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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舆论

砰——

反应快的几个人条件反射性地冲出大门,不可置信地盯着余烟腾腾的房子——位于米花町2丁目21番地的工藤宅此刻被炸到面目全非。

率先奔出门的柯南、冲矢昴、安室透还有世良真纯立马作出应对,拦着闻声而来的周边居民和帝丹姐妹团及少年团的孩子,阿笠博士熟练地拨通报警电话。

柯南欲要进入爆炸点,冲矢昴抱起他小小的身体:“没排除爆炸残留会引起的二次爆炸之前,别靠近。”柯南抑制不住心脏的加速跳动。比起心疼房子,近来连连频发的事件才更让他心绪不宁。

周边围上来的住民乱作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安室透几人费尽口舌才将躁动的人们拦在安全范围之外,,消防员和组对课警察在十分钟后达到爆炸地点。一番排查解除危险之后,所有人才放心,几名侦探前后脚进入宅地。不约而同在一个点上停住蹲下查看,对房子布局十分熟悉的柯南和冲矢昴默契地相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都想起了原来放在此地的铁盒子,只是在此之前,他俩都没料到里头装的竟是炸药。

回到阿笠家的侦探们被一堆大小孩子围住,目含关切。

亲眼目睹新一房子被毁的毛利兰心中无比难受:“柯南,世良,怎么样?”

世良瞄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冲矢昴,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意外吧。”

“哎?”

别说毛利兰,连在场的小孩子都一脸惊疑。

冲矢昴主动承认:“很抱歉,是我的失误。我做的一项小实验出意外了,兰小姐请放心,我会联系建商公司,尽快重建房子。”

毛利兰沉默片刻,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去关心柯南的情绪:“没事的吧?”

“没事,兰姐姐。”柯南坚定认真回应她,让毛利兰踏实心安。

上一系列案件没过几天,孩子们前天才出院,大家都还心有余悸,不敢往坏的方面去想。

离开学仅剩一天,小孩儿们因为之前事件精神欠佳,阿笠博士才提议办一个小聚会,让孩子欢喜驱散他们的苦闷。柯南和灰原对此兴趣泛泛,有或无影响不大。聚会人少冷清,于是几个小鬼主动邀请毛利兰的姐妹团,作为开学前最后一次happy,铃木园子最为乐意。毛利兰心忧结城绫,她的朋友在家族葬礼上被各家长辈联合批】斗并逐出家门,身上的伤情未见好转加上持续的网络谩骂。毛利兰考虑到她的感受和处境,小心翼翼地问她意见,原以为她会婉拒,完全没想到她答应得干脆爽快,还顺带稍来了他们意料之外的人。

冲矢昴在隔壁总能及时接收到博士家里的信息,白露出现不过几分钟,他就以分享新学的点心为由加入聚会。这里没见过白露的只有几个孩子,结城绫一崴一崴地扶着白露踏进大门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不多时便恢复如常。白露生的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却撑起了冰山美人生人勿近的气场,孩子们不敢靠近她,好在结城绫是活跃气氛的一把手。

他们在波罗定了上市新品蓝莓森林蛋糕,负责外送的人正巧是安室透。

有白露在,柯南时刻留意着灰原哀的神色变化,除了白露刚进门时她脸上有一闪而逝的诧异外,其他时候一如往常。一屋子人各玩各的,谁曾想咫尺之距的工藤宅会突然炸了。

冲矢昴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照常理警察会以意外事故结案,该赔赔,该修修;但,处理现场的人是结城晓人。警员给大家做完笔录,上报之后申请是否该撤。结城晓人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参与聚会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里躲清静的白露身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我……”结城绫要抢先解释,不远处的白露随手捡起手边的抱枕丢过去,在结城绫分心接抱枕的半秒,她踩着小猫步缓缓挪近,悠然说道:“你以为我想来?”

她一语,听得在场聚会之人多少有些膈应。结城晓人从不理睬她的妖娆做作,转而问下属:“笔录做完了吗?”

“都做完了。”

警员恭敬地回着,哪知上司又命令:“把人带回去,重新做详尽完整的笔录。”

不解其意的人一脸懵懂,意会之人皆有不快。结城绫张了张嘴,撞上堂兄不容拒绝的眼神,默默颔首——都是正规程序。众人都打算跟着警察去了,一旁的白露掩面揶揄:“你们好闲啊!”

结城晓人当没听见。

“警视大人不坐镇指挥,亲自跑现场,不是闲得发慌就是办公室椅子有钉子,树敌本事不耐,有钉子正常。”

结城晓人充耳不闻,吩咐着两名下属接下来要做的事。结城绫抬着胳膊不停抡白露,示意她停止听觉污染。白露侧过脸视而不见,一顿疯狂输出将仇恨值拉满:“这事儿好像不归你们组对课管吧?正主儿没意见吗?也对,就算你们越俎代庖,谁又敢反对?里子面子都要了,长脸长志气,真棒!”

“别说了!”结城绫都快哭出来了,她捂着白露那张无所顾忌的嘴,推开白露与堂兄的距离,偏偏白露的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分毫不动。

两名下属瞠目结舌,还从没见过谁敢如此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们的上司。他们默默咽口水,不动声色地退出两人的交锋范围。

白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发难,结城晓人是见怪不怪,他不怒不恼,冷静地看着手里笔录,语气淡漠:“你有气,朝正主撒去。冲我嚎,百无一用。”他搁笔,才抬眼皮漫不经心说道,“结城家做主的人,又不是我。”

白露脸色一沉,懒散的眼神陡然锐利,不多会儿又恢复成笑意盈盈的面孔。

结城绫生怕两人打起来,虽然他们打起来的可能性很低。她尴尬地把目光从似笑非笑的白露脸上移开,转而拜托堂兄,一边把人推远一边说:“二哥,你的话我们一定照做,放心!”

白露的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个词,若让两人持续杠下去,结城绫都能想像得到白露嘴里会迸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来。她无法奢望有仇必报的白露能退一步,只有祈祷二哥心胸开阔。

忙到脚不沾地的结城晓人没打算跟一个正在气头上逮谁咬谁的疯子计较,他走到冲矢昴面前:“方便详细说一下你的实验吗?”

冲矢昴腹稿已打好,推着眼镜准备说明,有个声音抢在他张口前传来:

“哑弹吧。”

“你看到的?”结城晓人目光紧盯着声音来源者白露,甚是无语。

“随口一说。”白露双肩一耸,“这位先生做的是哑弹的实验么?”

在场众人若非礼貌所限,白眼早翻上天去了。结城绫是彻底没辙,自己那么尽力在朋友面前美化她的形象,到头来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朋友和白露这才第二次见面呢,打脸来得太快,作为将不速之客带来聚会的介绍者,结城绫感到无地自容。她偷眼观察其他人神情:发现被针对的冲矢昴摆着友善的扑克脸,噙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柯南标志性地捏着下巴,跟冲矢昴一般无二的神色;安室透退出人圈之外冷眼作壁上观,同样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面含微愠。

而堂兄双唇紧抿,严肃到僵硬的面部肌肉似乎没控制住抽搐了一下——他在憋笑吗?

