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安息失败

布鲁斯的这一觉睡得很好。

或者说,睡得有点过分好了——他没做梦。这一觉睡得香甜深沉，他的意识逃过哭喊和光怪陆离的梦境，直直落入更深的睡眠之中。

在他的浅层意识隐约察觉到自己快要醒了的时候,布鲁斯有些迷茫地想：如果他的推断正确,“体验券”的效果就应该是一场美梦——他也只需要这个。

生者已经向前走了太远，亡者早已安息,他从不指望将美梦化作现实。

但梦没有如约而至，他的判断必然有哪里出了岔子——在想到这点的时候,布鲁斯惊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灰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布鲁斯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从地板上投射的光斑强度来看,时间应该接近正午。

他无梦的酣眠未被打扰，韦恩庄园的主卧中一切如常，像每一个他的梦醒时分。

或许那张“体验券”只是个玩笑。又或者它具有一些未知的魔法效果，只是他目前还得不到验证。布鲁斯伸出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从困倦中快速清醒。

“你觉得他已经睡醒了吗,玛莎？”一个被压低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嘘，你会吓到他的,托马斯！”女人的声音说，“我们应该等他自己发现。”

那熟悉的声音让布鲁斯的脑袋缓缓从枕头上转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和自己记忆中毫无分别的父母正用一种电视剧里常见的在婴儿床边凝视熟睡孩子的姿势相拥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他。

布鲁斯以一种可能会闪到腰的速度坐了起来。

无数念头像狂风过境般从他心中奔涌而过,布鲁斯的目光从母亲穿着的高领毛衣和别着的那个胸针上一掠而过,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想法：好在她没戴珍珠项链。

“中午好，布鲁斯。”玛莎抱着手臂说，“我和托马斯本来预备着对你说‘早上好’的,但你的作息实在是太不规律了。”

“阿尔弗雷德应该劝劝你的。”托马斯不赞同地望着他，“你不能因为已经长大了就和他对着干，布鲁斯。”

布鲁斯的发声器官仿佛消失了。

“你们是……什么？”他张开嘴，有些艰难地问道。

布鲁斯现在可以确信那张“体验券”货真价实，从视觉效果上来说有点物超所值，但按照蝙蝠侠的想法，他一点都不希望故人的幻觉在他的现实中游荡，那就像稻草人的毒气后遗症一般令人分心。

哪怕他们是他的父母也一样。

但他的父母似乎并非幻影或者亡魂，他望着他们身上清晰的每个细节——托马斯的鞋跟会在地板上敲出轻响，玛莎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她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一小团不透明的影子。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孩子。”托马斯坐在他的床边，体重将床垫压得微微一沉，让床单上出现几道褶皱。

布鲁斯那与自己面容相似的父亲用一种他常在梦里见到的柔和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孩子，开口说道：“我们是灵魂的投影，一个由你的追忆和亡灵的力量生成的回响，一个……魔法。”

“我想让你知道，我们出现在这里，因为你爱我们。”布鲁斯的母亲从窗边绕回，坐在他床铺的另一边，对他微笑，“当然，我们也爱你，而我知道你明白这点。”

近看时，她和布鲁斯记忆中的样子又有一些不同——她的眼角出现了细细的纹路，眉毛的弧度更加柔和，像是那段空白时光也体现在了他们身上，似乎他们一直生活在某个布鲁斯看不见的地方。

“我不理解……”布鲁斯拥着被子轻声说，“你们是我的幻觉吗？还是你们真的存在？”

“这取决于你，布鲁斯。”玛莎像解答孩子的幼稚问题般，微微歪着头温柔地说，“当你想要我们真实存在的时候，我们就会存在。”

她抬起手臂，但就像担心自己的孩子因为警惕不肯靠近那样，只是期待地停留在原地。

在布鲁斯的理智重新开始运作之前，他已经像自己还小的时候那样投入了母亲的臂弯里，期待着妈妈抱住他的脑袋说一句“布鲁斯是哥谭最勇敢的孩子，永远都是。”

那熟悉的香水味混合着母亲的体温暖融融地传到布鲁斯的鼻端，托马斯不甘落后地站起来绕到他们身边，弯下腰环抱着自己的妻儿。

布鲁斯听见托马斯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我有时候觉得主卧是有点太大了。”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说我们想他，托马斯。”玛莎嗔怪地说。

