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万古诡秘之钥

在密涅瓦如命运博士的推论那样,真的收回了黑暗之神的能量之后，钢铁侠立刻倒戈，把不要打草惊蛇且尽量减少和密涅瓦接触的共识抛之脑后。

在场的所有人里对她可能是个邪神这件事反应最小的竟然是钢铁侠——“洛基也是个邪神。”托尼满不在乎地说,“但我们打败他了。”

可他们知道洛基的来历,也知道他的弱点！力量来自于神话的北欧诸神受到天境规则的约束，即使是诡计之神洛基也只能迂回地完成他的阴谋。

而没人知道密涅瓦的来历是哪里——史蒂芬已经开始怀疑起她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而结果似乎很不乐观。

不过钢铁侠对此显然不太在乎——比起法师们神神叨叨的预言和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唯心思路,他更倾向于自己看见的。

密涅瓦可能是干了些坏事，但托尼虽然对她保持着警惕，实际上却并没觉得她真的有多坏——至今还没有无辜的人因她而死,光就这点而言，她即使真是个邪神也比洛基强多了。

……谢天谢地，托尼没见过企鹅人。

顶着所有人欲言又止的注视，托尼打开了面甲,目光灼灼地盯着密涅瓦：“嘿,女士,你用什么收容了那种能量？”

“不要……叫我……女士。”密涅瓦咬着牙说,然后又露出了一看就不是好意的笑容，“用了什么呢？当然是神奇的魔法！”

“……”托尼的脸皱了起来,锲而不舍地追问,“原理呢？”

“原理也是神奇的魔法啊，斯塔克先生。”密涅瓦忍着笑说。

“好吧我直说了。”托尼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矜持地说,“我想研究那种能量。什么样的代价可以让你，嗯，把它分一些给我？”

钢铁侠的话甫一落下，密涅瓦就感觉到四道视线落到自己的后背上,再次让她有了那种后颈发凉的错觉。

她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这群人到底为什么如此沉默。

不过她很快又把这异常抛之脑后，毕竟在密涅瓦的记忆中，法师们总是会聚到一起，要么吵架要么交流，要么边吵架边交流，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钢铁侠想要黑暗能量？嗯，也许他可以用这个改造一件魔导装甲什么的，矮人工匠们总是对未知的技术很着迷……虽然斯塔克的身高对于矮人来说有些太高了，但那种看着好东西的狂热眼神她很熟悉！

“你有炼金工坊吗？”密涅瓦若有所思地说，伸手摸了摸托尼胸口的反应堆。托尼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出去老远，肩膀上的蝙蝠被吓得飞了起来，钻进了密涅瓦的头发里。

“你干什……哦！如果你说的是工作室和实验室的话，我当然有。”托尼的惊叫发出了两个音节就觉得自己似乎反应过度，硬生生在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了托尼·斯塔克式的自负。

“把工坊借给我用，我就分你一点。”密涅瓦很讲道理地说，随手把蝙蝠从头发里掏了出来，蝙蝠侠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它，“但是不能给你太多，这东西会污染凡人的心智。”

那些落到她身上的目光更强烈了。

…………

“她的真名或者尊称、神名中可能包括女士这个称呼。”目送着密涅瓦和钢铁侠你拉我扯地消失在原地，命运博士伸出一只手摩挲着头盔表面似乎是下巴的位置说，“也许我们可以根据这个缩小范围……”

“为什么？”扎坦娜好奇地问，“这有什么联系吗？”

“纳布神曾经告诉我，如果神所使用的名字和尊称混在一起指代，会产生让他很不舒服的效果。”命运博士说，“比如说纳布神的神名是‘纳布’，又称书写与秩序之神，如果有人用——抱歉，那个词我不能说，咳！博士来称呼祂，祂会觉得有人在耳边敲锣。”

“竟有此事？”扎坦娜忍不住笑了，“那我们对上帝的称呼之多，祂岂不是会被吵得睡不了觉？”

史蒂芬心事重重地独自回到了至圣所里。

他又想起密涅瓦从空中落地后戴上头冠时的眼神。

那个好奇地在万物之鼎附近打转的学徒似乎又出现在她的身上，就像任何一个刚刚成功释放出了一个漂亮魔法的初学者那样，她的表情那么轻松和愉快，带着一点自得的满足。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裂缝对面的史蒂芬。她的眼睛顿时微微一亮，笑容明亮得连身上那种力量外溢的死寂冰冷的感觉都冲淡了不少。