结城绫觉得自己多虑了,人精之间的战争根本不需要她来调停,她要安抚的是自己那几位单纯如白纸的朋友和怏怏不悦的孩子。她不管白露了,反正打不起来。她走到孩子堆里,一左一右搂着孩子安慰他们。

结城晓人合上手中记录本,神态如常。白露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拖着长音懒懒说着:“未完成状态,仅有炸翻一所民宅的威力。呵呵!还得多谢这位先生手下留情;否则,咱们今天交代在这儿,你过来只能在瓦砾堆里刮我们的人体组织了。”

“适可而止。”结城晓人沉声喝止,“你还没完没了。”

白露一声冷哼,甩手朝玄关走。结城晓人脱口一问:“你去哪儿?”

“怎么?要在我脑子里装定位?”白露觉得好笑,“炸药不是我装,房子不是我炸的,我留下来陪你们演戏吗?”说完径直离开,候在一旁的两名下属下意识伸臂拦道。白露背对着众人,侧脸横眼斜向后方,结城晓人挥挥手示意下属放人。

白露走后,询问正常进行,只是结城晓人没再强求一屋子人去警视厅做详细笔录说明,简单提醒他们保持通讯畅通,有需要会联系他们。结城绫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安室透隔壁,现场里里外外处理得差不多警察收完队,结城晓人抽出空隙时间送妹妹回公寓。白露那段小插曲令众人颇有微词,碍于结城绫在场,他们都不好明言。与其相关之人都离开后,他们才放松下来。一直被紧张气氛压到郁闷的元太跳脚:“那个叫白露的女人怎么回事啊?”

光彦比他沉得住气:“警察没来的时候她不理我们,还好没理我们,吵起来我们未必吵得过她。不过,她是不是很讨厌警察?”

步美更是不明白:“神社姐姐性格那么好,跟她在一起的人怎么会那样呢?”

毛利兰所有心思都在被炸的房子上,新一一天前还与她通过话,这会儿又联系不上了,她无法分心去分散孩子们不满的情绪,握着手机一遍一遍发简讯等回音。园子见好友忧心忡忡的模样,想法开解她:“兰,没事的,那个推理笨蛋可能又陷在某个案子里了,等他忙完你再狠狠地骂他一顿。”园子没注意到小小的柯南站在他们旁边咧嘴,自己作为工藤新一联系的手机今早放在事务所没带在身上。世良躬身对柯南调侃:“要不柯南来联系那位名侦探吧,你不是经常跟他讨论案情的吗?”

柯南窘迫地连忙摆手,暗诽世良多嘴。还未应付完世良的突袭,元太又忽然点名质问:“柯南和灰原为什么不说话?”

三小只发表完各自的看法,同属少年团的另外两个伙伴却没赞同他们,元太意见很大。

柯南一时没接上话。灰原哀是早已想好对策,应答如流:“讲再多都改变不了其人本性,而且她针对的又不是我们,何必如此义愤填膺。”

元太被堵得哑口无言,原本还想多声讨几句的另外两个小朋友识趣地闭上嘴。安室透饶有兴致地静静旁观,冲矢昴和柯南都露出意料之外的惊异。柯南靠近灰原哀耳边悄声问:“你认识她?”

“两面之缘。”听灰原哀用老成持重的语气给了他一句忠告,“总之,不要去招惹她。”

柯南血脉中短暂沉寂的探知欲骤然奔涌。他急不可耐地问:“她是组织的人吧?代号是什么?你对她了解多少?”问完后知后觉察觉到灰原哀表现与以往不同。身为前组织人员,后又被组织派人追杀,一旦她的感知雷达感应到组织人员的存在便会惶惶不安;可白露切切实实在她面前,她能泰然自处,说明灰原哀不怕白露。

灰原哀淡定地端着杯子喝水,柯南见她不愿多言便暂时打住。

这个聚会没能继续办下去,大家各怀心事早早散场。冲矢昴以修缮房子为由第一个离开;几个高中生还是热络地陪孩子们吃完了蛋糕;安室透以波罗外送员的身份呆到了最后一刻才走,柯南深知他留下来的大部分原因是白露,白露离开后又见反常的灰原哀与自己窃窃私语,一个合格的侦探自然要时时保持一颗旺盛的好奇心。

安室透下午没去上班请了半天假,回公寓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傍晚,安室透按响隔壁门铃。结城绫从防盗链能拉开的小距离门缝中眨着眼睛问:“安室先生,有什么事吗?”

“结城小姐还未用晚饭吧?上回在你家叨扰,这次我回请你。”

“谢谢!我吃过晚饭了。”语必,礼貌性地点点头便要拉回大门上锁。安室透一把扣在门沿边,结城绫一怔眉峰收紧,“安室先生,当心手受伤。”

“绫小姐。”安室透换了个称呼,“没必要因一次无心之失就折磨自己,这不是正中有心之人下怀吗?”

结城绫缩回门背后沉默着。良久,结城绫沙哑着声音说:“安室先生,你等一下。”不到一分钟她打开门,递给安室透一样拇指尖大小的金属物,“你是想要这个吧?拿回去吧,我留着也无用。我还没告诉晓哥你们监听他,但我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说。”

安室透从她手中拿起金属物什,一只脚轻轻移到门框边。

上午和朋友一起嬉笑玩乐的少女,此时面无表情地盯着阻碍她关门的人一言不发。

安室透收好监听器,视线绕过少女身侧往屋内探去。其实他所在的位置,最多只能看到玄关处的收纳柜,安室透只是感受到房子里没烟火气的冷清。上次他悄悄溜过来时,这房子的厨房是完全当置物台使用的。女孩儿住进来几个月,多数时间在外奔走,开火做料理的可能性很小,说已经吃过晚餐自然是用来打发自己的。他再次找上结城绫,有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监听器。

当天,他们从监听中获取了与白露相关的信息,为避免结城晓人察觉激发更大的矛盾,准备晚上潜进结城晓人家回收。而结城绫却先他们一步发现监听器,他们有想过跟结城绫谈,取回他们使用非法手段的证据,但是,结城绫拒绝出面。

两天后,孩童绑架案与城市酒店凶杀案正式结案。结城家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葬礼沉重肃穆。参与此案的毛利兰及安室透一干人等,都来送那位从未谋过面的结城分家夫人,受氛围所感所有人都减少言语交流。

