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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十五朵郁金香

周攒手指穿过被子,勾住他的小拇指。

就光这点小动作就用尽了她鼓起的力量,手心濡湿一片。

郁孟平的手静止不动。

周攒知道他没有睡着。

想起白天耿宪和她说的那些事,直觉得心有愧疚。

她不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很早之前郁孟平就说过她,这么多年过去,周攒始终没有长进。

挪威的冬夜寂静,万物凋敝。

对面的墙上不知是月色还是雪色,周攒盯着看了好久,原本堵在嘴里的话会这样顺着溜地说出来。

“郁孟平,这两年你过得好么?”

说完之后,周攒泄了气,像是即将要迎来巨大的恐惧。

然而没有。

郁孟平轻声幽魅地笑了两下,直起身子,在黑夜中摸索开了床头灯。

周攒还没有准备,灯猝不及防就亮了,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猛烈的灯光刺得她眼睛浮了层水光,然而最终还是眨了一瞬。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郁孟平伏在她眼前。

墙上映照着他庞大的黑色影子。

他散漫地摸着周攒的脸,那张薄唇却是冷然道:“过了两年,你倒是学会心疼人了。”

“我过得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分别后,他们这样近距离地靠近对方,连每一寸皮肤都很清晰。

再过几天,过了新年,郁孟平就是31了,周攒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眶,是比以前凹不少。

可她万万说不出让郁孟平放弃国内的家人朋友和事业,让他等着她,或者跟着自己随任。

手指又向眼角侧边滑落,郁孟平凑过去,蹭了蹭,看起来很温馨。

他的手弄疼了她。

周攒皱了眉。

郁孟平低下头,嘴唇在她脸上流连,声音确是缓慢毫无感情:“今晚留下来干什么,周攒,告诉我。”

背弯成弓,周攒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缠吻上去:“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点。”

你看起来太难过了,郁孟平。

郁孟平坐起来,左手依旧在暖热的春水中,另一只手搂住周攒,抱在怀里,周攒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们唇舌交缠,舔噬,饱含阔别已久的安慰和亲呢。

只是今夜如何都是克制的,两人都在相对安全的范围里相互给予彼此快乐,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们害怕回到静园时候那样子。

只敢浅尝辄止。

好像如果回到最开始甜蜜的样子,就会有人被逼着妥协。

而周攒不想回到被人看轻的境地,想来郁孟平也不愿为了她颠沛流离。

相拥之后,是无限的落寞。

到了后半夜,周攒累得沉沉睡过去。郁孟平依旧坐在那儿,整理头绪。

老实说,他确实喜欢和周攒在床上肆意玩闹,感受到柔嫩的肌肤,微凉的体温,有一刹那,让他生着两人还在一起的错觉。

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被这小东西牵着鼻子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戏台上实在是冷,却唱不了任何戏。

可他要什么呢?

郁孟平思绪繁杂混乱,一时理不清,于是轻手轻脚起来,走去客厅抽烟。

可翻了翻带来的衣服裤子口袋,他才意识到这次来挪威没有带烟过来。

他一时间烦躁懊恼。

站在窗前,就连雪光曈矇的天色也不能抚平他的燥意。

他又回到房间里,床上周攒睡得祥和,柔顺地像个婴儿。

她竟也睡得好!

凭什么要让他想这么多。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于是烦躁中的郁孟平很幼稚地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亮如白昼,他就这样站在床边生气地盯着她看。

他不好受,她也别想安生!

周攒被走动的声音吵醒,迷蒙地睁开眼:“郁孟平”

声音轻柔迷茫,像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下意识向郁孟平求救。

郁孟平压下眉头,脸色很臭,等周攒连叫了好几声,才叹气似地回应:“没什么事。”

他又把灯关了。

屋内暗下去的时候,郁孟平暗骂自己没骨气,神经病一样。

在空地上站了许久,直到身上冷得像块冰,郁孟平才上了床,将周攒一把抱在怀里。

像是一只暖炉掉入冰水中,周攒瞬间清醒,她实在是怕冷,一边喊郁孟平的名字让他放开,一边挣扎着想跑。

只是她越这样,郁孟平抱得越紧。

他愉快得像只风中的铃铛,声音清脆:“这就怕了?有你受着的时候呢!”

