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废墟上的花

杰森转过脸看着摘下头罩的红头罩,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门。比他年长的、平行宇宙的自己轮廓坚毅，下巴上隐约冒出了一些胡茬，望着他的眼神里隐约有些笑意。

他曾在梦里梦见过自己将那个红头罩戴在自己的头上,持着枪械在哥谭的黑夜中宣泄愤怒，但当他真的与自己的另一种命运面对面时,他依旧短暂地失去了反应。

红头罩好整以暇地把头罩换了只手拿着,等待着杰森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他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和这孩子来场促膝长谈了。

来自平行宇宙的、还是少年的他自己。他不打算干涉杰森的选择，但他希望能让他没那么痛苦和迷茫，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懂他。

不过事不遂人愿,红头罩的畅想在第一步就出了岔子：杰森看起来确实吃了一惊,接着，红头罩听到他说：“你还真的没死！”

他十年前是这个性格来着吗？！

“怎么说话呢——你对你自己的认知就是这样？”红头罩磨磨牙，抬起手戳了一下杰森的脑袋，心满意足地看到那张他相当熟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恼火的表情。

“我看到了蝙蝠洞里那三个坟墓，感觉是你……是我的手笔。”杰森说，“见鬼,这说法好怪。”

“你是你,我是我。没必要弄混。”红头罩说，“我估计布鲁斯是被迪克和提姆给袭击了，够倒霉的……他们三个都是。蝙蝠家族现在还活着的只有我和卡珊德拉。达米安和阿福应该也还活着,我猜测他们大概是去二号地球了。”

这串人名里杰森就只知道迪克和阿福。他想起那张韦恩庄园里的画像,不禁揣测起蝙蝠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收養孩子的爱好。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密涅瓦回过头看了看他，然后笑眯眯地做了个手势，和扎坦娜一道走了。

康斯坦丁还跟着她们,眼尖的杰森看见命运博士在几个人前面脚尖离地飘在空中等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卡玛泰姬法师袍的法师也加入了其中。

杰森一眼就认出那是密涅瓦在给他布置作业时划定时限用的手势——她告诉他，他们只会在这里再待一个小时。

杰森不由得有些郁闷，尽管他确实很想和红头罩聊天，但这种在密涅瓦谋划什么事的时候被排除开来的情况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还是个小孩——他的魔法好歹也能称得上一句法师了。

不过，想想密涅瓦有时候也会瞒着史蒂芬，杰森顿时又觉得心理平衡了许多。

红头罩咳了一声，突然拉着杰森绕过一面从中断裂的墙壁，仿佛在躲什么人。杰森不由得面露诧异，红头罩于是压低声音对他解释道：“我刚看见哈莉往这个方向来了……要是被哈莉看见了你，你就别想走了。”

想到小丑女那让人难以消受的热情，杰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看着红头罩弯下腰，拍了拍墙根的一根藤蔓，对它说道：“劳驾，艾薇，给个座位。”

藤蔓蠕动起来，组合成一只手的形状，对红头罩竖了个中指。

在杰森无语的凝视中，不知从哪来的藤蔓在泥土上滑动，拱起编织，变成了两把椅子，然后安静下来不动了。

红头罩坐了下来，对杰森拍拍他身边的位置。杰森坐在那把感觉滑溜溜光秃秃的椅子上，忍不住说道：“你看起来和反派们的关系不错。”

“末日爆发之后，我和某些反派……在你看来可能是最危险的那种，在一间门孤儿院里共同度过了三个多月。”红头罩摘下一只手套，放在手中抛接着。

他语气平静地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一起带着孤儿院的孩子们逃到了这里，他们为了掩护其他人全都牺牲了……至少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他们绝不是恶人。”

杰森转过脸。在这个位置，他能看见在这片伊甸园葱葱郁郁的植物和那些陈旧残破的建筑物围出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组雕像。那些危险的反派表情宁静地站在一块巨石制成的底座上，凝望着从植物枝叶之间门投下的阳光。

“我很难想象你都经历了什么。”杰森低声说，“在那一切之后……在这个世界里。”

“还好吧。一开始是挺难的，但都过去了。我觉得这个世界最操蛋的地方就是小丑最后还是没死在我手上。”红头罩说着，露出一个介于恼火和嫌恶之间门的表情。

“他不会也变成丧尸了吧？”杰森忍不住说。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着一张烂脸，心脏被人轰了个稀巴烂。”红头罩撇撇嘴，“事实证明他是被哈莉干掉的……那个垃圾的仇人真不少，是吧？”

他把手搭在杰森的肩膀上，状若无意地说：“你的小丑怎么样？还在和蝙蝠侠玩那不杀的洁癖小游戏？”