葬礼过后,他们才零星听得一些消息,结城绫被赶出了家门。此后,结城家不得再给予绫绫任何经济上的支持,若非结城雅人坚持承担一半责任,结城绫估计连姓氏都会一并剥夺掉。

朋友们为结城绫感到不平,可当中的是非曲直连她们自己都没弄清楚,有心为好友撑腰却不知从何着力。

安室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在矛盾频发的漩涡中生存,家族间的势力纠葛他比其他人吃得更透彻。如结城这类庞大古老的家族,为追求势力上的平衡与长久,多数人会选择与之对等的家族联姻。逝者结城晴子的母家虽是新生望族,实力却不容小觑。外界传言他们可以置之不理,但自家亲人枉死还是被主家小女儿间接害死,他们定会竭尽所能向结城家讨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结城雅人是家主,不是独断专行的君主,很多事情他也未必能做到尽善尽美。在各家长辈与外姻家族联合追责声讨中,只是断掉妹妹的经济支柱,是权衡斡旋之下难得的结果。至于赶出家门,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什么门能割断的。

这场拉锯战中,结城雅人应该是预料到了妹妹会直面的困难。他断了妹妹在结城家的经济来源,他们的母家藤原家没有。结城红子去世后,红子的儿女成了结城家与藤原家唯一的沟通纽带。

安室透听说,藤原家的二老对结城绫这个外孙女疼爱有加,舅父舅母也将结城绫视如己出。有强大的母族支撑,结城雅人自是不必担心妹妹会在生活上有艰难之处。

结城绫真正要面对的是外面排山倒海的舆论压力。葬礼之后,网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就没断过。在朋友面前,她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依旧大大咧咧该吃吃该喝喝;一个人的时候……安室透看到的是满面抑郁愁云惨淡双目无神的少女。

安室透一语成谶,结案堵不住悠悠众口,况且此番网络舆论幕后操刀者势必要将“有罪之人”钉死在耻辱柱上。言语如刀,人言可畏,毁掉一个人很容易很简单。今天白露的无名之火,多半是为结城绫出的;所以,结城晓人才不跟她计较。

“绫小姐。”安室透拿出他侍应生的招牌笑容,语气柔和诚恳,“监听实为无奈之举,仅此一次,希望你和令兄见谅。这顿晚餐是我的赔礼道歉,当然,仅是如此诚意还不够,若日后绫小姐或令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尽我所能。”

“你们真是绞尽脑汁。”结城绫声音淡漠,“这套的官腔,我从小听到大,不能有个新鲜的?”

“光是嘴上说说自是不能证明我本人的诚意。”安室透说,“要用行动证明,绫小姐也得给我这个机会。”

结城绫扑闪着眼睫,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你把那个人还给我们。”

安室透知道结城绫口中的“那个人”是公安秘密拿下的清水怜治,他在结城绫注视下犹豫了片刻还未作答,结城绫便说:“你无法做主的事情,就不要随便给别人承诺。”

“可以。”

结城绫一怔,显然没料到安室透会答应她的要求。

当然,安室透也有条件:“相对的,人还给你们,我们要对方手上的证物。”

清水怜治在公安手上不发一语,留着还不如交出来,在信任的人庇佑下,让他放松警惕总可以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事安室透能做主,课长不是不知变通的上司。

“很遗憾。”结城绫说,“你说的证物在今天上午,炸了。”

安室透沉着的心被针刺般抽搐了一下,他早该想到的,白露怎会无缘无故跑到陌生人家里去蹭一个对她而言百无赖聊的聚会。可是,怎么会在工藤家?

“你们跟他们合作了?”安室透想到的第一个可能。

“不是。怎么到他们手上的?安室透先生跟柯南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你可以去问柯南。我要睡觉了。”结城绫一语否定,她不愿再多说,随便找了个理由摆脱安室透。

八年前,宫野志保11岁,一次野外探险中偶然遇到一名身带枪伤的女子,当年的她年纪虽小,却在组织长年累月的监视下养成了冷静到冷漠的性子。女子浑身血污朝她冲来,手起刀落间监视她的人纷纷瘫倒在地。她不躲不闪毫不慌乱,准备接受命运给她安排的死亡,令宫野志保意外的是,女子在对她举刀的瞬间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滞。短暂对视之后,女子嘴里轻轻吐出一句“傀儡”便收刀,女子的身影刹那倏忽不见。紧接着后面十几个黑衣人围到她跟前追问人消失的方向。宫野志保几乎未加考虑,指着女子消失的反方向告诉那群黑衣人,黑衣人追出去之后她才发现泥沙地上滴落状的点点血迹,她心里骤然紧张起来,用脚慌忙抹掉那些证明她说谎的痕迹。她年少也深有体会,若被组织知晓她说谎,后果不堪设想。瞬息间发生的事,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幸运的是,此事不了了之,组织里没人来找她和姐姐的麻烦,她以为女子早已被组织抹灭。长大后成为组织研究员,除了做组织安排的分内之事她懒得再关注外界。

后来,姐姐为自己而死,宫野志保终于鼓足勇气反抗组织。身体变小的雨夜,她又遇到了她以为在几年前就已死亡的女子。

女子撑着一把黑伞,站在离她不足五步的距离,挡住她唯一逃离的路,漠然俯视着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狼狈啊,sherry。”

她本来如死灰的心脏骤然抽搐,吃药变小的虚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怔愣着失去了言语。吃下自己研究的药,就没打算继续活着。雨珠打在她脸上,她默默闭上眼放弃挣扎。半晌,她意识还清醒身体依旧完好,她睁眼,面前已空无一人,入眼的只有雨夜里明灭不定的混沌之色。

灰原哀极度坦诚,她自知自己聚会上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会被小侦探察觉,柯南定会找机会一问究竟。

“白露被组织追杀过?”柯南很奇怪,“你后来见到她,能确定她是组织的人吗?”

“她知道我的代号,你觉得呢?”灰原哀告诉他,“我逃走的那条小路是通往组织据点的,当时我离据点只有几百米。她看着像是刚从另外一方向过来。我只是猜,她应该是去组织。我也不明白,她既然知道是我,又要逃走的,为什么会放过我?”

“你一点都不怕?”灰原哀反常的平静让柯南疑惑更深,这与她感受到其他组织成员存在的反应截然不同。

“躲不过就认命吧!”灰原哀鲜见地叹息,“如果我的命能换……”

“你说什么呢?”她话未完,柯南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灰原哀竟然会说认命!柯南无法理解,“关于那个白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没有了,至少我在组织做研究员的时候没见过她那张脸。”灰原哀眼里挑起一丝戏谑,“跟你开玩笑呢。”

柯南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感觉灰原哀一定还有所隐瞒:“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灰原哀端起一杯刚冲的咖啡,淡定地抿了一口。

柯南忐忑不安地离开博士家,经过成为断瓦残垣的工藤宅时驻足凝望了许久。再抬步,他掏出裤袋内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通话中的状态。

“昴先生,灰原的安全拜托你了。”

电话那头的冲矢昴已换了另一副黯哑沉稳的嗓音:“这是我的责任——现在以住处被毁去借住博士家,估计她会反感。我会在附近找一个住处。房子我会尽快找人重建,家里的贵重物品,很抱歉了,我会尽量补齐。”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柯南不介意,房子是炸塌了,并没起火,他庆幸爆炸之时冲矢昴没在家。想到爆炸源,他说,“不知道那个男人被什么人带走了?”