他还没有原谅周攒。

周攒是在离开挪威的前一天,才见到极光。

那时候她已经把别墅里的东西搬到郁孟平酒店房间,聂青浓一如即往地在外追极光,有时候跑的很远。

周攒在酒店见过一次齐硕,他当时从斜对门的房间出来,周攒正开着门乖巧地坐在轮椅上等郁孟平回来,两人相视一笑。

“在等我二哥?”齐硕走过来要推周攒,“我推你过去找他。”

周攒连忙止住:“不用。我就是无聊,别去打扰他。”

齐硕笑着点点头,手依旧抚在把手上,两人相顾无言。

周攒先开口:“见到青浓了么?”

齐硕站在她身后,周攒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听到声音微弱:“她不想见我。”

心头一片苦涩,周攒连自己都自身难保,这样还算安静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又如何能宽慰齐硕。

于是周攒盲目地点头:“会好的,齐硕,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齐硕和聂青浓是这样。

她和郁孟平也是如此。

聂青浓打电话给周攒的时候,郁孟平刚从外面回来。

他洗了手,手指带着凉意熟稔地在周攒脖子肉上掐了一把,周攒嬉笑着躲开:“青浓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看极光,再不去怕是要错过了。”

郁孟平不弄她了,点头答应,推着她往外走。

看极光的地方离市区十公里远,他们住的酒店其实也能看到一点,但越往郊区开,极光越盛。

聂青浓在一处帐篷那等着周攒,轮椅在冰面上呼噜噜的滚过。

到处都是看极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惊讶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天上的绿色极光像是在水中洗涤的长而宽的绸缎,在天空中游曳。

聂青浓看到郁孟平在旅行车边给周攒接热可可。

她好奇地问:“你和我二哥和好了?”

聂青浓有些羡慕,可一想到前几天自己拒绝齐硕,便湿了眼眶,她仰着脸,不愿让周攒见到自己的狼狈。

周攒看了一眼她骄傲的下巴,便也很快挪开目光,什么话也不说。

郁孟平端着两杯热可可朝她走来。

不禁让周攒想起2016年,他们来杭城找她,他们四个人在郊区放烟花。

可如今,这样的场景再也没有过。

看完极光的第二天,他们便离开了挪威。

在机场分别的时候,郁孟平看着周攒的眼睛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周攒不懂,摇摇头。

他目光中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像是夏日被阳光照着的潋滟水面。

温热的手指抚在周攒面颊上,柔情似水地说:“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周攒,为什么不肯说呢?”

周攒陷入回忆里,可身后的广播一遍遍地催促着两人。

她什么也想不了。

郁孟平笑了笑,说:“走吧。”

好像是理所应当地,周攒和聂青浓去了英国,郁孟平回了国内。

他们没有约定,也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

也有可能再也不见了。

挪威的那段日子不过是空花阳焰,终究是要醒的。

聂青浓推着周攒回她住的地方,不免有些愤愤:“你看看,他们这些臭男人啊嘴上说爱你,一到实际行动就没影。”

“我二哥也真是的,你眼巴巴地给他买橘子,脚受伤成这样,他倒好,屁股一拍自己回国了。推还是我给你推过来的。”

到了家门口有个台阶推不上去,周攒撑着,在聂青浓和rebea的搀扶下自己蹦哒了上去。

聂青浓啧了一声:“所以,周攒,我们以后就不要男人,我们两个女的一起过过日子算了。”

周攒又想笑又觉得心酸,点点头说:“好啊好啊,就我们两个,还要什么男人。”

一旁听不懂中文的rebea两头懵:“你们别欺负我外国人听不懂中文,所以说中文骂我。aulis,我对你这么好,都给你带小蛋糕吃呢!”

周攒和聂青浓忽然噗嗤笑了出来,但周攒看着房子远处空地,泪眼模糊。

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攒和前年来伦敦的时候一样,过着算是清苦的读书日子,整日以文献资料为伴。

从挪威回来,她还是继续这样过着。

但因为她的脚差不多要过两个月才能恢复正常,现在无论是去学校上课还是出行都得仰仗着聂青浓。

好在聂青浓没事情做,她乐得当周攒的司机和保姆。

除了必要的上课,她也不允许周攒再出去,就怕磕着碰着,到时候不能恢复如初。

而且听说喝骨头汤有利于恢复扭伤,说什么以形补形,于是聂青浓每天都会熬一保温杯的骨头汤给周攒。

只是她实在是做不了称职的保姆,往往从超市里买来的生活用品都是周攒用不惯的,那骨头汤也一股子肉腥味。

就连rebea等到聂青浓离开后,都忍不住和周攒发牢骚:“aulis,以前我觉得中国菜不管怎么做味道都不会差,现在看你每天吃的我都改观了。”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吃啊。”

周攒笑笑说:“因为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做的,我不忍心丢掉。”

就算再难喝,只要一想到是聂青浓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小笨蛋亲手给她熬的骨头汤,周攒都忍不住全都喝光。

就算是骨头也要啃掉!