“……没有。他被我的老师放逐到了黑暗多元宇宙里。”杰森面无表情地说，“她说我们旅游的时候可能可以去看看他。”

红头罩呛住了。他边咳嗽边问：“不是……你说的这个老师，她到底是什么人？”

杰森在诸如“魔神”“维度领主”“好像不是人”的答案里斟酌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她是个死灵法师。”

想了想，杰森又补充了一句：“目前是至尊法师的同伴。”

“干，老兄，听起来好怪啊。”红头罩脱口而出。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红头罩清清嗓子问：“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是怎么复活的？”

“我的老师把我从棺材里带走，然后复活了我。”杰森实话实说。

红头罩在座位上来了个后仰，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别逗我”。他挠了挠下巴的胡茬，接着问道：“那你复活之后在干什么？”

“我的老师送我去卡玛泰姬学魔法。”杰森干巴巴地说，“然后我在纽约圣殿里跟她和至尊法师学习。”

“呃……你还挺听话的。”红头罩说，“那蝙蝠侠呢？”

“我的老师……好吧，密涅瓦，她是当着蝙蝠侠的面带走我的。”杰森觉得这事真的很难解释，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开始在鞋子里蜷缩了起来，“嗯……总之就是……她改写了蝙蝠侠的记忆，让他误以为我还躺在棺材里。”

“在我重新回到哥谭之前，蝙蝠侠也这么觉得。”红头罩嘀咕道，“好吧！我就说呢，你看起来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脾气好多了。我本来还准备给你一点关于如何面对小丑、蝙蝠侠和他的新罗宾的建议……但我觉得你大概已经不需要了。”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我终有一天会回到那里的，我也没放弃过复仇的想法。”杰森诚恳地说，“虽然现在小丑不在哥谭，蝙蝠侠也暂时没有收养新罗宾……”

红头罩看着他。他看着红头罩。

“不，你不需要。”红头罩撇过脸，语气冷酷地说。

“真的？”杰森说，“可我在韦恩庄园那张画像上看见你了。你是怎么和蝙蝠和解的？”

“闭嘴，小屁孩。”红头罩恶声恶气地说，结果差点和自己的平行宇宙同位体达成互殴的成就。

在互相嘲讽的环节结束之后，红头罩望着这个年少的、经历十分奇幻的、比他幸运也比他平和的自己，忽然生出了一些微茫的期待。

在某个宇宙中，杰森·托德不必在雨夜艰难地爬出坟墓，不必独自在他乡漂泊，大约也不需要和蝙蝠侠生死相搏。

那里的杰森·托德生活在一个仍有希望的宇宙，不必在活死人之中开出一条血路，不必在回家后看见血泊中的三具尸体，更不必睁开眼就开始计划如何从丧尸之中寻找尚未得到安置的生者。

他能在钟声里凝望雪山脚下袅袅上升的炊烟，能在纽约街头的阳光下漫步，甚至在复仇道路上也有人给予指导。

也许他能做个不那么令人失望的兄长，或者像他一样总和家族成员起摩擦，但那都没有关系——在某个宇宙中，所有杰森爱着的、爱着他的人都还活着，没有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夺取性命，于是对他来说，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对红头罩来说，这实在太好了。杰森的出现让他知道命运并不总是那么坏，让他知道在多元宇宙中还有另一种或者更多种可能。

就像在茫茫雪原之中突然望见了遥远的一丝灯火，即使他可能永远也到不了那儿，能看见它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你那位老师真的靠谱吗？”在又一次默契的沉默之中，红头罩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问？”发了会呆的杰森转过头看着他说。

“她听上去不是个会日行一善的超级英雄。”红头罩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蓝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很难不怀疑她对你有所图谋。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想在你身上做实验什么的？像稻草人那样？”

“我不知道。”杰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

他用鞋尖踢了踢地面，一块碎瓦砾骨碌碌滚到了一边：“我知道密涅瓦也许想利用我达成某种目的，但我不在乎。她希望我变强是真的，这就够了。”

红头罩伸出一条健壮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搂了搂他的肩膀。杰森听到他说：“很高兴看见你仍有余力信任他人。”

“难道你没有？”杰森挑起眉毛说。

“哈，我确实有。”红头罩线条硬朗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谁让我们本质上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门里，他们没再讨论一些关于过去感情创伤的话题——哪怕聆听者是另一个自己，这也够古怪的。

他们只是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这座美丽的、被绿色的藤蔓、荆棘和树木拱卫着的伊甸园，凝视着那些在陈旧的建筑物上开出的花朵。