“你们会存在多久？”布鲁斯从父母的怀抱中脱离时问。

他猜他自己一定在微笑，也可能在流泪，太多感情蜂拥而至，他已经失去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

托马斯张开嘴，但他还没说话，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门外说：“布鲁斯老爷，您醒了吗？再不起床的话，我恐怕您会错过午饭……”

“阿福能看见你们吗？”布鲁斯问。

“这取决于你，布鲁斯。”玛莎说，“我们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事物。”

这听起来确实很像密涅瓦送的“体验券”，而不是“兑换券”或者“礼品券”什么的。

布鲁斯清了清嗓子，说：“我醒了，阿福。”

阿尔弗雷德推开门走进来，和往常一样说道：“睡得好吗，布鲁斯老爷？您今天下午有一个关于哥谭振兴计划的小型聚会，在日程表上已经安排好了。”

“阿福看起来年纪大了不少。”托马斯站在窗帘边上感慨地说，“我们的小布鲁斯也长大了。”

“贾维斯还在的时候头发可比阿福多多了。”玛莎同样感慨道，“照顾布鲁斯一定很费心力。”

贾维斯·潘尼沃斯是阿尔弗雷德的父亲，也是韦恩家族的上一代管家。布鲁斯在记忆中检索了一下那位老人的样貌，不得不承认玛莎说得确实没错……

“您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拉窗帘吗？”阿尔弗雷德狐疑地望着被拉开的窗帘说道，转过身开始整理被子。

布鲁斯在他背后起床下地，边整理睡袍的腰带边说：“下午的聚会在几点？”

“四点开始。”管家利索地抚平床单上的褶皱，“那件灰色的外套我已经放进柜子里了。我建议您先吃饭，今天有一些新鲜的贝类。”

“布鲁西比你高。”玛莎对托马斯说。

“哥谭振兴计划……”托马斯满是怀念地说，“我们的布鲁斯走得比我们都远。”

布鲁斯快步走进盥洗室，以免自己在管家面前像个小男孩一样突然失控大哭。

直到坐到餐桌前，布鲁斯才确认托马斯和玛莎不是单纯的幻觉。因为他们并不像幻觉那样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而是主动在房子里相携漫步，小声交谈着“哥谭振兴计划”的内容。

他目送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书房走廊拐角，有些食不知味地叉起一块东西送进嘴里。

“您已经见到托马斯老爷和玛莎夫人了吗，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有些担忧地望着他，“虽然我不想为我的厨艺沾沾自喜，但您今天已经连吃了四块胡萝卜了。”

“我不讨厌胡萝卜。”布鲁斯嘴硬道。

“是的，但您一般会把它们留到最后再吃。”阿尔弗雷德指出破绽，“您做了一场好梦吗？”

“不，阿福。他们不在我的梦里。”布鲁斯轻声说，“实际上，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阿福顺着他的目光朝楼梯上望去，有些惊骇地发出一声低呼。

重归世间的亡者幻影凝视着久别重逢的故人露出微笑，像一场永远不会被打碎的美梦。

布鲁斯也借此成功测试了“体验券”的效果，当他想要让阿尔弗雷德见到他们时，托马斯和玛莎就同样出现在了他眼中。

反过来可以得出，倘若他不想，他的父母就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不会为人所知，也并不真实存在。

“魔法是交换奇迹的力量。”布鲁斯想起扎坦娜曾经说过的话，看着阿尔弗雷德从口袋中掏出手绢擦拭着眼泪，在心里不由得暗自赞同。

太久没有与父母相处经验的布鲁斯在卧室中那一次情感外露之后就不剩下多少话想说，但他仍然在心里暗暗做出安排：在不知道“体验券”的效果会持续多久的情况下，他想多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他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如今的哥谭，逛逛韦恩纪念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战友和孩子们，前提是他能解释清楚自己的夜间事业……

事实证明，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会产生巨大的差距。

布鲁斯甚至连饭都没吃完，就接到了正义联盟打来的电话。钢骨在电话那边十分迷茫地说复仇者联盟传来了一个消息，“似乎是说多元宇宙要毁灭了”。

蝙蝠侠险些被餐桌上的胡萝卜块哽住。

十分钟后，在一个巨大的虚拟会议室里，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的众人见到了浑身散发着压抑气息的蝙蝠侠。

