰时却忍不住，一边是好奇俞冉和汤茂的对话，一边在意接下来的计划。而俞冉趁所有人不注意，偷瞄了眼任务栏。

上面的任务状态有更新，提示——[隐藏身份]，玩家俞冉已完成。

汤茂接过曾翰时的一棒，重新监视起俞冉。

电击棍还在他的手上，没通电，只拔出一小节，冷冰地抵上俞冉的后腰。

“该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汤茂垂眸，先前怜悯的神色一扫而空，从决心将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押在俞冉身上的那一刻起，任务导致失败的因素都不再被允许。

俞冉没有吭声，站在背后的人轻轻往前一推，他就配合地往前走。

四件制服对拥有特殊身份的玩家来说不难搞到手。一路走在前面，汤茂紧跟其后，有时也会试探地拉开距离，而俞冉就像什么也没意识到，仍旧步伐一致地继续向前。

汤茂又怎么会不觉得奇怪？001号身为一个游戏npc，本应该与玩家对立，却因一点威胁就言听侍从。

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是——001号贪生怕死，掌管着大权却是个闹笑话的花瓶。

不过，也多亏001号的怂，计划才得以如此顺利。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汤茂收回发散的思维警惕地眯起眼：“怎么？”

俞冉赶忙摇头，辩解：“打火机不一定有。”

他说得诚恳，再配上一脸无辜的神情，向来严谨不会轻信他人的汤茂，几乎要陷进001号是个怂包花瓶的人设里，语气不经柔和起来：“没事，衣服要紧。”

俞冉一点头，推开监狱长办公室的门翻找制服，汤茂的要求说是至少拿四套，最后也只找出两套备用的。

看着时间不多的份上，汤茂也没强求他再变出几件衣服：“你知道哪里有点火工具吗？”

俞冉做错事般低着头，默默退了半步：“不知道，食堂应该有火烧饭，其他的地方……就算有也管控很严。”

汤茂心情郁闷，没办法快速点火，可怎么制造混乱。

“等等，办公室隔壁好像有人吸烟。”俞冉又往后退了半步，汤茂终于完全退出了他的视线，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

不用看着人说话的感觉真好。

汤茂挑眉：“那么说，你有办法搞到打火机？”

“只要你放我走。”俞冉爽快加码，“当然，保密和当时的要求我也会全部遵守。”

明明是第一次进入游戏来到这个副本，却将监狱长的身份演绎得天衣无缝，在汤茂眼下自由进出监狱长的办公室，并且了解同事之间的事情，再时不时展露身为弱势一方的无助。

“还有……我内急。”俞冉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话出口的时候，脸上烧得疼。

虽然他本意不是来洗手间解决需求的，但为了减少怀疑，和获取信任，硬着头皮也要把谎圆回来。

汤茂打量着他良久，再一次选择了相信，诚实交易，你帮我，我放你一命。

……

汤茂带着制服和打火机回到与众人约定的地方，在这之前四个人也没闲着，踩点多个消防器材放置处，以及监控摄像死角，就等着汇合后能够及时完成他们的计划——点火制造动静，再趁着火势没蔓延开前离开这里。

忙碌的狱警们似乎完全没把这几个玩家的存在放在心上，任由他们在楼层中来回活动。

两套制服在没有异议的情况下，让汤茂和沈言换到身上，女孩子们则和曾翰时研究点火。

沾了油的木头筷子和纸巾很好引燃，回光刚从虎口前窜出就缠上了筷子，曾翰时没留神被烫了个手，骂骂咧咧丢进了洗手间的纸篓里。

眨眼的功夫，火苗便窜得老高。

姚姗姗嫌火还不够旺，又把汤茂、沈言换下的衣服丢了进去。

众人：……

汤慧关好门窗，试图让这团火在被发现前，烧得再猛烈些。

考虑到卫生间水管复杂，带火的纸篓，早早被踢到了门边，火势迅速攀爬至多处，用不了多久就会演变为大火。

一群人离开纵火地，下到一楼准备趁乱逃出监狱。

来到一楼，除了两个看守的小狱警，对于要跑的玩家，实在安逸得很，构不成威胁。汤慧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汤茂盯着迟迟没动静的混乱值不语。

“看来单纵火还不够。”沈言提议，“不如我们分组，跑得快的跟我干票大的，女孩子们先在大门口等着，最后系统任务一完成，我们就门口汇合一起出去。”

“要跑得快啊，那得看有多大一票？”曾翰时反问道。

沈言沉声：“你还记得之前的广播吗？不是正好有个危险分子在乱窜，我们不仅要帮他，还得帮这儿的所有人制造越狱条件，到时候想逃的肯定会趁机出去。”

“……？”曾翰时怎么也没想到沈言语出惊人，开口就是越狱级别的大动作。一旁汤茂倒是同意他的想法，说：“干脆曾翰时保护女生，在门口接应。我和沈言去想办法完成任务。”

汤慧和姚姗姗哪肯让他们两个人去冒险，可火灾隐患的收益又远远达不到系统要求。

“目前游戏里的角色对我们没有兴趣，可以自如的活动在每个角落。再说我们身上还有他们的衣服，真出了事，外套一脱直接走人。”话是在安抚两位姑娘，汤茂的眼睛却坚定地看着曾翰时。

曾翰时知道劝不住，便率先动身：“担心他们还不如想想一会儿晚饭吃什么，走吧。”

汤慧和姚姗姗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快步追上曾翰时，再偷摸着回头看一眼生死之交的朋友。

这一看，两个高瘦坚毅的背影在渐渐远去。

穿上制服的汤茂与沈言行动更为自如，商量好先去广播里提过的三楼食堂探探风，大摇大摆地往哪儿赶。

汤茂盘算着，若能赶巧碰上不确定因素10021号，指不定还能谈笔交易。

“诶，你听说没？楼下有个地方冒烟了咧？”

汤茂一个不注意，沈言跑开壮着胆子拍了拍只是路过的“同事”。

“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刚从那儿上来，你要不要去看看？”沈言一改常态，表情夸张地与同事小狱警攀谈。

“……”小狱警摇摆不定，他也是有任务在身要巡逻的人！还没等他掂量明白，就感觉地板一颤，紧跟着一声挠耳的巨响。

小狱警赶忙骂骂咧咧地跑去查看声音的源头，果真看到滚滚浓烟不断升空，着tm大火了！

打发了小狱警，沈言回到汤茂身边：“看，他们现在才发现我们的恶作剧。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拖到消防队，或者其他的援兵过来，离开的难度无疑会增加。

汤茂黑着脸一言不发，从刚才的震感来看，二楼有东西被烧炸了，一断时间的发展，火势几乎可以用喜人来描述。

虽然沈言的这次行动鲁莽，但也有些收获，先前没动静的破坏值，此时长到了五分之一处。

沈言感慨：“果然恶作剧是给人看的。”

汤茂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