柯南仔细琢磨,他不了解白露,可那女人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往完全陌生的人家里跑的。如果白露是冲盒子来的,说明白露知道他们拿走了清水怜治的东西;爆炸之后是结城晓人来现场处理,说明结城晓人也知道东西在他们手里;可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两人目标一致,怎么看起来不像是一路的?

那天有人先他们一步带走了清水怜治,几人潜进别墅查看,在一间卧室床垫底下找到清水怜治的背包,包里有一个方方正正直径20cm的铁盒子,盒子上设有八位数的计时电子锁。柯南他们把盒子带回工藤宅,研究之后发现,电子锁密码三错之后自动更换。他们猜不到清水怜治在里面装的是什么,强行撬锁会引起哪种不可预想的后果。原打算带着盒子找信得过的专业人士,哪想过那个男人随身背着的东西会是一个炸弹。

冲矢昴说:“有70的可能是公安这边,如果是另一边,结城家的人不会如此平静。人是结城晓人带来的,警视厅的人不会多此一举。”

柯南立马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到脑子短路,又被灰原哀不同以往的谈话绕懵,自己竟然没联想到如此简单的因果关系。

柯南目视前方路灯下昏黄的夜色:“我到找他试试。”

冲矢昴明白柯南口中的“他”是何人,想到前几次少年的无功而返和对方坚持的信念,他说:“不过,未必能如愿。”

柯南懂得,然而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拿出诚心一百次,哪怕有一次回应就不算失败。

清脆的风铃声随着门开合叮铃响起,值晚班的安室透正收拾着卡座上上一个客人的餐具,闻声抬首微笑相迎:“欢迎光临!啊呀,柯南今天这么早。升二年级了,久违的校园生活感觉如何?”安室透一派阳光笑脸下隐隐显出几缕谐谑之意,他撇了几眼波罗外再无其他人影,“就柯南一个人。”

“嗯。”柯南淡淡应一声,主动扒到吧台前高凳上坐下。

安室透把碗碟放进清洗池里,另外洗净手为少年榨了一杯橙汁。

“谢谢!”柯南接过饮料却无心喝。

榎本梓去外送了,不早不晚的时间点上,店内只有柯南一个客人。安室透看出少年心事不挑破,把洗好的碗碟放在沥水架上,准备好傍晚客流小高峰会用上的食材。

“安室先生!”柯南注视着认真工作的安室透,说,“那个男人有交待什么吗?”

“那个男人?”

挫败又无力的感觉又上来了,柯南不禁握紧手中的果汁杯,嘴送到吸管边抿了一口甜度适中的橙汁,迟疑着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怕她会对灰原不利,或者说灰原会自己去结束。”

安室透手里搅拌汤料的动作缓缓停下:“住博士家的茶发小姐姐?”

柯南点头脑袋承认,心中暗诽这个男人明知故问。

安室透若无其事的笑着:“小姑娘很怕生啊,每次都躲在别人身后。”

不是拜你们所赐嘛!柯南咂咂嘴,口是心非地说道:“她性格内向。”

“哦!是吗?”安室透唇边牵起的笑意更深,转而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过于杞忧了?”

柯南静静地盯着安室透波澜无惊的面容,他这话是表示白露不会加害灰原?可是灰原哀的坦然,像是视死如归的从容,他不放心:“她知道吗?灰原是……”柯南话只说一半,故意试探安室透的反应。

听少年有如此一问,安室透不由得双眉一挑:“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不知道。”

柯南露出怀疑的眼神,安室透淡淡笑着:“你可能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误会什么关系?”榎本梓的声音随着细碎铃声一起响,她推门进来刚好听到安室透后半句,仿佛被点燃了八卦之魂,她几步跨进流理台内,百般好奇。

安室透和柯南都干笑两声,见两人这般表情,榎本梓无比坚信自己肯定是站在了吃瓜一线。安室透可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很多女性顾客因他才成为波罗老顾客的。若让女粉丝知道她们仰慕的帅哥有了心上人或绯闻对象,岂不是要难过死,说不定还会影响店里销售业绩呢。不过跟安室透终身大事比起来,业绩可以顺排第二位;虽然作为波罗的员工这样想很对不起老板。榎本梓满脸满眼都是期待,柯南坏心眼一起,添油加醋一通搅和:“是绫组组,以前安室哥哥不是向兰姐姐打听绫姐姐消息嘛!”

“嗯?”安室透暗道不好。

榎本梓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目:“绫姐姐?之前兰小姐她们一起来过的结城绫小姐吗?”

柯南笑得天真无邪:“是的哟。”

“孩子的玩笑话。”安室透想解释。榎本梓指尖戳着下巴想其他事:“说起结城小姐,最近很不好哇!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见很多人都在骂她。”

谈到结城绫,针对她的网曝是无法绕过的话题。

杀人犯、你该以死谢罪、自行剖腹吧、贱人去死……

诸多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充斥着每一个社交平台,躲在虚拟账号后的操作者将他们心中的恶意无限放大,不会有人去关注事实如何,也没人能将真相讲出。

大家只认一个真相:所有死去的人都因为结城绫。

死者家属需要有个情绪宣泄出口,丧子丧女之痛,光是一个河村忍怎么能排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网络上的“正义之士”需要有个口诛笔伐的对象,不然他们眼中的世间公平公道何在?

结城家倾力捉拿了杀人凶手,正在等待法律的制裁。他们为挽回整个家族的名誉,把结城绫推出去,挡了外界的刀枪利刃。而结城绫自己因失误陷入自愧自悔之中,她不会辩解,只会认为一切后果都是她该承受的。

结城雅人护了妹妹十几年,最终输给了家族压力;白露能保她人身安全,却挡不住群情激奋的网民们。而且,安室透从此事看出结城绫在挣脱束缚的同时,白露也在慢慢放手。这世上,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前路上的荆棘都得自己动手劈。

“结城小姐现在住的地方安全吗?”榎本梓想到曾经由线上转到线下的暴力就不寒而栗。

“大概不会有事。”安室透回道。他们住的公寓安全防范做得很到位。只要公寓内部住户不作祟,结城绫的安全完全不用多虑,可结城绫是学生,是要去学校上学的。

正想着上学的问题,门铃再次脆声响起。铃木园子愤愤道:“那些混蛋,下次捉到人一定狠狠得收拾他们!”

柯南看着进来的两位高中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铃木园子“啧”了一声,气性未消。毛利兰愁上眉结:“绫的鞋柜里塞满了恐吓信,还有她的课桌,全是……”毛利兰回想起好友课桌上以红漆红墨水密密麻麻写了无数个“死”字,就不忍再说下去。

榎本梓掩口惊呼:“怎么会这样?”

“绫姐姐怎么样了?”

“绫小姐呢?”

