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顽石

幽暗的通道里，几盏泛着的冷青色光芒的壁灯在墙壁上跳动。

鬼差大哥拖着一个即将要入轮回的魂魄通往往生池，就听见前面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催促：“这已经是第45天了，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再不入轮回你就只能沦为孤魂野鬼了！”

年轻鬼差刚入职就遇到了这位难缠的主，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有魂魄会因为前世的眷念而误了来世，更何况以此人深厚的功德，来世必是锦衣玉食、仕途通畅。

说完年轻的鬼差再次拖拽着面前的魂魄，鬼差大哥经过，悄无声息地在年轻鬼差身后拉了一把，可是前面的魂魄依旧纹丝不动。

鬼差大哥叹了口气。对年轻鬼差摇了摇头。

年轻鬼差闷声嘀咕：“也就是一个文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呢？这都多少天了，他定在这里就跟一块顽石一样。”

鬼差大哥摇了摇头，在地狱当差生死习以为常，像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你拖不动他，不是因为力气，而是因为他的执念。”

被称为顽石的魂魄，安静地站在湖畔，眉眼低垂，细看之下，这么长时间，他连眨眼都没有，仿佛真的跟顽石一般。

这面湖叫千面湖，倒映着来者的七情六欲爱恨蹭痴！魂牵梦萦、刻骨铭心都会在湖面上显示，也只有自己能看见，执念深刻，这湖便犹如一汪沼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顽石的湖面一直是一座菩提山。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阒都的高阶、听到中博闹市的嘈杂、书院里朗朗地读书声……可是这些如过眼云烟，都在一座菩提山出现之后，再无踪迹。

一座菩提山，才刚入了眼，便已满了心。

正值寒冬，菩提山山中万物寂静。山体被大雪覆盖，一片雪白。山顶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竹屋。竹屋不大，是他亲手搭建而成，那是他在外游历的几年里，常去的住处。

竹屋前面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以前他最喜欢在这里等日出，看月明。

现在空地里种上了一棵小菩提树，一个人盘腿坐在小菩提树下打坐。他双眼紧闭，大雪在他身上覆了层白衣，已与雪人无异。雪人与顽石，隔着一面千面湖，似是两两相望的姿态。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小菩提树在春天里抽了芽，生了枝条。挺拔了枝干。

顽石依旧在湖边，一动不动，眉眼低垂。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当年年轻的鬼差已经入职了快两年，但还是忍不住激动。

“阎王要见你！”

阎王打量着台阶下的白色身影。500多天早已过了轮回之时，却因为他功德加身，不能轻易处置。

“堂下魂魄，你可愿化作菩提山间飞禽走兽、草木河流？”

白色身影身形一晃。

菩提山！

他瞬间抬起了头，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下，他努力了咳嗽了几声，发出的声音嘶哑可怖，却不愿意停止。

他怕错过了这一瞬，阎王便要反悔。他甚至怀疑刚刚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他抬头对上阎王的眼睛。确认阎王并无戏弄。

“愿意！”声音依旧沙哑可怖，却坚定。

“即使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你若再投胎本该有锦绣前程，再给你一次机会。\"

阎王话音刚落，一声愿意便响起。

阎王认真确认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愿化作山间何物？“

顽石眼中似是有泪光，隐隐绰绰。

他拱手作辑，宽大的衣裙自手臂间滑落，露出一截红绳。沉身一拜，抬眼已是笑意满盈，”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