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故事法则（二更）

蝙蝠侠猛地甩上了囚室的大门,顺着阿卡姆疯人院的走廊向前走去，观察着那些被临时关押的囚犯们的反应。

大部分囚犯对他漠不关心，像对着路过的狱警那样试图啐他口水,或者只是抬起眼睛看他一眼。

至于那些分外危险的精神病反派,则或多或少有些不同的反应：所罗门·格兰迪迷惑地盯着他露出一脸蠢相，泥脸试图把自己变成他的样子，疯帽匠怒吼着“不可能！蝙蝠侠不是真的！你是什么东西！”,猪面教授看起来一脸恶意。

这似乎证明了他的那个猜测：方才的那双手抹去了蝙蝠侠的存在，让他被人遗忘了。

这对蝙蝠侠而言或许并非是坏事。一直以来他都在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恐怖的都市传说，因为恐惧才是遏止罪恶的最好方式；但随着他在哥谭盘踞时间的变长,蝙蝠侠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甚至连新闻中都会报道他的事迹。

而眼下，那些或是赞誉或是痴迷，或是厌恶或是唾弃的声音都将消失,因为蝙蝠侠被人遗忘了。

他可以再次回到执法初期时隐于暗处的状态,他熟悉那些敌人,而敌人却不记得他。

但很快这个结论又被推翻了,因为贝恩看见了他。

这位蝙蝠侠面对过的最危险的对手之一，像以往一样用他若有所思的语气低沉地说：“你又来了,蝙蝠侠……一如既往地疲于奔命,试图挽救这个腐烂的世界？”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蝙蝠侠眯起眼睛，谨慎地回答。

“而我则做我想要做的。”贝恩傲慢地说,他健壮的身体靠在囚室内的墙上,仿佛这是属于他的王座，“等着，蝙蝠侠——哥谭的统治者只会是我，而非你。”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抿紧唇角，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里是那些他最熟悉的“老朋友”，他们交手的次数数不胜数，彼此都了解对方，且对此恨之入骨。

“嗨，蝙蝠！”小丑女咯咯笑着冲他打招呼，“你来看我吗？能不能告诉我，我的j先生现在在哪儿？”

“蝙蝠侠？”谜语人说，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抬起了下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要来猜个谜吗？恐惧不会说话，为什么？”

他越走越快，只在每个囚室门前停留几秒，印证着他的猜测。

对他越熟悉的人遗忘的内容越有限，就好像那双抹去故事的手并没有消除故事本身，只是让它变成了不确定的失落传说。

普通民众忘记了他，那些最危险的敌人却记得他，这一幕就像一出黑色的童话，是史诗中被删减的故事章节，经典传说被人丢弃的结局页。

但蝙蝠侠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就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他从不会因变化而措手不及，更不会为那些失落的故事而伤感——就如同他并不会花费时间克服恐惧，而是去学习利用恐惧那样。

他走出了阿卡姆的大门，此时离他在废墟中醒来，只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在他视线未及的头顶，钢铁侠呼啸着从两个城市交界的云层中飞过，手中抓着蝙蝠侠记忆拼图中缺失的那一角。

——————

时间向前倒退二十分钟，洛基在小丑突然给那个鸱鸮祭司扎了一针的时候就迅速反应了过来，各色法术不要钱似的往那个拦路的死墓骑士身上招呼。

任它的法术防御点了多高，能量冲击还是让它像个被保龄球击中的球瓶一样被击飞了出去——然后，用一个超级英雄常见的落地姿势落到了蝙蝠侠面前。

正准备冲上去制服小丑的蝙蝠侠突然看见一个体格赶得上贝恩、长相赛过黑面具、身穿两百斤重甲的骷髅骑士单膝跪地，手中的巨剑直直地插在他的去路上，把小丑挡了个严严实实。

“很好。”蝙蝠侠说，握拳冲了上去。

洛基避开了密涅瓦的眼神，她看起来好像想把他给生吃了……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瞬移到了那个正在高唱召唤巴巴托斯咒语的鸱鸮祭司旁边，被浓重的黑暗力量刺痛了全身。

“杀了他！”洛基大喊道，“不能让黑暗之神降临现实！”

“还用你说？”密涅瓦杀气腾腾地说，叫洛基疑心起她到底最想除掉的是谁，“艾萨克飞弹风暴！”

数百枚魔法能量凝聚的奥术飞弹出现在空中，像冰雹和雨点般水平地砸向前方的鸱鸮祭司，笼罩的范围甚至包括洛基本人。

诡计之神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层层护盾才从那暴风雨般密集的打击中逃脱，他这下确定了：这个怒火攻心的女人大概是真的不介意顺手把他弄死……

虽然洛基大多数假装无辜的时候都是在玩弄诡计，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很冤枉：他做什么了？！

然后，黑暗膨胀了。

那席卷一切的黑暗几乎是瞬间就蔓延到了整座城市，尽管用凡人的肉眼依旧看不见它们，但那些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存在迫不及待地召走了他们。

正当黑暗满意地收缩时，密涅瓦怒极反笑，十指上的红色细环忽然发光，将现实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缝隙。

接着，她抓起小丑，硬是把他塞了进去！黑暗一阵蠕动，在抗拒和顺势吞下之中犹豫，但密涅瓦没有给他太多选择。

“来都来了。”她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这个给你，你的神力留下。”