末日是寂静的，而这里并不寂静。墙外的丧尸们日复一日不甘地发出嘶吼，墙内有鸟鸣、犬吠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给这已经走向毁灭的世界无端增添了一种有些怪异的生机。

杰森和红头罩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天，各自说着一些他们从脑海中打捞出来的美好回忆，并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懂。

“……达米安有一次把提姆套在了一整幅画像中间门，两个人从楼上打到楼下，阿尔弗雷德劝也没劝住，笑死我了。”红头罩说，“那天的餐后甜点他只做了我的那份。”

“布鲁斯呢？”

“他不在家。”

“我觉得我可以哪天邀请蜘蛛侠去哥谭逛逛。”杰森说，“他肯定可以大展拳脚的……大概吧。不过有惹上蝙蝠的危险。蜘蛛在蝙蝠的食谱里吗？”

“哇，你认识蜘蛛侠。”红头罩说，“我听说他还活着，去了南半球庇护所。顺便一说，蜘蛛在蝙蝠的食谱里。”

“真的？”

“我劝你最好别尝试。”

……

“时间门还没到？”

“密涅瓦没那么守时……你知道他们在鼓捣什么吗？”

“不知道，可能是加强一下庇护所的魔法防御。你不是法师吗？你看不出来？”

“我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哈，谁让你遇到我了呢，小朋友。”

“你非得说话这么气人吗？”

“不好意思，跟反派学的。”

“谁会信？！”

……

“时间门到了。”命运博士说，“至尊法师十分钟后过来。”

“我该离开了。做好准备吧。”密涅瓦平静地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你们宇宙的未来将重新开始转动。”

“谢谢，密涅瓦。我担心……”扎坦娜轻声说。

“我知道三宫魔投奔了地狱后也成了魔王，他对这个封闭的世界不向地狱输送灵魂这件事怨憎已久，打算毁灭这个宇宙。”密涅瓦露出了一点笑意，“但你们能打败他的。”

“你就是不肯透露一下该怎么办是吗？”康斯坦丁咕哝道。

“那是另外的价钱。”密涅瓦的笑容忽然变大了，看着康斯坦丁的表情让他感到一阵后颈发凉。

“你要的可是三宫魔的力量核心——我看不出我们幸存下来的可能。”康斯坦丁说。

“准确来说，是他化身的力量核心。”密涅瓦纠正道，“这是等价交易。我相信你们之中没人会死，这会让你感觉好些吗？”

“好吧，好吧。”康斯坦丁低声骂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脏话，“咱们来当这个救世主。”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能否找到生机靠你们自己。”密涅瓦微笑起来，“不过你们有奇异博士——他恰好擅于在绝境里寻找希望。”

白发女郎说完，风度翩翩地冲他们行礼告别，身影悄然消失在命运之塔中央。

在藤蔓围绕之中，她像幽灵般再次出现，揽住了杰森的肩膀。

“该走了，杰森。”密涅瓦笑眯眯地说道，“和这个宇宙告别吧。”

“永别了，我的小朋友。”红头罩向后仰靠在墙壁上，对着杰森懒洋洋地说。他的眼睛像宁静的蔚蓝湖泊，倒映着逐渐变暗的天色。

“再见。”杰森轻声回答。尽管前路茫然，他依旧相信，于无限的宇宙中，总该存在着一种再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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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涅瓦！”史蒂芬无奈地说，“你不能把食尸鬼打扮成一个贵族去王宫里议事——会露馅的。”

“为什么不行？”白发少女踮着脚费力把一顶怪里怪气的帽子戴在一个食尸鬼的头顶，努力遮住它光秃秃的脑门，“用一个伪装不死生物的法术就行。”

“那是个幻术系的法术，密涅瓦。”史蒂芬又叹了口气，“你不擅长这个。”

“谁说的……？”密涅瓦睁大了眼睛，本就不连贯的语句都有些结巴了，“我没……没有不擅长的法术学派！”

“那你刚刚就应该直接点燃一个死蛾子的茧，用幻术改变它的服装，而不是提前给它准备一身人类的衣服。”史蒂芬指出，“你在尝试减少你施法的负担。”

“你这几天到底看完了多少书？”密涅瓦抿紧了嘴巴，明显不太高兴地瞪着他，断句方式听起来就像不太灵光的siri，“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可以……嗯……代替它去。”史蒂芬像哄孩子似的劝说道，“我能用幻术伪装自己，不会露馅。”

密涅瓦没回答，只是再次踮起脚从那个食尸鬼头上摘下帽子，然后伸长手臂把它戴在了史蒂芬头上，表情竟然还有点委屈。

史蒂芬看着那个秃顶的食尸鬼，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他感觉自己接触到帽子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尖叫着需要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