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画皮

“椅子底下有东西？”

轩濯的声音倏然从头顶传来。

俞冉猫在狭窄的过道，大半个脑袋探进坐位下，样子别提有多难堪。

这下突然有人蹦出来问他“你在做什么”，羞得他直接跳过“卧槽，谁在狗叫”的惊吓环节，想把脸钻进地下。

不用说，绝对要被轩濯笑话了。

俞冉平复了一下心情，边估摸着钻进地洞的可行性，边站起身将椅座推回原位。

很快他想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理由。

俞冉说：“捡手机。”

巧了么这不是，手机用来照明，就拿在手上。

再加上轩濯与他隔了一排座位，赌定轩濯没看到全过程，相当自然地撒了慌。

轩濯没有说破，见他理直气壮的对答，只是笑着让他往前点。

俞冉心虚，没有立刻回应。

轩濯倒是没有犹豫，抬手直接越过椅背把人揽了过去，随后像整理心爱的宝物般，轻轻拨顺替人影院打扫成年旧灰的乌发。

俞冉偏头躲开，却看见轩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不免犯嘀咕，玩游戏要什么形象，便抬手随便抓了几下发丝，说：“没事。”

没事？

轩濯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倔得快死的年轻人，长叹口气。

一声长叹，俞冉都怀疑是不是轩濯误认为他挂了。

轩濯不以为意，挪开的手又指向自己的脖子。

俞冉微微偏头，脖颈拉伸出好看的弧度。

“怎么了吗？”

轩濯刻意吊他的胃口，道：“没事。”

俞冉显然不吃这一套，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扯远了话题。

“林雪儿他们应该和我一个时间点回来的……”

轩濯认真听着：“是啊，但他们现在不在这儿。”

俞冉没有接话，表面上看着像是做回了不爱讲话的自己，实际上整个人慌得不行，心跳与血压也在稳步攀升。

他想：是，林雪儿他们是不在这里，但他站在这儿啊！

俞冉濒死了两回，几乎确信了，玩家在虚弱时可以自由游走于各个世界。

而他认为系统判定的虚弱，可以是像林雪儿他们，精神状态没有调整到最佳，也可以是通过伤害自己的手段命悬一线。

他的想法并非空穴来潮。

玩家们聚在影视厅打盹，一觉醒来剩下的两个，都是精神状态极佳的。

为了证实这点，俞冉也在轩濯的帮助下来到濒死边缘，成功穿进荧幕世界。并在与小娟最后的拉扯中，他也是吃准了关卡boss被破坏，副本会强行终止运行。

boss挂了，玩家自然就完成了任务。

当然，也可能是破坏了任务本身。

俞冉觉得，既然他现在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其余玩家也一定还活在某地。

轩濯见他好久没有动静，关心道：“怎么了？”

俞冉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一直在这……”轩濯想了想，补充道：“等你。”

俞冉四处打量着，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神色越发冷漠。

“你究竟是谁？”

回到影院的第一时间，俞冉就检查了周围，确信只有他一人。

而轩濯却说一直在这儿？

俞冉重新对上“轩濯”的眼睛，灯光下本应如月光石般透明的蓝眼睛，此时却黯淡失色，没有灵气。

俞冉果断将忘记关闭手电筒功能的手机，直直照向“轩濯”。

强光下，“轩濯”睁不开眼，只有一张嘴还在侥幸企图俞冉相信他。

俞冉又不傻，趁他眯眼的功夫，纵向拉开了距离。

“轩濯”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什么要伤害同伴。

俞冉蹙起眉头反问：“你不觉得恶心吗？”

非要带入轩濯说出这样的话，那语气也绝不会是缱绻。

尽管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星期。

俞冉面露不悦，觉得眼前的家伙没有职业精神，模仿某个角色之前，至少先调查个背景和人设吧？

“轩濯”的五官在一声声刺激中逐渐狰狞，用力一手扯开面皮，新鲜的血液顺着脸颊滚落。

面对撕皮的疼痛，“轩濯”咧嘴，好奇他为什么不害怕。

“轩濯”恐吓道：“打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你吗？”

俞冉多少听出点苗头，轻蔑地睐他，脸上更是被小丑逗出笑意，一点不掩。

他心道：这人怕不是跑去跟轩濯打了一架，没打过，就想挑个弱的下手报复回来。

“轩濯”恼羞成怒，气得原生脸也堆在了一块，比童话故事里恶毒女巫的脸还要惊悚。

俞冉文明观小丑，发现“轩濯”没有小娟那样逆天的能力，直接勾手指挑衅。

“轩濯”：……

俞冉：你过来呀。

两个人他逃他追，一时难分上下。

俞冉见影视厅的门推不开，也不恼，带着“轩濯”在几排座位中来回窜。

俞冉：“要不要打个赌？”

“轩濯”：“什么？”

“赌你还要狼狈多久。”

