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六

另一个世界洛冰河的番外

雪山之巅，一座巍峨庄重的圣殿伫立在那里，洛冰河静坐在圣殿的宝座之上。

他已成为仙魔共主，修为至大乘后期，临近飞升，心中唯有一事念念不忘。

他曾经师从于苍穹山派近尘峰门下，他这一生的荣辱与悲欢，似乎都与他的门派、他的师尊谢清舒密切相关。

他的师尊，来处不知，经历不知，似乎她就是个没有过往的人，但是她曾经对洛冰河有过一段短暂的教导之恩，甚至还赠与了他一枝永不衰败的连翘。

这连翘确实常开不败，哪怕悠悠时光数千载，也依旧鲜活如初。

虽然她只陪伴了洛冰河几年的时光，但是她的身影，却深深烙印在洛冰河的脑中。

其实他修行到现在，已经拥有了起死人肉白骨的逆天能力，但是奈何师叔们从始至终都不愿意将她唤醒，哪怕他们也十分怀念谢清舒。

当初多亏了师尊临终前的嘱托，自己的魔族血统显现时，师叔们并没有将自己逐出师门，但是他困惑于自己的身份，主动跳入了无间深渊。

在无间深渊里，他拔出了心魔剑，唤醒了天魔血统，收服了不少魔族手下，通过魔物们那些七零八碎的消息，他终于拼凑出了自己的身世。

人魔混血，天琅君与苏夕颜之子……

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洛冰河并不在乎，他心中的亲人只有抚养自己长大的洗衣妇一人而已。

既然苏夕颜已死，天琅君又没有真的的作恶，洛冰河便将天琅君从白露山下解救出来，想尽办法将他的身体恢复如初，也算还了他的生育之恩，从此二人相忘于江湖，再无瓜葛。

如今千年过去，旧人纷纷陨落，只有自己孑然一身、无人相伴。

他见证了太多的花开花落、见识了太多的离合悲欢，他的内心愈发孤寂。

他这辈子只认谢清舒为自己的师尊，他们师徒相处的时间太短太短，她教会他的东西也太少太少，他后来的一切近乎都来自于自学，他学习什么都很有天赋，唯有“爱”这种感情，他百思不得要领。

他尊敬师叔们，但那也只是出于礼貌，或者他自身的修养；他会对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也只是因为那符合朴实的价值观，是伦理道德约束的结果。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爱一个人，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

这也许就是他苦苦不得飞升的原因。

他没有体会过人生百味，又有何机缘升仙？

洛冰河望了望手中的心魔剑。

心魔剑，心魔剑，他之所以能拔出心魔剑，就是因为他还是心有执念的。

谢清舒的陨落，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他或许曾经是有爱的，但是随着那个牵动他心弦的人逝去，也便什么都没有了。

……

苍穹山派不愧是这天下第一的修仙门派，哪怕过去千年，也依旧没有断了传承，更何况如今洛冰河已是仙魔共主，进入苍穹山派历代峰主墓林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人敢来阻拦。

谢清舒的尸身就静静地躺在这里，他的师兄师姐们也依次排在她的旁边。

洛冰河默默拿出凝魄灯，心中暗想：我知道各位师叔不愿再将师尊拉入这嘈杂纷乱的人世间，但是师侄……真的很想再见师尊一面。

他用灵力试图点燃灯芯，却发现怎么都点不着……

奇怪了，哪怕师尊的灵魂转世了，灯芯也是能点燃的，只不过颜色是蓝色；如果是因为某种原因灵魂破损，这凝魄灯也是有聚魂的功效的，不应该点不燃啊……

——除非，师尊的灵魂不在这个世界。

洛冰河眸色一暗，拔出心魔剑，果断划出了一个时空裂缝跳了进去。

正常情况下灵魂是无法穿越时空的，除非是他人用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禁忌之法强制召唤。洛冰河一想到师尊可能被某人强制拉入某个躯体中从而遭受非人虐待，他就忍不住青筋暴起、魔气四散。

他进入的第一个世界宛如人间炼狱，魔物肆虐，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洛冰河”（冰哥）也成为了仙魔共主，但是却并不如自己一般洁身自好，反而妻妾成群、心狠手辣、骄奢淫逸、不知收敛！