超人有些担心地问道：“不会是哥谭出什么事情了吧，b？”

不，他只是担心体验券会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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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我们的多元宇宙旅行第一站就有点不对劲吗？”杰森望着下方残破的废墟，警惕地说。

“多元宇宙旅行第一课：凡事皆有可能。”密涅瓦显然对此兴致勃勃，“异常就更有趣了。你还记得你在回去之前最好能晋升九环师这个目标吧？”

“这可能吗？”杰森表情痛苦地说，“你也不看看九环法术都是什么离奇的难度……”

“你能做到的。毕竟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多元宇宙里……”密涅瓦说，猛地侧过头躲开一团墨绿色的光球，“……那刚刚只够你自保，杰森。”

杰森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叫喊：“史蒂芬？！”

在他话音落下之前，他已经抬起双手，将两个维山帝的拉格伽多尔之环抬在面前，挡住了再次袭来的诡异魔法攻击。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杰森惊恐地望着那个脸部腐烂、牙齿外露、飘飘悠悠飞在空中的疑似奇异博士的人，下意识地朝他轰出一记火球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斯特兰奇先生大概是死了。”密涅瓦望着丧尸奇异博士对着杰森的火球术不躲不避，热情地伸出双臂朝他们飞来的场景，轻声感叹道，“难怪刚刚进来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太对——这个宇宙是封闭的。”

“他他妈当然是死了——这他妈明显是个丧尸宇宙——别管这宇宙是什么了！”杰森仓皇地躲避着对他流着口水的他的老师的异界同位体，对看热闹的密涅瓦大喊道，“想想办法啊！！”

变成了丧尸的奇异博士显然也不是个普通丧尸，至少从他那手出神入化的魔法鞭来看，他的魔法水平在失去了脑子之后没有丝毫退步。

不过这点对杰森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可从来没想到教他魔法的老师有一天对他的感情会从家长式的慈爱变成饥饿和食欲——丧尸奇异博士就和看不见密涅瓦似的，只想和杰森玩一些“抓到你你就让我吃一口”的餐前游戏。

杰森悲痛地望着眼前脖子上挂着一根空荡荡红绳的、斗篷不知所踪的、发丝垂落在灰色皮肤上的奇异博士，再次投出一团火球术，把丧尸在空中砸出一个跟斗。

“想想《死灵之书》，杰森。”密涅瓦不进反退，离得远了一些，给他加油鼓劲，“虽然你喜欢火球术，但是还是死灵法术在这种时候比较好用，是不是？”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我带来这里的吧？！”杰森有些破音了，“还和我说宇宙跳跃是随机的！呸！！”

“我也没想到我们的运气能这么好。”密涅瓦无辜地说。

她指向下方被吸引过来的密密麻麻的丧尸群潮，饱含感情道：“你看看！尸体不需要操纵，自己就在动！”

“你做个人吧！！”杰森咆哮道，“幽体转化！幽体转化！”

一把提前准备好的头骨粉末扬到空中，砰地一声，丧尸版本的奇异博士被强行变成了幽灵。

幽灵-丧尸奇异博士扑到杰森身上，试图张嘴咬人，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杰森这才松了口气，愤然飞到密涅瓦身边，望着下方可怕的场景有些嘲讽地说：“我们待会儿不会又遇到一个丧尸版本的你吧？”

“不可能。”密涅瓦干脆地回答，“你倒是可以去寻找一下你的同位体是否还活着。不过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封闭宇宙里命运的死循环几乎无解。”

“你对死灵法术这么有自信？那这个宇宙怎么会丧尸满地跑？”杰森撇撇嘴，心有余悸地说，“连至尊法师都被变成丧尸了……”

“不。”密涅瓦笑了起来，“只是因为多元宇宙里只有一个我。所以无数条时间线和命运之中，只有一个杰森和一个史蒂芬认识我。这么想想，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

“那真是太幸运了。”杰森甩了甩被丧尸奇异博士用魔法鞭拽得破破烂烂的袖子，干巴巴地说。

幽灵跟在他身后甩甩头，迷茫而愤怒地挥舞着手臂。

“别那样，史蒂芬。”密涅瓦伸出一只手把那张脸转了一百八十度，“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活着时候的样子。”

“我想也是。”杰森翻了个白眼，“史蒂芬要是听到，一定感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