史蒂芬花了几个月才接受了初见时以为是猛虎的危险存在只不过是一只对生人凶狠的小猫这件事，任由她在自己的感应范围内活动。

但种种证据表明，这只小猫在他不曾关注的时候舔舐利爪，啖腥食膻，她表现出的一切守序和善良都是伪装的表象，真实的她可能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危险。

他几乎没在至圣所停留，就从传送门中来到了卡玛泰姬，一头扎进了故纸堆中。

翻阅典籍这件事从史蒂芬还是个学徒时就已经开始，只随着他事务的逐渐繁忙而偶尔减少频率，但从未中断过。

他过目不忘，且知道该怎样寻找他所需要的信息。

在凌晨时分，他终于从一本积满灰尘的古籍中找到了一点似是而非的模糊话语。

这本用上古文字写成的卷录标题相当浅显：《八神域秘录》，记录了八大神域一切神灵与魔怪。

史蒂芬迅速阅读了一遍，发觉里面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内容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和站不住脚的幻想，有些部分却又细节详实、逻辑合理，让人很难从中分辨出真相。

在接近结尾的一章中，一段语焉不详的文字吸引了史蒂芬的目光：“……至于上古邪物这个概念，自神灵战争出现以来就被彻底滥用，即使战败的神灵在上一纪元是位面主神，在失去权柄后也可能被后来者打上上古邪物的标签。”

“目前大部分学者对上古邪物的归类简单粗暴，仅仅凭借是否能够显现邪兆、阻隔神力、扰乱规则来判断，但最为讽刺的是，这恰巧也是神灵的权柄。”

作者暗自嘲讽了一下同行，继续写道：“鉴于‘上古邪物’概念的彻底扩大化，本书不再对此进行详述。在《万古诡秘之钥》一书中提到了一些在各位面赫赫有名的上古邪物，如‘死月’、‘屠神者’、‘苍白女士’等，然而其中的一些实际上至今仍在为人崇拜。”

史蒂芬霍然站起，匆匆地顺着书架大步走去，去寻找那本叫做《万古诡秘之钥》的书。

他确信自己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标题，但他差不多把卡玛泰姬的大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

最后，还是晨起发现图书馆的灯竟然亮了一夜的王提醒了他。

“那本是古一的珍藏之一，在你上任之后我已经给你送到纽约圣殿去了。”王用他毫无波动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过目不忘’呢。”

“谢谢你，王。”史蒂芬把桌面上的书山放回原处，对王说，“还好我虽然健忘，却至少没忘记问你。”

王没有笑。

史蒂芬干咳一声，划开一个传送门，简短地和他道了别就快步走了进去。

他回到纽约圣殿的三楼，坐在了他最常用的那张桌子边上，读起了那本《万古诡秘之钥》。

书中描述的上古邪物无不是恐怖而邪恶的存在，其中绝大部分毫无理智且面目可憎，每一个都曾经带来足以毁灭世界的动荡。

难怪书籍的作者再三强调所有神灵与至高存在都会尽全力剿灭或者镇压、封印这些东西。

史蒂芬越读越感到沉重，直到他翻开了又一页。这一页标题用一种已经在地球上消失的死语言写成，史蒂芬无意识地默念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

它读起来是“布兰达索托菲亚”。

史蒂芬的呼吸忽然放轻了。空无一人的纽约圣殿中，只有更漏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泛黄、发脆的单薄纸页上，解读着那些晦涩难辨的文字。

【上古邪物：苍白盛宴】

【遗忘之卵诞生于纪元的第一缕虚无之风中，颜色如雪，寂静如冻。而当末日降临时，苍白盛宴于卵中苏醒。

这倾覆世界的邪神已经离开了当前维度。无数末日灾祸与战争和祂的降生共同降临于世，几乎没有活着的生灵知道这已经接近永远不朽的存在。然而，在将世界收入囊中后，这邪恶的存在已经踏上了永恒之旅。】

史蒂芬眉头紧锁，翻过新的一页。仅仅是名字的音节对应上了那个据说是密涅瓦的称呼，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巧合，也许如《八神域秘录》的作者的观点那样，是某种诋毁和污蔑……？

【多数传说中，世界的运行在诸神掌控之下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只有少数的神话描述了维度倾覆时遇到的那些灾难。然而，最古老的元素和精灵之歌讲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这个故事已被遗忘在时间的河流中。】