安室透和柯南异口同声问道。

“绫今天没去,因为身体没恢复,她请假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还有世良真纯一起清理,漆和墨水的底色过深,清理了几个小时才勉强将绫桌上的印记清淡。绫在家休养,她们只发信息让好友多休息一段日子,谁也不敢跟她提学校发生的事。

“兰小姐,你们没遇到什么事吧?学校里。”安室透视线掠过两位少女,见她们脸上闪过为难之色,就知道她们也一定遭到区别对待了。

毛利兰还是微笑着回道:“我们没什么事。”

安室透劝道:“绫小姐近段时间应该不会去学校,清理课桌和鞋柜这类事情,兰小姐你们也别继续做了。”

“但是……”

安室透以眼神制止她的反驳:“你一直清理下去,他们还是会一直写。绫小姐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你们挨得太近,时间一久,会受到更严重的牵连。”

两位高中生都有爆棚的正义感,安室透劝她们独善其身无疑是冷血无情的做法,与她们坚持的观念相悖。这种时候她们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安室透看穿她们的想法:“我劝你们这样做,或许你们会觉得很残忍。但是,这是目前唯一保护你们自己也是保护绫小姐的办法。如果你们因绫小姐受伤,她会很难过的。”

“兰!”铃木园子挽着毛利兰胳膊肘,满是心疼地盯着好友难掩心伤的侧颜,期待着好友的回应。其实,她觉得安室先生说得有道理,她们如今帮朋友做的事,都是治标不治本。

沉默许久,毛利兰眼睫闪着水雾,勉强地接受了安室透的建议。

柯南在一旁帮腔:“兰姐姐,别担心,等过了最高热度,绫姐姐就活血满满的回来了。”柯南如是说,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件事热度会持续多久,热度过去之后结城绫是否真的能依然如故。他顾不上那么多,眼前要做的就是别让兰受伤。铃木园子比毛利兰看得开,柯南看出是园子不放心特意把兰送到家门口。

“园子姐姐要喝点什么?”为表达感谢,柯南打算请她吃喝一顿。哪知园子不领情,坏笑着捏柯南的脸:“我家里有客人,爸妈让我早点回去。小鬼你记着,下次找你吃回来。”

中途跳出一段不太和谐的小插曲,柯南想转告安室透的消息,只好排在下次单独见面了。

一个星期过去,隔壁的侦探先生没来敲门,结城绫心里踏实几分。他们之间只能算认识,连熟人都不算更谈不上是朋友了。前几次她话说得够重够过分,脾气耐性再好的人都应该懂得知难而退了吧。

结城绫把自己关在公寓里闭门不出,每天的营养补给靠冰箱里的速冻食品,一天一餐把命吊着就行。兄长说,这所公寓她可以长期住,不会有人来驱赶她。于是,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期间,白露来过一次,提了一堆中式速冻食品塞进冰箱。白露来去自由,她拦不住更拒绝不了。

那天在渔岸挨的打除了脑袋上那几下,身体其余部分都是皮肉伤,未伤到筋骨。休养小半月下来,身体上的伤肿渐渐褪色消肿,本来就不太灵敏的痛觉此时已全然无感。结城绫猜想,抓自己的人目的是为教训,真把她打残了对方不好跟主子交代。不然,人脑别说击打几下,下死手的话只一击她就得去转世投胎了。

这几天,她关掉手机,也不开电视。每天听着隔壁开门锁门的声音,木讷地思考着。

刀疤男口中的“内脏留好”!

自己的内脏和其他人不同吗?应该不会。

刀疤男口中的“主人”!

结城绫最开始怀疑是白露,可白露在她身边多少年?想摆平自己分分钟的事情,何必如此迂回曲折大费周章又是救又是护又是捉的。

“不行!”结城绫猛地甩动脑袋,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之前,白露身体恢复正常后,骂了她一句“小白眼狼”。她觉得,自己的做法和想法确实可以跟白眼狼划等号了。刀疤男逃掉,结城绫却生出了不详的预感,那些人费尽心思怎会轻而易举放弃?

正忧心忡忡地想着,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结城绫无奈地瞥了眼玄关方向,在门铃响第五次之后她才起身走到门后,对准猫眼往外看。一眼过去,结城结懒散无神的眸子一震,耷拉的眼皮骤然抬起。

门外的男人一身黑的装束,半垂着的头上戴了一顶黑色宽檐渔夫帽,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结城绫未有多余顾虑,即刻开门将来人引入门内。

“你怎么混进来的?”结城绫忙问,语必又觉自己太笨。她自己都能乔装溜进鱼龙混杂的地方,为什么别人就不行?虽然,这是安保完善的公寓,但有点技术的人想混来并不是做不到。

来人摘下黑帽,露出一张沧桑憔悴的脸,不知有多少天未收拾,唇边髭须快要延展成络腮状了。结城绫记得上次见此人是一月底,对方走时给她留下“请结城小姐相信我”的话。他们之间,两月未有联络,期间发生这么多事,结城绫着实难以将全部信任交予对方。

“你来这里做什么?”结城绫将来人请进屋内,自己谨慎地走在对方身后距离五六步之距的地方。警方发出了协查通告,四处搜寻此人,隔壁还住着一位死咬着她不放的冒牌侦探,让人发现,被好事者再作文章,结城绫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很抱歉!”来人先表明态度,“我原想跟你通讯联系的,可你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结城绫想到自己手机还是关机状态,说:“你在外面肯定听到了许多,我没开机。”

来人表示理解:“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别安慰我了。”结城结自嘲苦笑,“是与非,错与对,我自己清楚——所以呢,你两个月都有什么收获?”

对方从裤袋内掏出一个黑皮小本才欲张口,玄关处门铃声又响了。结城绫无言以对,她知道这次肯定是旁边的黑皮先生,才清静没几天呢。结城绫以眼神示意屋内客人进其中一间无人住的卧房藏身,她自己走到玄关把阶下男鞋放进鞋柜关好柜门,擦干净阶下鞋子带来的灰尘后才打开门锁,依旧是挂着防盗链露出窄窄的一条缝与按门铃的人对话。

“安室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结城绫平缓的语气一如既往。

“绫小姐,还未用晚饭吧?”安室透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份适合晚餐时间用的精致轻食套餐。

“谢谢了!”结城绫大方开门接过托盘,拿出随家人在世族间应酬时才有的客气礼貌,“安室先生,您无需如此费心来照顾我的情绪,我真的没什么事,更不会做傻事,等伤情好得差不多,我会去学校的。”

“那就好。”安室透像是松了一口气,柔和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半秒,淤青的痕迹还是很明显,“多休息一段时间,伤好全再去学校。”