俞冉面带微笑，说得每句话却只为将它的尊严蹂/躏在地上。

“抱歉，对你来说有点太难了。”俞冉一手做出击打的动作，改口，“这样，还是拳头说话。”

好狂的口气，“轩濯”简直气得面部充血，连忙起抡袖子：“给我等你。”

说着两步跨一步，架势恨不得无视所有排座冲过去。

俞冉耸耸肩，站在原地等他。

很快，他占到的距离优势飞走了。

“轩濯”怒吼：“吓傻了吧？”

俞冉心里碎了句傻逼，直到足以破风的一拳精准的对着脸袭来，他才笑得更欢了。

假轩濯已经追到眼前，血淋淋的双手冲着对面那人的脸。

结果那人轻轻松松往旁边一让，早已上头的“轩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利用台阶的错位，“轩濯”脸朝下倒下去，摔得很惨。

估计轻则少几颗牙，重则……

俞冉没有心情陪他耗，一脚踩住他的脑门，转身抬头找到摄像头，询问：“可以了吗？”

系统迟疑了一下，提示姗姗来迟。

【恭喜玩家识破“獠牙”的诡计。】

【恭喜玩家击晕“獠牙”，正在为您结算。】

【无需操作，三秒后自动离开副本。】

【三、二、一……】

俞冉反手捏了捏后颈，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因为“獠牙”的失败而高兴一点。

离开副本前，俞冉还恶狠狠补了一脚“獠牙”。

躺在地上装死的“獠牙”后悔莫及。

柿子……柿子要挑软的捏！

人怎么挑了个最软的，下手就那么狠。

三秒倒计时结束，俞冉想到终于不用对着“獠牙”的脸，心情都好了几分，紧接着他被摇摇欲坠的眩晕感包围。

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被雀喧鸠聚的声音包围了。

林雪儿他们一如既往的能闹腾。

倪彤拼命解释：“他让我保密的！说是要去档案室，之后就没见他回来了。”

林雪儿：“当时小娟不也不见了？那个放了烟花，我记得特别清楚，烟花放了有一会儿，我们几个人边找轩濯边带着找小娟，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这里。”

说着，两位姑娘当之有愧了起来。

既然不是他们几个动的手脚，也不是留守影厅的轩濯破的局。

那……那他们能平安回来，只可能是俞冉的功劳。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又将焦点聚在俞冉身上。

距离他们回到c厅已经有了一个钟头，一起回来的除了林雪儿他们，还有许久未见的俞冉。

只是俞冉怎么推也醒不了。

连一向没有心事的轩濯，也跟着焦虑起来。

说来也奇怪，轩濯表达焦虑的方式，在小姑娘快来，居然是盘腿坐在俞冉的身边一动不动。

已经手撑着腿，无悲无喜地干瞪着俞冉脸一个小时了！

俞冉适应了会儿，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敢睁眼。

他可以放手一搏，孤身一人去做某一些事情，但他做不到一个人对着一群人解释这儿解释那儿。

不说疯话，睁开眼八句话内，必有人要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轩濯托着脸，可算是动了，他加入到众人的议论中。

只丢下一句：“我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直接给俞冉吓清醒，在装模作样地动眼皮子。

对啊，轩濯一直呆在影厅，透过屏幕就能看到他们的举动，还有什么是能瞒着。

果不其然，轩濯察觉到他已经醒了，淡淡道：“醒了。”

众人看了一眼，确实醒了。

林雪儿则扯倪彤袖子——

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他们两个有事儿？别当时还不信呢。

俞冉干巴巴地睁开眼，发现他正平躺在imax厅的c位，荧幕的正下方玫瑰红的地毯上，狡辩的话被社死堵得密不透风。

俞冉拉着个脸：“……”

他怎么在这儿。

楚冯这个憨憨立马看出了他的窘迫：“原来我们都晕在座位上，最后大家都醒了，就你没醒，怕出事儿才搬到平地，方便照顾些。”

林雪儿倒是聪明，甩锅道：“轩濯搬的，我们想帮忙，他不让。”

俞冉捂脸无言，不管谁搬的，都社死好吗！

轩濯耸耸肩，大方承认是他抱的。

并回忆道：“不重。”

俞冉突然觉得头又有点晕，可能是血压飙升高导致的。

倪彤好奇：“那你之后去哪里了？”

从安阳也奇怪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俞冉又为什么最后一个清醒。

俞冉数着还没到六句，挡在脸上的手揉了揉眼睛，刚从噩梦中醒来，确实还有些不舒服。

他尽可能简单地回答道：“我拉着小娟跳楼，小娟死了就回来了。”

轩濯阴郁地眯起眼睛，表达着自己对他冒事行动的不乐。

其他玩家还回过神，都在期待他继续说点什么。

俞冉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轻声道：“结果破坏世界线被系统惩罚。”

众人：嗯嗯，然后呢。

俞冉憋不出话：“我……我就睡着了。”然后就醒了。

轩濯板着脸，听完他的描述当场笑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