【当世界的丧钟被敲响，外来的神灵降临漫长的终末纪元，于一枚柔软如水的卵中，苍白盛宴诞生了。苍白盛宴天生拥有着征伐与吞噬的野心，祂发动了席卷世界的战争，在众生的眼泪中残忍地屠戮了众神，令本土神灵的鲜血淋漓于土地上。】

……在清晨的光晕中，密涅瓦的睫毛闪着霜色的光芒，她悠然神往地讲述着一场由她一个人掀起的战争。

那个故事里有着不屈的凡人与高高在上的众神，而全知全视的维山帝是她唯一的帮手。

【祂最终取得了整个位面，并将整个世界拖入于永眠的寂静中。艾尔科瑞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骨白色的高原。祂盘踞于苍白高原之上，令身边的一切重归尘土，乃至虚无，或是复苏成喧嚣的声响，永远扰攘不休。】

“我们称呼它为艾尔科瑞。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密涅瓦窝在扶手椅中笑眯眯地说，“许多种族都曾统治过世界，但最终胜出的还是人类。更多的故事，以后再说给你听吧……”

【祂将神灵的记忆制成书籍，将神灵的躯体制成祭品与玩具。这残忍的邪神终于认为世界已经变得无趣，于是开始追寻真正的不朽。】

“我听过一句话——神只不过是比较强大的魔法师而已。”在噩梦维度崩塌时，密涅瓦安慰他说，“你看，纵是什么维度领主、宇宙魔神，在死亡面前依旧如此可怜。没有什么真正不朽，只有死亡与命运永存。”

【远古的传说预言了苍白盛宴的诞生，一旦这邪恶的神灵出现，只消稍微成长和恢复，世界的根基将动摇和重铸。若苍白盛宴看见末日的征兆，祂将迅速地吞噬和转换，最终毁灭整个世界，随后离开此处。这正是祂作为天生邪神的本性。】

“我会把巴巴托斯赶回去的。”密涅瓦凝视着漆黑的裂缝，语气之中压抑着冰冷的愤怒，“他正撞击世界之壁。”

别再回忆下去，史蒂芬想。

如果他真如王随口的嘲讽那样，真的并非过目不忘就好了。他可以不必在这种时候回忆起密涅瓦的语气，不必想起她傲慢和戏谑的笑意。

如果他不是过目不忘，他不会在阅读这些文字时想起那么多与之对应的细节，更不会因此陷入痛苦的思索中。

奇异博士的直觉告诉他书上写的内容是真的，但他的直觉却又告诉他，他所认识的那个密涅瓦同样是真的。

可这两者怎么可能是相同的一个人呢？

【如果说苍白盛宴有目标的话，那就是追寻真正的不朽。祂不关心任何生物的死亡，除了祂自己。

祂拥有着情感，但它们同样镀上苍白的色彩，没有与任何生物类似的真正感情，更不用说能被称为人性的那种情绪。】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直到彻底变为寂静无声。良久，史蒂芬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从窒息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那不是密涅瓦。……那当然不是密涅瓦。

哒，哒。

史蒂芬错觉以为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待他凝神细听，却发现那是他胸腔中沉重的心跳。

【祂垂涎于死亡，不止一次地追寻和吞噬着死神的力量。祂的思维中构建了数之不尽的阴谋和诡计，但苍白盛宴更加信奉力量，祂不会与任何生物真心合作，除非祂能从中得到好处——也即获得祂一直在追寻的不朽可能。

无人知道苍白盛宴如今在何处，但当祂出现时，必将动摇整个世界。】

史蒂芬的脑中突然如同闪电划过，让他想起了自己感应到的那个预言。

“……动摇整个世界的敌人正在靠近这个维度。使用魔法者，谨记。”

他闭上了眼睛。

夕阳的光线从至圣所圆形的天窗中投射进来，照在了他面前的书页上，让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看起来仿佛被镀上了橙黄的边缘。

一种席卷一切的疲惫忽然涌上史蒂芬的心头。

他是不是总是会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命运注定如此，或者这是对他曾经的傲慢自负的某种惩罚？史蒂芬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那疲惫的潮水正在上涨，渐渐要将他完全淹没。

“……史蒂芬。”一个声音在他脑后带着笑意说，冰凉的空气拂过他的头发，“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