聂青浓这个人,感情上比谁都要通透,当断就断,就算是周攒也得喊声老师,可惜到底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姐,从没照顾过过人。

日子看似这样平淡地过下去,但始终有些不同。

那天晚上,聂青浓看着周攒喝完了鲫鱼豆腐汤,交代让她好好休息之后,就开着她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走了。

周攒趁着rebea不注意,拄着拐杖从屋子溜达到外面的小街上。

一月的伦敦依旧很冷,周攒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从一个个窗明几净的橱窗面前慢腾腾走过。

不管橱窗里展示着什么东西,她都要仔细瞧瞧,特别是漂亮衣服,首饰,和一些美食,她都要停留许久。

周攒现在做翻译挣钱,而且有些闲钱让聂青浓帮她做理财,周攒不能说没有钱,但也不能花钱大手大脚,不考虑后果。

衣服首饰是不能买的,她现在脚瘸了,穿上这些给谁看呀,就是那些食物吧在壁灯下,看着实在诱人。

特别是她最近有段时间也没吃点好东西了,周攒特别想念这些美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想拿下!

就是价钱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周攒纠结许久,最后只打算买一个面包。就在她直起腰,往后退的时候,那金碧辉煌的橱窗上好像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很像是郁孟平。

周攒忽然茫然起来。

真的是他么?

从挪威回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攒都会梦到他,梦到他们的过去。

他们依旧在静园里平静地过日子。

甚至有时候周攒梦见那棵老玉兰都开花了。

周攒很想他。

怎么可以从挪威分开后,两人就没有联系了呢。

她连忙转身,一张张脸辨认过去,可惜什么都没有。

猎猎寒风吹乱她的刘海,迷了眼。

茫茫人海中,她没见到郁孟平的身影。

大概是她想多了。

最终,周攒只买了一个心仪的面包回家。

第二天是周六,她不用去上课。

大概是昨天以为见到了郁孟平,周攒整晚都在疑心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见过他,因此晚上都没有睡好。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按照这个时间,聂青浓应该早就在屋子里忙活,可现在屋外静悄悄的。

周攒甚至以为是她看错时间,洗漱完后出了房间,却在屋子里见到了一排的陌生面孔,穿着专业的行业服,手上端着东西。

而聂青浓和rebea坐在沙发上进行国际象棋友谊赛。

“青浓,你把你全家的家当都叫人搬过来了?”周攒好奇地问。

聂青浓转过头不咸不淡地说:“哪能啊,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rebea转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aulis,这些是你的仆人么?以后我们的屋子就和唐顿庄园一样?有管家的那种?虽然仆人,管家这些词很有阶级性。”

她们说完,那些人挨个走过来,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周攒看。

“我们是街角那家女装店的,这条墨绿色裙子很衬您,让我帮您量一下尺寸看看是否需要修改可以么?”

“我们是这条街尾的首饰店,我们的设计师曾经供职于蒂芙尼,这条项链是私人定制,您看看上面这闪耀的钻石。”

“我们是女装店旁边的面包店,这是我们新出的款式,很受欢迎哦,现在要尝尝么?味道刚刚好。”

周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这些人手上拿的怎么都是她昨晚看中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需要这些,这些衣服和首饰我买不起。我们现在也不需要面包。”

立即有另外的一位瘦高的,穿着浑黑衣服的女人站出来,搀扶着周攒坐到沙发上。

“周小姐,不用担心,已经有人为您买单。我是您的管家,”那女人又指着身边一张中国面孔的师傅说,“这是付师傅,他是您的厨师,以后由他照顾您的饮食。”

付师傅四五十岁的样子,微微发胖,自我介绍一番后,笑着说:“我擅长做粤菜,周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吩咐我。”

聂青浓和rebea这两个人好奇地跑到周攒身边,问那些人:“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些人只是看着周攒,笑着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聂青浓若有所思,只有rebea这个摸不着头脑的黎巴嫩/女人好奇地问周攒:“aulis,到底是谁让他们来的?”