结城绫颔首道谢。安室透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端着托盘心中忐忑,强制镇定心神挪步让开一侧:“安室先生,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安室透微笑着拒绝后又说,“绫小姐要注意安全,太晚了,邀请一个男人进自己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她双手扣在托盘底下的手指微微收紧,一股发麻的凉意从她脚底直窜脑门。面上神色不变,展颜回道:“您帮过我那么多,别的我不敢夸口,但安室先生是好人这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小姑娘说得诚恳至极,安室透有一瞬间都以为这是她由衷的真心话。不过,算了,给小孩儿一个喘息的机会,自己适当的提醒已经够了。安室透欣然接受她的夸赞,最后不忘叮嘱:“早点休息,我就在旁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从猫眼里反复往外查看多次,确认门外空空如也后结城绫才长舒一口气。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邻居在敲门之前就安排好了后续的追踪搜查。

说来也巧,安室透今天没直接回家,而是停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处,读了一篇小故事,是矢泽更发给他有关于檜原蓝房子的。下楼正好碰见按结城绫门铃的黑衣人。那人穿着宽松,顶大的帽檐遮住他大半脸,在安全通道转角偷偷观察的安室透看不清他的模样;但直觉告诉自己,特殊时刻来找结城绫且行为行迹如此可疑的定然不是普通人。安室透立刻给属下发了行动指令,他们先前监听到的内容中,结城绫或许还有所保留。

矢泽更,日本十大畅销书作家之一。九年前出版处女作《秋樱》,这部以青春校园为题材的轻小说得到不少年轻男女的喜爱,矢泽更凭借《秋樱》获得当年年度轻小说新人奖。次年,新人小说作者矢泽更趁热打铁创作出第二部恋爱小说《地肤》;第三年,写出都市职场言情小说《松》。有了《秋樱》的粉丝基础,《地肤》和《松》的销量一直稳居小说排行榜前三。就在出版社、编辑、读者都以为矢泽更会笔耕不缀持续不断的给大家带去惊喜时,作为被众多粉丝喜爱追捧的作者,矢泽更却在事业一帆风顺之际选择急流勇退,对外宣布封笔,原因未知。

外人不了解内情,都说那位火遍全国的新生代小说作者是急流勇退。安室透却知道,当初的矢泽更是身心受挫,再无写下去的动力。

两年前,矢泽更再出书,销量已无当年一飞冲天之势。

文作圈虽比不上艺能圈更新迭代的速度,但后起之秀也是层出不穷。一年又一年,年年有新作,年年有新人站在领奖台声名鹊起。青春恋爱小说的替代性强,矢泽更封笔的四年,小说界戏台上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精彩纷呈。

出版社在矢泽更新书上架之前做过宣发,即便如此书的销量还是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曾经喜欢矢泽更小说的读者有的爬墙;有的已过而立之年,青春是那些人再也无法触摸的珍贵回忆。

有人是携着旧情怀去购买矢泽更的新书,对于购买过的人出版社接收到了几种反馈:

能接受,但喜欢不起来。

不能接受,这不是原来的矢泽更,她变了。

能接受,也喜欢。

出版社做了数据统计。第三种反馈意见是以前没看过矢泽更恋爱小说的读者,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提第二种反馈意见的读者是老粉,抱着寻找青春回忆购买,可结果令他们有些失望;第一种则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购买,不抱多高的期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通过数据分析,编辑打算给矢泽更打造推理女王的人设来稳固读者群体增加书的销量。日本小说界在推理领域中有工藤优作这颗常青藤存在,会给矢泽更的人设卖点带来不小影响,可转念一想与工藤优作打擂台,也不失为一个恰到好处的营销点。编辑都给出版社打包票了,只要矢泽更愿意一直创作推理小说,他就有信心再次将矢泽更推向更高的位置,甚至可以出销海外超过她早年的热度。

对于这个提议,矢泽更本人拒绝了。她不做营销,也不搞什么虚假人设,至于书的销量嘛,顺其自然吧。

编辑无法,转告她如果没销量,她的下本书,出版社很有可能不会与她签约了。如今信息时代,要发表一部小说有的是渠道,小说火不火,矢泽更早已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写自己愿意写的故事。

最后,编辑念在往日情份上,还是说服出版社与矢泽更续约。矢泽更有才情,编辑惜才,不想看到她灰败的落幕。原本编辑只是友情帮助,何曾想随着矢泽更高效率的文字输出,她小说的销量竟然逐日攀升。两年时间,她出版了六本小说,题材类型不尽相同。人红是非多,和销量一起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质疑和恶意揣测。

有哪个小说家精力如此旺盛?为什么她现在的风格和早年大相径庭?有枪手代笔的流言在网络甚嚣尘上。

矢泽更在个人社交平台澄清:

“以前写恋爱小说是遇到了一个认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后来封笔是分手以及那个人的逝世。未出书的那几年,我并没有真的封笔,我一直在写,只是没公开发表出来,这两年出版的几部作品有五部都是前几年的存稿。活了半辈子,接触到社会各个层面的人有不少,我喜欢研究每个职业的共通与不同,所以写了各种类型的小说,以此为记。当然,小说是艺术,源于生活也超于生活。并不是说我写的小说是写实记,大家别误会了呀。微笑!”

这条发言是在去年九月发布的,矢泽更将此条作置顶状态。

安室透近来偶遇矢泽更才去留心她的动态,仅仅只是她置顶内容的第二句就让安室透震惊不已。

当年,景光为不连累矢泽更选择与她分手。从事秘密工作之后的他们小心翼翼,从不敢随便关注哪个旧时故人。景光曾与安室透谈过很后悔与矢泽更交往,如果没有前期的交往就没有后来分手带去的伤害。他们都很谨慎,景光殉职的消息是严密封锁的,矢泽更是从何得知?

今日,让安室透生出满心疑问的旧友就坐在他对面。矢泽更刚讲了自己重新签约出书中发生的一点小变故,好在后面出版顺利了。这会儿,矢泽更停下叙述,翻看着手机上的工作邮件。他们定的包厢,点菜之前只叫了两杯清水,他们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堆着一摞书籍,都是矢泽更的小说,一共九本。

矢泽更处理完工作信息,抬眸笑意盈盈:“不好意思呀,好不容易约到吃个饭,却要迁就我的工作。”

安室透不在意这些:“没关系。”

“来。”矢泽更拿出大头签字笔,翻开书的扉页,“我来给你签个名,再写上几句祝福,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读者了啦。”

“我记得你出《地肤》,给萩原他们签名时,也是这样说的。”安室透不禁笑出了声。

那年他跟景光在警校结识了几个至交好友,正与景光交往的矢泽更自然而然认识了他们。景光女友是人气小说作者,大家时不时都会玩闹起哄,不是争另外三个单身狗谁先找到女友,就是争自己在书里的地位;当然,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永远是留给景光的。景光被松田他们闹得晕头转向,矢泽更心疼,亲自送上自己已经出版的两本小说,当着他们的面写上早日脱单的祝福,并且保证下本书里一定给他们重要角色,以此“贿赂”他们放过景光。很不幸,此举被大家默认为无下限秀恩爱,对景光的“摧残”变本加厉。有时安室透看不下去,想揍他们,一出手又是两败俱伤。

矢泽更出《松》时,大家都已从警校毕业,她还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将景光的朋友们写进小说作重要角色。松田非常满意这本以他姓氏第一字为书名的小说,大家都笑而不语,都知道矢泽更是以松这类植物的坚忍不拔为立意展开写的故事。

沉浸在往事里不免又陷入伤怀情绪中。安室透静静打量着认真写字的矢泽更,似是不经意随口点名:“矢泽。”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指的什么事呀?”