洛基表情空白地看着这在短短一分钟内发生的异变，自动自觉地靠边藏在了幻术中。

接着，他围观了密涅瓦干脆利落地把蝙蝠侠扔出了地宫，又召唤出了一群亡灵，在黑暗裂隙前结起了形态复杂的法阵。

等到至尊法师找到这里的时候洛基才弄明白她刚才的举动是为了干什么，不由得暗骂一声此人奸诈。

很快至尊法师也被打发走了，洛基正在琢磨是不是应该出去劝她收手，两种不同的力量突然同时爆发！

迷宫的穹顶被掀开，黑暗能量的风暴直冲而上，大概会一直冲入云端。离爆发中心最近的洛基首当其冲，被力量对撞的余波震了个结结实实，吐了一大口血。

然而事情还没完。

洛基隐藏起来本是为了等待机会，一举解决眼前的混乱，然后尽快脚底抹油回阿斯加德去。

他真是受够了地球上三灾八难的日常，尤其是当这些问题还不是他搞出来的时候！

可洛基很快就发现巴巴托斯似乎是铁了心要在宇宙壁垒上捣出一个窟窿，证据是一种似有若无的联结突然在这座城市被唤醒，洛基能够察觉到他正在唤起众生的恐惧。

这下洛基坐不住了，悄无声息地拿出了自己的法杖，将自己传送到地面上去。

他举起法杖，正要尝试用幻术安抚这些惊恐的中庭人，一张苍白的画卷突然出现，洛基辨认出了属于梦境的力量。

他重新收起法杖，不可思议地看着属于蝙蝠侠的故事被从画卷上擦去，而哥谭人的恐惧竟然就这样消失淡化，渐渐隐去。

为什么？

他的聪明才智和阅历让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巴巴托斯选择了蝙蝠侠作为他降临的通道，而蝙蝠侠就是他传递黑暗力量的节点。

蝙蝠侠的故事由巴巴托斯写成，而此时，这个故事被人从现实中隐去，成为了不尽然消逝的事物之一，故事的作者也因此被人遗忘。

他看到了一出精彩的故事，见证了故事从存在转为失落的过程。方才被神力冲击的部位再次泛上隐痛，洛基忽然感觉到自己灵魂之中的神火猛然跳跃了起来，不断攀升。

他想起小丑站在猫头鹰法庭的废墟下大笑着质问：哥谭为什么需要蝙蝠侠？蝙蝠侠为什么不需要小丑？

这个疯子有一点说错了。洛基着了魔般的想着，蝙蝠侠需要小丑，因为这是故事的法则！

英雄必须有一个宿命般的敌人，如同镜中倒影和无法逃脱的命运。故事的法则对凡人而言只存在于故事之中，对于神灵来说却是书写命运的画笔。

世界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谎言亦是故事的一环。洛基在这一刻忽然明悟了自己的命运——他将见证这个世界的故事，直到万物终结之时。

在那张铺满哥谭的画卷消失时，洛基也同样消失了。他的精神不断拔高，向上升起。

他看见哥谭像一幅混乱的插画，凡人是故事的注脚。

再往上，世界的命运混乱如一张纠缠的网，生命诞生又逝去，死亡在群星边缘凝视着他们；他看见了自己的命运，看见了阿斯加德的命运，看见了诸神黄昏。

神灵的故事总是逃不开宿命感与史诗的气氛，可洛基竟然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他已经升得太高。

宇宙的故事也画下了句号，洛基继续上升，终于，他的灵魂突破了单体宇宙，在多元宇宙的顶端，俯视着无数个故事的生灭。

黑暗之神的神力冲击和加持之下，洛基成为了多元宇宙的唯一，升格成了接近至高的存在——故事之神。

无数命运和故事在他眼前闪过，他如此强大和无所不能！洛基发现自己可以亲手编织新的故事，也可以随手抹去旧的故事，而他还可以升得更高。

多元宇宙之上是什么？

洛基继续向上升去。是一个新的、更大的全能宇宙？又或者是一座故事的殿堂？

洛基突破了多元宇宙的限制——接着，他愕然地愣在原地。

他看见多元宇宙的一切被书写在一本书上，而这本书正被一双超越星河的手捧在手中。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兜帽下的那张面孔。

接着，他发出了惨叫！故事的门扉轰然关闭，鲜血正从他的双眼中汩汩流淌而下。

他直视了命运被遮住的双眼，而命运无情。

洛基开始坠落，从多元宇宙坠下，直直地落回单体宇宙之中，无限扩散的精神再次收敛回归，那比他的父亲奥丁、比旧神、比多元宇宙的主宰更强大的力量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就无情地离他而去。

洛基重新出现在哥谭，双膝一软，跪伏在了地上。升格带来的后遗症短时间内无法消退，尽管在那短暂的一分钟里，洛基只是拥有了位格，却没有完全掌握那份权能也同样如此。

他的脑中不断地回忆起他所看见的命运，那燃烧了整片阿斯加德天空的火焰和众神陨落的终局。

在升格时他没有在意，那只是个故事而已——可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地看待它了！

接着，洛基听见自己耳边，奥丁微含怒意的威严声音。

“洛基·劳菲森。”奥丁一字一句地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父亲！”洛基顾不上琢磨众神之父的语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天上大喊道，“我有话要说！”

“你没话要和我说吗，弟弟？”索尔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在他身后响起，但在洛基听来却和天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