所有尘埃落定,周攒低头,盯着右脚上渐渐瘪下去的淤青,脑后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如玉似地发着光。

还能有谁呢。

无非就是郁孟平。

原来她昨晚真的见到他了。

但他没有出来见她。

周攒鼻腔发酸,抬头看向聂青浓的时候,红了眼眶。

她始终是爱他,也是想他的。

周攒以为郁孟平会出来见她,或早或晚,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个人的踪影。

直到她的脚踝快好了,他们也没见面。

别人都说睹物思人,可周攒到了伦敦后就和过去的一切断了联系,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思人。

做完作业后,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怔怔地发呆。想郁孟平想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聂青浓不忍直视,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开导她。因为在她心目中,她也觉得她二哥和周攒很相配啊。

可惜他们之间还隔着必须要有人妥协才能解决的矛盾。

仔细想想,她和齐硕之间也是这样,但他们选择了分开。可分开后,她会因此开心么?也不见得的。

曾经一切都和你十分匹配的人出现过,且彼此都真心相爱过,并不会有下一个更乖的情况。

更多的是念念不忘。

周攒叹了口气对聂青浓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不欠你二哥,但现在看来我欠他很多。”

聂青浓在想别的事,却也应和道:“他算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靠谱的一个了。”

周攒幸福地抿唇笑:“是啊。”

周攒是过了几天才发现,郁孟平对她的好不仅体现在衣食住行上,连她的家人也被他悄无声息地照料着。

那天她上完课回家,她的脚已经不需要驻拐杖,因此也没让聂青浓来载她回去。

周攒自己走回去的。

一边走的时候,一边随便看看,试图能不能看到郁孟平。

她要求了好几遍家里的英国女管家自己要见郁孟平,那个女管家只说:“我真的不知道郁孟平是谁。”

家里小姨的微信电话打了过来,来问周攒表妹应该怎么学英文。

自从周攒来英国留学后,她就成了家族里会读书,且有出息的代表。只要有关于学习的事情,就会来咨询周攒。

小姨的女儿今年才六岁,居然已经开始学英语了。周攒想起自己第一次学英文26个字母还是在念初中的时候。

她一面留意街边的窗户镜子,一面和小姨传授学英文的方法。

说完后,小姨说了几句谢谢,最后感慨一句:“攒攒,幸好你就要回来了,你爸上次去医院做手术,医生都让他多休息休息,现在他还在每天加班,说要多给你寄点钱,我们怎么说都不听劝。你回来就好了。”

周攒心头猛地一跳。

她完全不知道周爸进医院的事儿。

之前每周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也没听他们提起过。

来海外念书,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郁孟平就是家里的爸妈和几位老人。

而且周爸还是为了多给周攒挣点钱才住进医院。

周攒的心跳个不停,一直给周妈微信打电话,她从没觉得等待的时间这十几秒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郁孟平小时候就是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吧,想要爸妈在身边的时候,总是天南地北,隔着时差,什么忙也帮不上。

周妈接起电话的下一秒,周攒就单刀直入。

“嗐,你说这事啊。”

背景里有周爸咳嗽的声音,一声忍着一声,周攒听着难过。

“都已经过去了,攒攒,你别担心。都是去年11月底的事情,你爸现在好着呢。而且,你男朋友都帮忙的,都不需要我们多费心。”

“什么男朋友啊?”周攒不死心地问。

真的是郁孟平么?

他们都没见过郁孟平长什么样子。

而且那时候她和郁孟平都已经分开了。

周妈像是在回想,忽然很欢快地说:“就是你男朋友啊,你还记得你大一那年暑假,生病住院,我们接到过你男朋友电话,这声音我一直都记得呢。”

周攒没来由地难受起来。

她在想这两年自己都在干什么!

怎么如此狠心地不去联系他!

即使分开了,不能在一起,她也该给他发个短信,哪怕是新年祝福呢!

然而什么都没有。

就让郁孟平在夜里孤寂。

周攒又和周妈交代了几句,之后加快速度回了家。

一到家推开了门,就抓着那个英国管家问:“emily,你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让他联系我。”

emily脸上依旧温和得疏离,以为还是平常那样:“哦,亲爱的周小姐。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受雇于中介机构,并没有见过你说的郁孟平。”

她不会说中文,郁孟平这三个字被她念得稀奇古怪。

她怎么可以把郁孟平念得如此难听!