安室透暗自深吸气:“景光的。”

矢泽更搁下笔,平静的与他对视,静若止水的语气仿佛只是在感叹别人的过往:“我那时年轻,但我不傻呀。我跟阿景从未有过争执,他毕业不久突然跟我闹矛盾,我自省反思很多次,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后,我明白了,他上的警校啊。成绩优异,个人能力突出,会接到机密任务的概率很高的呀。我认识他的时间没你久,可我自认对他的了解不输于你,他的和善是刻进骨子里的,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对我恶语相向?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啊!这些年他销声匿迹,曾经的好友也一个一个离去,你说,我能不有所怀疑吗?有的人啊,默默无闻地付出,连离开都不能拥有姓名。”

长期的职业习惯练就的敏锐直觉,使得安室透在理智上对矢泽更这番勉强能自圆其说的表心迹抱将信将疑的态度;而从感情出发,安室透相信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好了,完成。”矢泽更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帽盖上,手心叠手背的双肘平搁于桌面,凝望着故友眼波婉转。

其中三本青春小说,安室透以前看过,今天矢泽更拿过来送给他的是现在已经绝版的旧版,算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其他六本是近两年出版的,安室透忙于工作没抽出时间去全文阅读,他在网上看过这六本书的简介和大致剧情,对每本小说讲述的故事都有所了解。

安室透翻开书页,龙飞凤舞的笔迹展现在扉页空白处,矢泽更的字比以前更加苍劲有力。他一本本看下来,每本书签过的名字下面,写的内容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期望。

《没入海底》以毒【贩视角讲述主人公由盛及衰颠沛流离不得善终的一生。此书是矢泽更复出出版的第一本,当时因为题材的敏感性出版计划差点胎死腹中,也因此书触及道德法律红线,出版社大胆尝试出版后,矢泽更才遭到大部分新老读者的抵制。那时,好多人都只看了前面,并未读完全书。由于书中部分剧情涉及推理,销量不见好的情况下,编辑才想到让矢泽更转型写推理小说,挽回她在读者心中原有的地位。《没入海底》是32开硬精装订,封面画着窒息压抑的黑色蜿蜒海底,一个模糊的人影虚浮平躺在万丈深渊,有一线天光从上投来,光影只在海面形成不规则波浪。封面以曲线做了视线误差,盯着看久了,仿佛能看到那个人影在不停下坠。题材、封面、内容及书名无一处不透露着绝望。

安室透也曾在网上看过此书前几章,字里行间都是犯罪分子的血腥暴力。他自己身在灰暗地带,所以书里面的情节他深有体会。安室透着实无法理解,曾经善解人意娇俏可人的矢泽更怎会写出这类磨人意志的精神消耗品。小说他没再继续看下去,那会儿安室透就预想过,如果未来某一天他遇见故人,很想亲耳听对方讲小说的灵感来源,书中细节不是光凭想象能刻画出来的。

矢泽更

to:透君!

愿世间日月清明,愿卫国之士芳名千古!

安室透悲从中来默默合上书页,他不去看旧友的面容,能在小说中写出欲扬先抑效果的矢泽更,此时一定比自己更坦然。当矢泽更在同年出版复出后第二本小说《千面》时,安室透就完全理解了她的用意。

《千面》讲述的是整容医生的故事。明写医生,暗写整容之人背后的辛酸无奈迫不得已。就如《没入海底》一样,明写毒贩,暗写警务人员的智勇无畏。《千面》上市之后,有读者重看《没入海底》才看到从小说三分之二的内容开始笔墨就着重于缉毒警,家国大义之前,个人生死不计。

矢泽更

to:透君!

别怨冬日冷冽,它是到达春天的必经之路。

接下来才是编辑曾想要的推理小说,《格式化》和《蓝色火焰》。这两本扉页上写着同一句话:

矢泽更

to:透君!

我们都不能放弃,致力于寻找真相的决心。

后面两本是战争小说《残垣》和《独木》。矢泽更只写了非常简单而又难以实现的冀望:

to:透君!

愿世界和平。

安室透把书放进矢泽更一起提来的帆布袋中。

“想吃点什么?”矢泽更语气轻松。

安室透非常绅士地回应:“照你喜欢的点。”

矢泽更笑得灿烂:“那我就不客气啦。”

旧友数年未见的隔阂与猜忌好似在谈笑间烟消云散。安室透放不下心底惴惴不安的思绪,从故人寥寥数语中,他愿意暂且搁置那份违和感。

其实,矢泽更已经给出了很多信息。她社交平台上的内容看似是对舆论的澄清,实则是对特定之人传达某种特定信息。她既然送了,安室透觉得有必要挤时间认真阅读。矢泽更说景光销声敛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音信杳无?景光逝世后,安室透暗自查过她的行踪,查到她一直都在日本境内未出过国,而她小说中的内容可不像是只在本国能遇到的事。

“哦!对了。”

安室透正埋头沉吟,矢泽更突然出声:“《山河永固》的下部今年会出,等上下部出完了,我再给你签名啊。”

“矢泽。”

“嗯?”

“你这些年到底遇到了哪些人?”

矢泽更“噗呲”一声,噙着一丝玩味神秘的笑意。安室透见她这副表情,以为她会跟以前逗小孩儿一般说“你猜猜看”,结果她神神秘秘地在唇边竖起食指,吐出几个音节:“秘——密!”

安室透眼底闪过一片阴霾转瞬即逝,矢泽更自我察觉后又垂首若无其事地翻着菜单。

安室透目光停在旁边坐椅上的帆布包,意有所指地说道:“想做个借花献佛者。”

“什么?”矢泽更没懂。

安室透解释:“有个女孩子好像很喜欢你的小说,我想把书送给她。”

矢泽更愣了两秒,而后安室透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快要溢出眼眶的星星。

“女孩子?”矢泽更不禁身体前倾,双肘抵着桌面,“怎样的女孩子?喜欢吗?还是女朋友?咦……真少见呀!”

安室透眉尖抽筋似的翻跳,“不,不是。只是认识的人。”

“只是认识的人,那么上心?”矢泽更睁大双眼,更不懂了,“而且啊,我赠写的是你的名字,你这样拿给人家女孩子,不太合适吧。”

安室透想了想,才恍然的模样:“也是,那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矢泽更决定好人做到底,“早年三本,我这也没了。不过呢,有新版。这两年出的,我工作室还有。你待会儿方便到跟我去工作室一趟,我再签一份就行了,举手之劳嘛。”

“麻烦你了。”安室透露出感激之色。

矢泽更很慷慨:“一点都不麻烦。哦,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结城绫。”

安室透报出名字,矢泽更表情僵了一瞬。

“结城绫?”矢泽更重复呢喃着,愁着秀气双眉,“最近网络上很火的孩子?”