他甚至还屠了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苍穹山派！！

好一个忘恩无义的畜生！！！

洛冰河直接杀到“洛冰河”的魔界大本营，把他揍了一顿，没错，就是单方面的殴打了一顿。

毕竟这个世界线的“洛冰河”早些年师从于苍穹山清静峰沈清秋门下，而沈清秋心胸狭隘，“洛冰河”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仙门教育，在灵气运用上比洛冰河差了一大截。

这个世界没有谢清舒，没有他的师尊。

洛冰河揍完“洛冰河”，不顾对方嫉妒和不甘的眼神，在他的面前用心魔剑划开时空裂缝跳了进去。

这个世界，“洛冰河”（冰妹）并没有成为仙魔共主，反而是脱离宗派，云游天下、潇洒自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同性伴侣，洛冰河定睛一看，这不沈清秋吗？

上个世界，“洛冰河”对沈清秋深恶痛疾，直接将他削成人棍；这个世界，直接与沈清秋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好不甜蜜……

洛冰河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世界的“洛冰河”看到自己的时候直接拔剑，心魔剑被他用符咒封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魔气也泄不出来，甚至隐隐有一种要失控的前兆。

沈清秋连忙上前当和事佬，他这才有机会向“洛冰河”打探近尘峰峰主的情况并说明来意。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也没有谢清舒。

反而是沈清秋摇着扇子一脸玩味，感叹道：“原来还有此等人物，如果有机会，沈某真想认识认识。”

——能将洛冰河这种骨子里就偏执疯狂的人养成根正苗红的仙魔共主，真是了不起啊！

这个世界的“洛冰河”并没有滥杀无辜，虽然修为上还有所不足，但是他知道了自己所不懂的东西——爱，也是另有一番机缘。

想必相比飞升大道，“洛冰河”更愿意与爱人沈清秋厮守终生、相伴到老。

洛冰河与二人告辞，用心魔剑划开时空裂缝再次跳了进去。

这次洛冰河降落的地点很偏僻，那是一个远离城镇的偏远地区，虽然人烟稀少，却白墙墨瓦、小桥流水，自成一派江南韵味。

他给了船家些碎银子，请他捎自己一程。他有种预感，自己的师尊……就住在这里。

经过一处桥洞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师兄，你就尝一口嘛～”

洛冰河猛地抬头望去，那声音来源正是他已经阔别已久的师尊——谢清舒。

不过洛冰河定睛一瞧，谢清舒周身灵力波动很是强烈，而且身体经脉并不似人体分布。洛冰河这么多年来饱读各大门派的著作经典，他猜想师尊的身体大概是用一种极其稀少的露华芝所制。

看着师尊的笑容，洛冰河松了口气，看来她并不是被人胁迫来到这个世界的。

谢清舒正端着一碗黑糊糊且气味刺鼻的方形炸物递到白衣男子的面前，那男子好像是……柳清歌？

柳清歌直往后躲，眉头蹙起，似乎很是抗拒：“不要！”

柳清歌退半步的动作似乎让谢清舒很是受伤，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胸口：“你不爱我了！”

谢清舒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周围的行人都悄悄驻足观望，想看看这是不是一出情感纠纷。

柳清歌连忙道：“光天化日的，你怎的说这些……”

谢清舒泫然欲泣：“你果然不爱我了！”

柳清歌急于辩驳，明明都算是老夫老妻了，对于“心爱”“喜欢”这类的词句还是很羞于说出口，耳尖都通红了。

“我没有！我当然是心、心悦你的……”

看着柳清歌双颊绯红的模样，谢清舒开心极了，她乘胜追击，凑到他身前。

“那你就吃一口嘛，真的可好吃了。”

柳清歌低头看着谢清舒期盼的眼神，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张开了嘴。

“噗嗤。”

还没等谢清舒将手中之物喂到柳清歌的口中，就听到桥的下方传来一声轻笑。

谢清舒的视线投过去：“……洛冰河？”

师尊望向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如此戒备，想来这个世界的“洛冰河”和师尊的关系并不太亲近，洛冰河便行了个弟子礼：“好久不见，师尊……”