周攒不允许。

“别说话了,emily,那让你老板联系我,如果今晚你老板不给我打电话,我就解雇你。让你从哪来就回哪去。”

emily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她冷静地说:“中介已经支付我全部费用,不管你什么时候解雇我,我都能领到这笔钱。”

“还有,作为我服务的对象,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失礼么?”

周攒忽然间脱了力,垮下来,双手捂着脸,湿热的泪水落下来,没一会儿整个掌心都是了。

“我知道,我很失礼,你让他联系我吧,怎么样都好,我真的很想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联系他呢?”

“我打不通电话,消息留言也没有回复,你以为我笨到这个地步么?”

emily四十多岁,她怜爱地拍拍周攒肩膀:“哦,亲爱的,就哭出来吧。既然想他就哭出来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出现了呢。”

周攒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其实也不怎么想哭,但感觉就是心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她再也见不到郁孟平了么?

好像是的。

周攒伏在emily肩头,恸哭。哭累了才回房间。

过两天,聂青浓要来带周攒去医院复诊,她在周攒房门外敲了很久,周攒也不愿意开门让她进来。

唯一开门的条件就是让聂青浓去联系郁孟平,否则她就这辈子也不出来。

聂青浓不吃这套,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说:“那你别出来吧,就在房间里变老,长皱纹,头发变白。到时候我二哥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依旧年轻。”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一道缝。

周攒像是只愤怒的小仓鼠,在这缝里反击聂青浓:“你瞎说,我没变老,我还是很漂亮。”

可聂青浓看过去,周攒的那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心疼地说:“好好好,你还是很漂亮,和我二哥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周攒才开心。

可她揪着聂青浓的衣服讨好地说:“你帮我联系联系他呗,他是不是故意不回我消息。”

其实聂青浓也联系不到郁孟平,圈子里的人说郁孟平现在和江家争得你死我活,行踪飘忽不定,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儿。

可为了不让周攒伤心,聂青浓一口答应。

随后两人坐在地板上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

从挪威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二月中下旬的时候,周攒意料之外得知了尹自牧的消息。

尹自牧审查本科生论文的时候,有人举报一个男学生的论文是买来的,这男学生的论文正好由他管,在他手上。

按照正常逻辑,尹自牧只要把这件事报上去,该罚得罚,该处置的处置就行。

可问题出在这男学生是f大校领导的独生子上,这可就难办了。稍微知道利弊的老师都在这时候隐身回避,偏偏尹自牧不知所谓地往上递,上一级的领导压着不动,他就继续递,甚至越级递。

最后他就给护着儿子的校领导找了个借口开了。

这件事几乎传遍了周攒本科同学的微信朋友圈。

此刻周攒正坐在伦敦的一家咖啡馆,和尹自牧面对面聊着。

周攒笑着问:“不在f大教书了,尹老师以后想干嘛?”

尹自牧喝了口咖啡,他有种卸下包袱后的轻松,“我以为你要和其他人一样说我怎么为了这点不相干的小事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尹自牧是个慎独谦谦君子,不欺暗室,周攒一直都很欣赏他的人品,并以之为目标。

因为懂得,所以饱含真诚地说:“因为我知道尹老师不是这样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尹自牧顿了顿,目光从周攒脸上落到眼前的咖啡上,那浅褐色的液体倒映着她小小的模糊的影子。

她像颗小石子儿,把自己打磨成了光滑的鹅卵石,精神饱满,有林下风致,却也有点憔悴。

是为了那个人么?

不过还有人能理解支持自己,也是件很开心的事。

尹自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用担心我,目前我就是想散散心,已经有其它高校给我发offer了,待遇只高不低。”

周攒不假思索地说:“应该的,以尹老师的本事来说值得这些offer。”

他们轻松简单地叙叙旧,周攒从连日紧绷的状态中松懈下来。

可尹自牧还是能察觉到那些笑很是勉强。并不是不想笑,而是处于难过的愁绪中,这些愁绪牵动着周攒的神经。

快要喝完咖啡的时候,尹自牧问了一个让周攒猝不及防地问题。

他问周攒:“你还在等那个人么?”