“她遇到了一些困难。”安室透没否认。

矢泽更心有所感,轻声叹息:“希望她能振作坚强。”

午饭过后,安室透驱车带矢泽更去她工作室。路上,矢泽更又冒出一个问题:“只是认识吗?只是认识怎么知道她喜欢我的小说?”

“偶然得知。”安室透笑笑,不再多言说明。

在神田神社石阶上安室透被结城绫的包包砸到眼冒金星,到医院结账处结城绫打开包包付医药费,安室透才从她敞开的包里看到那本厚度差不多有4公分的《山河永固》上部。当时,安室透暗暗佩服这位数年未见的故友,别的作者整部小说出版出来都没她的单部厚。孩子失踪那晚,结城绫自述中提到“矢泽老师”,安室透当时就清楚她说的是矢泽更。

昨日周六,毛利兰照旧与朋友一起到波罗用下午茶,顺便说了开学两周之后的近况。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两个星期都未回她们消息的结城绫,现在安室透是离结城绫最近的人,他向几名高中生简单说了结城绫还在家休养的近况。按常规闲聊进程,安室透故意提了一嘴新年当天自己被《山河永固》砸脸的事儿。顺理成章地得到以下消息:

《没入海底》刚出那段时间,初高生们也是奔着矢泽更青春恋爱小说家的名头购买的,买完大家就后悔了,他们身边对此书感兴趣的人屈指可数,而少数人当中就有结城绫和工藤新一。以前毛利兰她们没发觉,绫和新一竟然有兴趣一致的时候。矢泽更两年内发售的小说,他们两个全都购买了。毛利兰能理解新一喜欢的理由,毕竟她的青梅竹马是推理狂;可她们从来不知道绫也喜欢暗黑系故事。

对于兰几人把小说风格定义为暗黑系,结城绫表示反对,“是正剧,正剧!”

兰和园子都默然,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互相尊重彼此的喜好是人际交往的基本礼仪。

结城绫的喜欢表现得相当低调。她跟新一不同,不会一直在朋友面前唠叨她们不喜欢的话题,也把握好分寸不跟兴趣相同的新一聊小说。她自己单独买,矢泽更签售会她自己一个人去。

上学期,结城绫因在签售会上矢泽更与她说过两句鼓励的话而兴奋不已。即使遇到让她如此开心的事,她在朋友面前也只是一语带过。偶尔,毛利兰会觉得绫对她们太客气了,客气得有些生疏。如果关系够好,一定会像新一那样在她跟前喋喋不休地念。

柯南疑惑不解,安室透不会毫无原由打听不相干的人。他是看完矢泽更所有小说的读者之一,青春小说就当作日常消遣一目十行阅过,矢泽更其他小说没什么不妥之处,立意思想都挺好的。而且,柯南毫不夸张地认为《格式化》和《蓝色火焰》的推理可以与他父亲工藤优作媲美。这样优秀的小说家,几时被安室透盯上了?柯南思来想去,只能想到矢泽更那条自我澄清的个人动态。上面的意思很明显,矢泽更的小说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最容易让人生疑的是矢泽更复出后第一本《没入海底》,若如矢泽更动态所言,作者本人曾经肯定跟毒贩有过接触。既然跟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会引起身为公安警察的安室透的怀疑,算是情理之中吧。不过,矢泽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然她还能好好的出版后面几本小说吗?安室透同时提及结城绫和矢泽更,难道是推测她俩有某种关联?柯南习惯性地支着下巴思索,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柯南不久前瞅准机会跟安室透讲起灰原哀与白露的两面之缘,对方听罢神情并无异常。

安室透将马自达停在一栋民宅前,跟随矢泽更脚步走进。此处是矢泽更在东京的家,也作工作室使用。冰箱有茶水饮料,她让安室透不必拘谨,在客厅等待的安室透想到昨天在自己跟前冥思苦想的柯南就忍俊不禁。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提着一袋书籍从工作间出来的矢泽更正巧看见安室透对着她家金鱼缸傻乐。

“一个孩子。”安室透说。

矢泽更拿着包装纸和丝带,一边包装一边打趣他:“那个孩子很特别吧,看你满脸欣慰满足的老父亲表情。”

“有那么夸张?”安室透非常配合地摸自己脸颊,他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未感受过这般轻松惬意的氛围了。他见矢泽更把书包得隆重,彩色包装纸和丝带在书皮外包出各种花样。说:“不必如此麻烦的。”

矢泽更斜了他一眼:“那怎么行!送给女孩子的,当然要细致精美,随便拿个袋子提给人家,多敷衍啊。”

安室透认了。从毛利兰口中得知,结城绫自己买了矢泽更所有小说。书,结城绫不缺,这份顺手顺来的礼物在于一份心意,安室透是想再做试探。但愿,结城绫不要误以为包装标准是照他的要求做的。因他拐弯抹角打听结城绫的事,如今两人又是邻居,一来二去的加深了毛利兰她们对他和结城绫的不少误会。就连昨天看似平常的话题,都能让正值青春期的两位女高中生脑补出百集狗血剧来,更别说莫名其妙送礼物这种事了。

矢泽更不仅亲自签名送了书,还随书赠了一沓明信片,外加六份影像光盘。矢泽更说光盘是写书前拍的取材资料,既然结城绫喜欢她的小说,对小说背景肯定也会感兴趣。几样一起放进天蓝色包装盒里,最后在包装盒外扎了一团蝴蝶结花束。

抱着包装盒往外走,安室透心中所感:“区别对待,有些伤人。”

矢泽更笑着反讽他:“你是老人,她是新人,当然要区分开。”

安室透眼底笑意加深,却不回了。他经验所得:与女生逞口舌之能,讨不到好处。

马自达车影消失于视野后,矢泽更才抬着略感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内,拿出手机点开十几分钟前传送到手机上的信息:

“你在干什么?”

矢泽更靠着玄关储物柜垂眸敛目,良久她睁眼指按手机屏,输送回复:“他迟早是会知道的。趁现在,我们都还有选择的机会……不如,我主动一点。对不起啊!应该不会干扰到你的计划吧。”

很快信息回来:“多事!”

矢泽更抿着双唇,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到客厅刚刚安室透盯着傻笑的金鱼缸前,轻轻抚摸着缸壁。大小不等颜色不一的金鱼在仿制的海底世界摇摆身体,划出一道道透明的蜿蜒弧线。她回忆着那些悲大于喜的过往,呓语一般喃喃着:“若有一方温暖坚实的避风港,谁愿意居无定所天涯海角的流浪?”

可惜,她的能力实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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