“冰河？！”

谢清舒瞪大双眼，立刻将手中的小吃推到柳清歌的怀中，连忙下去找洛冰河。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谢清舒，洛冰河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洛冰河向谢清舒说了这么多年他那个世界的格局变动，也说了他穿越时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遭遇，虽然过程有些崎岖，好在……他终于又与师尊相见了。

“弟子的修为已停滞许久，不知自己突破的机缘在哪，于是想来向师尊请教。”

听到自己天赋异禀的徒弟洛冰河这么说，要不是谢清舒已经把自己的脸皮锻炼的足够厚，她都要羞愧至死。

她自从结丹驻颜，便无心修炼，天天吃喝玩乐，还时常拉着柳清歌和兄长一起玩物丧志，现在修为也才堪堪元婴中期罢了。

谢清舒很是惭愧：“师尊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洛冰河摇了摇头：“还有一样东西，师尊没教给弟子。”

谢清舒疑惑道：“是什么？”

洛冰河略加思索，开口道：“世人都说：太上忘情。但是弟子至今都不知道情是什么，也不知爱是什么……弟子连这种情感都不理解，又如何斩断呢？”

谢清舒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

这就让谢清舒很为难了，其实谢清舒一直觉得，七情六欲的存在都是因为人们心中有情有爱，这种“爱”不是单纯的爱情，而是一种去感受世间万物并做出反应的能力，是需要本人发自内心的去体会，而不是外人强硬的去教导。

“爱是一种很抽象的概念，它甚至不能被任何语言定义。有些人说爱是成全，有些人说牢牢握在手心才是爱，有些人则觉得爱就是应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没有人能总结出爱的真正含义，每个人心中的爱都是不一样的。”

洛冰河反问道：“那您怎么确定您是爱柳师叔的呢？”

洛冰河之前看着二人的互动，就很有人间话本里的那些夫妻伴侣的模样，想来他们已经修成正果了。

被洛冰河忽然问道，谢清舒有些害羞：“大概是……我愿意为了他穿越时空，愿意抓住任何机会来到他身边吧。”

洛冰河了然道：“那我大概……是爱您的。”

“咳咳咳！”

谢清舒明明什么都没喝，却猛地咳嗽个不停。

洛冰河有些困惑，他刚想把手放到谢清舒的后背替她顺顺气，就被她身后脸色阴沉的柳清歌狠狠地盯着，好像他如果真的把手放上去，柳清歌就会立刻拔刀杀人似的。

洛冰河福灵心至，补充到：“是徒弟对师尊的敬爱。”

谢清舒好像是真的被呛到了，她扶着河边的石墩缓了会儿才顺好了气。

“爱之类的问题我也没办法教给你更多，起码在我看来，我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爱这个世界，爱这个地方，我愿意今后都待在这里。”

洛冰河沉默片刻：“虽然我很想让师尊跟我回去……但是我会尊重师尊。”

“看来你已经懂了。”

谢清舒笑着望向他。

被谢清舒一点，洛冰河瞬间明白了，他拱手行礼：“多谢师尊。”

自己见到师尊的欣喜是爱，想把师尊带回去是爱，而最后选择成全师尊的所欲，亦是爱……

洛冰河拒绝了谢清舒想要留他多住几日的邀请，毕竟柳清歌看自己的眼神真的让人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被谢清舒塞了一包柳清歌在桥上百般抗拒的黑色炸物……好像叫，臭豆腐来着？

他坐在桥头，安安静静地目送师尊和柳清歌离去，又安安静静的拿签子吃完了炸物，夕阳西下，他终于拔出心魔剑划开时空裂缝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洛冰河回到近尘峰，将放在他心口位置、贴身保管的连翘花枝拿了出来，亲手栽种在近尘峰花园的一角。

这代的近尘峰峰主也是个出了名的喜欢养花育华花，想来一定会将这枝连翘养的很好。

洛冰河知道了师尊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心中少了一些对尘缘的牵挂，心中豁然开朗，境界也临近飞升。

他抬头，望向那一轮圆月。

今晚月色真好，也不知道师尊有没有看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番外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