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说实在的，给人当导游这份工作我做没几天就觉得有些腻了。长时间待在同一块区域里，每天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编造的人设，带领旅客的同时还要分心去观察他们的表情是否有什么不满。这种像是诈骗般的一心二用对我来说着实有些疲惫，况且我也并不是那种十分擅长照顾他人情绪的人。除了十分缺钱的时候，我也懒得再做摸人钱包这种事情了，太累。

另外，管理着机场区域的警察对于那些小偷小摸的家伙松懈得要命，只要不是嚣张到骑脸挑衅的，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奇怪的是，他们反倒对我这种老老实实干活的人有意见，好几次在我即将达成一笔不菲的交易时跑过来，扯着嗓门高声驱赶我。有个身形臃肿的家伙嘴里说着下流话，抬起腿作势要踢我屁股，还好同我交谈的旅客及时拽了我一把，不然这一脚过来我的膝盖可能就要不保了。

“对不起啊，脚滑了。”大腹便便的家伙和同伴肆意笑着，“这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鬼以大价钱宰客，我劝你还是另找一个靠谱的导游会比较好喔。”

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被他从身后拉了出来，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感觉像是两百年没烫过一样，上面还有些泛黄的可疑污渍，感觉是给鸟当窝人家都不屑的那种。他当着我和那位旅客小姐的面开始推销了起来，把自己夸得无所不能，最后报出的金额却比我给出的贵上两倍有余。

……就这口才，还不如刚出道、不是，还不如刚练对话的我呢。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个价格真的很便宜。”

眼见着旅客小姐想走却被拽着手臂无法逃开，我抬起胳膊用力打在男人的麻筋上。这种事啊，无论碰到过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非常、非常烦躁呢。

这些渣滓怎么就不懂呢？

女士说不要，那就是不要了啊。她对你又没有好感，欲拒还迎什么的，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死皮赖脸的缠着一位女士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没发现人家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地上的鸟粪吗？”舌尖顶了顶虎牙，视线隐蔽的扫过对方几处要害，“还是说——你希望现在就成为鸟粪中的一员呢？”

“实在是太帅辣！！”凯莉捞过我的脑壳往自己怀里摁，只觉一股树莓的甜香袭来，面部就完全被柔软挤压了，“又帅又可爱，姐姐真是太喜欢你了！！”

——不，不能呼吸了！

当我以为自己就要因美色而阵亡一次时，凯莉松开了对我的钳制，继而捧起我的脸与她的脸相蹭。她边蹭嘴里还不断说着欢喜的话，我仿佛能看见她脑袋旁边不断蹦出的爱心，一颗接着一颗，砸得我满脸懵逼。

怎么会变成这个亚子呢……我们难道不是纯洁的交易关系吗？

这话我没敢说出口，自打机场事件之后，她似乎把我当成了「身世凄惨但为了不让人欺负所以学了几手防身术的小可怜」。等我带她在那不勒斯转过一圈后，她已然把我当成了亲姐妹看待，先前的人设甚至变更为「虽然贫苦但并不会仗着旅客有钱而刻意宰人的小天使」。

虽然「天使」这种字眼跟我完全搭不上边，但不妨碍我羡慕她强大的脑补能力。我开始意识到我读的书实在是太少了，居然连这种新人设都没能想到！

凯莉拿过一本看起来就很洋气的菜单，在我惊恐的视线下报了一串又一串我听不懂，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菜名。大概报了有十来个名字，得知我没有忌口以后，她没有更换先前的菜，而是又点了起码五份甜品。

这回我听懂了，里面有冰激淋和什么什么蛋糕。

这个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期间我偷偷凑过去看了一眼价格，确认过眼神，是把我卖掉都付不起的价格。

……妈的，我之后不会被关在后厨洗盘子吧。

侍者上菜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桌上摆着的高级餐点刺得我双目发红，但说实话，桌上这么多餐具，着实让我有点儿无从下手。要不是旁边站着的侍者的眼神过于炽热，我想我可能会直接上手往嘴里塞，吃饱再说。他的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凿个小坑，紧绷的腰腹和藏在白布下的手，感觉只要我有一点想上手的意向他就会冲过来阻止我。

……毕竟我无论是身上的装扮还是气质，都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嘛。

看出我的窘迫，凯莉替我切好了一整份的牛排，完美解决了我不会用刀叉的问题。她还顺带给我科普了一些基本的西餐礼仪，比如这该死的叉子是要拿在左手的，再比如这杯少得跟喂麻雀一样的葡萄酒是不能一口干完的。

她觉得这是常识，我只觉得有钱人屁事真他妈多。

我太难了，比福葛给我出的数学题还难。

我开始想艾什莉了，起码她不会纠正我像小孩儿一样的握餐具方式。

说到艾什莉，我换片区之前去见了她一面，她成为了橘子福利院的院长。大概是跟上头申请了资金，那里又扩建了几栋建筑，原先勉强能装下所有小孩儿的院子也被扩大了不少，起码他们能在里边痛快地玩那些幼稚的捉人游戏或是办家家酒，不会因为场地太小的而产生分歧。

刚上任的艾什莉太忙了，她甚至都没意识到我来了。先前吃过我几口披萨的小崽子们兴奋的跑过来找我搭话，我把手里的食物塞给了其中的某个，他们拎着东西快乐地跑到一边去分食。唯独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崽子跟牛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喊他去跟同伴一起吃饭也不肯去。

“你是来找艾什莉的吗？”他把两条瘦得像麻杆一样的腿缠在我的腰上，没有多少肉的下巴抵着我的肋骨，“我帮你叫她过来——”

看了一眼那边的艾什莉，我下意识摇头。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的。”

“真的吗？”他两眼发光，“你真好！”

……然后我就被他拽着在福利院里转了两圈。

小崽子叫凯米，刚满十岁。个子小是因为小时候饿过头了什么都吃，扒拉出点什么就往嘴里塞，闹出胃病后连着引出了一大堆毛病，治是能治，就是他付不起高昂的医药费。就算是身为院长的艾什莉也无能为力，备用资金是不能用的，福利院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呢，她不能为了一个凯米而让其他孩子吃不上饭。更何况这里不止凯米一个孩子患病，她只能从自己的积蓄里一点点抠，抠出来的钱都拿去给凯米买药了。

因为这个事情，他被不少孩子排斥。虽然没有暗地里欺负他，但平时出去活动的时候都没多少人带他玩，他倒也不在意，钻进后面的果树林里能自己玩上一天。

……怪不得刚才喊他去跟其他人一起吃饭也不肯去，原来是不乐意跟别人一桌。

“我们现在都有下午茶了，有布丁和水果。不过我觉得都没有你之前带过来的披萨好吃。”他趁着我发呆的档口，突然爬上树，在上头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冒出头来。嘴里叼着一个苹果，手里还抓着两个，“这里种的树也是果树，我经常偷偷爬上去给自己加餐，他们都不知道。我请你吃，你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不耐烦地敲了敲树干让他赶紧下来。

这么高的树，要是没站稳摔下来怕不是头都裂了，我也不想因为没看好小孩这种破事被艾什莉说。

“那你接住我——！”

他说完也不管我有没有答应，怀里揣着两个苹果就往下跳。

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