好想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他们郁家最近不太好,我也是听人谈起,在我离职前,姜致年姜老师本来想保我来着,但他现在也自身难保。”

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听到郁孟平的消息。

更没有料到这个消息会从尹自牧口中得知,然而听到后,那颗心不免揪着。

“他还好吗?”眼睫毛颤颤地问。

尹自牧耸了耸肩,“他们江家的势力这么多年根深蒂固,不是说扳就能扳倒的,不然郁家早些年也不会无动于衷。而他现在也不是单纯为了他姑姑了,他们郁家可以说是被逼无奈,要放手一搏。”

“你也别太担心,很多人都忌惮着江家,不会在这回合让他们得逞,不然一家独大,对谁也没有好处。”

“就是通往胜利的道路总要吃点苦头。”

如同四两拨千斤般运筹帷幄,尹自牧不动声色地和周攒分析局势。

周攒松了一口气。

得知这样的消息,本来想见郁孟平急迫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唯愿他平安。

周攒看过去,不经意间细细打量起尹自牧,以前只把他当老师看,只有尊敬,可现在看来他身份也是不一般。

连聂青浓都不知道的消息,尹自牧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尹自牧依旧淡定地喝咖啡:“不过,周攒,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郁家没事了又怎么样?你知道进了外交部,要往上走,必须要经常分配到国外。”

“郁孟平不可能会和你一起。”

他缓慢地将这个残忍地事实说给周攒听。

周攒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那张好不容易开心一点的脸,又耷拉下来。

尹自牧瞧了周攒一眼,垂下眼眸看着那杯咖啡,缓慢又肯定地说:“但是,我愿意陪你去。”

这是他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轻松许多,可到底是有些紧张,虚拢的拳头手心都是汗。

尹自牧保持这个姿势有些僵硬,他慢慢朝周攒看去,揭露这个答案,却看到周攒呆楞的模样,心中已然是明白。

周攒有种奇异的惶恐,忽然觉得浑身发痒发热,让她不自在。

“尹尹老师我”周攒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复是合理,不失礼节的。

尹自牧为自己争取:“周攒,如果你是要顾忌师生情谊,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我辞职了。”

“尹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周攒脱口而出。

见到周攒认真的神情,尹自牧忽然苦涩起来。也许他今天就不该和周攒提起这件事,就让那微酸的爱恋藏在青翠的松柏间。

过了许久,他周正地淡笑,主动调节气氛:“你就这么喜欢郁家老二那个混账啊。”

“可是,我爱他。”

尽管他是浪蕊浮花一朵,可他本性良纯。

教会她难过了要睡在舒服的床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教会她字正腔圆地法语发音。

更教会她盛气凌人,偏偏骄纵。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周攒给弄丢了。

直到和尹自牧分别,周攒还是觉得今天的见面怪怪的。

从咖啡馆坐地铁回家,正好遇上了伦敦的地铁大罢工,地铁只运营到一半,就随意地把大家抛在半道上,跑出去参加抗议游行队伍了。

和周攒一道下来的乘客满是抱怨:“这地铁费用从前年到现在都涨了快1磅了,他们还要怎么样!”

周攒听着笑笑,跟着人群往外走,大街上挤满了人,周攒走了两个街区才打到车回到家。

空荡荡的家,她已经把emily辞退了,反正她的脚也好了,不瘸了,不需要人照顾。

而且她这房子破破小小,还有个管家,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rebea最近和edward吵架,想要分手。不过她觉得提分手要当面提,不然显得很不尊重人家。

虽然周攒觉得她这次去牛津很有可能还会和edward滚到一张床上。

而聂青浓又约着和朋友去别的地方玩了。

大家的生活都在继续往前,不管好的坏的,周攒想自己也不应该继续留在原地。

就算要等郁孟平,也要让自己变好,变优秀地等她。

她带着一身疲惫落入柔软的床垫上,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大门的门铃声,而且还越来越急躁。

rebea这个女人怎么老是忘记带钥匙?!

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快把她尽职尽责地照顾周攒的美好形象毁了!

就在门铃响起的第六十八下,周攒终于认命地从床上起来,去开门。

就在她昏昏欲睡想要骂人的时候,郁孟平一身清寂地站在门外,西装革履。

远处是伦敦到了晚上七八点依旧是微微亮的烟熏玫瑰的天色。

他很是春风得意地笑起来。

周攒得承认,她心目中那个慵懒又矜贵得度的郁孟平回来了。

郁孟平温润地笑:“听说,你很想我。”

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独幽。

周攒的眼眶湿润得如同万千繁星般闪耀起来。

郁孟平走上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终于和好了……

这一章把尹老师的线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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