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你后悔的

见面的地方其实就在纪恬和钟大新住的地方，但钟大新正好有课不在家。

纪恬像是早就知道薛秦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等他过来，并且在听到门铃响开门见到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

“进来吧。”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会来？”

等他进来坐下后，纪恬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不能说是早就知道会来，只能说是……我期待你能来，如果你今天不来，明天也不来，我可能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薛秦笑了笑，其实换做在一个月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这样轻松地笑出来。

喝了纪恬为自己准备的茶水后，他低头看着荡漾的水面，说道：“所以，就算我跟你的交易……是我毁约了，也不算坏人，对不对？”

纪恬笑着说：“我是很欢迎你说话不算话的，不过，你也没必要非要这样说，因为我当时给你的设定是——如果你没有后悔的话。”

顿了下，他又着重说道：“所以，其实你是可以后悔的，而且你本来也知道，我跟你做那个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你后悔的，不是吗？”

薛秦又笑了。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手指抠着茶杯，看起来也挺迷茫和不安的，他说：“我很清楚地角儿自己现在犹豫了，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暂时的犹豫，还是真的彻底好了……”

他也在害怕，害怕自己只是一时的迟疑，到最后还是会做出傻事，到时候只会让叔叔婶婶和周靖宇，甚至是纪恬他们更加自责难受而已。

纪恬就说：“但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开始顾虑这种事情，是一件好事吗？”

薛秦抬头看他。

纪恬又说道：“我不是专业的，但我也很清楚，你会开始害怕自己做出那种选择，那就说明其实你已经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了，无论你是暂时的犹豫，还是真的康复了，我都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薛秦低着头，看着茶水，轻声说道：“是吗？”

纪恬很肯定地回答，“是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秦又忽然看着他说道：“钟大新跟我说了你的事情……”

纪恬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事情，钟大新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跟薛秦说的，只是，纪恬也不太清楚薛秦忽然开口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问道：“然后呢？”

薛秦见他果然不介意，胆子也大了一些，就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纪恬还是抓不太准他要说的重点，略带尴尬地问道：“你能说具体点吗？我的想法很多，但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

“就是……”薛秦似乎也有些迷茫，开了口，却说不下去了，然后就这么看着纪恬，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很想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一样，实在是很为难。

纪恬就只好说道：“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以后的打算，那也挺简单的，我的打算就是努力赚钱还给傅以听，然后报答他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再然后就是等着我哥哥回来找我，当然，如果我有那个条件的话，我也会去找哥哥的。”

顿了下，他又说：“如果你问的是我对自己这些年生活的看法，那我只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虽然钟大新觉得我挺可怜的，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觉得我挺可怜的，但我真的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哪怕小时候很孤独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但现在熬过了那一关，就觉得自己真的特别幸运，毕竟像我这种很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有很多，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我那么好命，能被哥哥委托给这么靠谱的朋友，对方还真的说话算话，足足养了我十三年。”

他说：“你知道我这些年花了傅以听多少钱吗？他给我打折还给我抹去了零头，我都还欠了他一千三百一十四万，虽然他现在要我还钱，但那也不是真心的，他只是希望我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下早点成长起来而已，我觉得我真的挺走运的。”

然后他又感慨道：“我哥真的给我找了一个好大腿！”

虽然这大腿总是经常惹他生气，还偷吃他的零食和外卖！

薛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悲观了，他总觉得……要是换做他是纪恬，恐怕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落差，毕竟从小被养尊处优地养大，结果临到头，不但失去了这样的好生活，还被迫背上了一大堆债务，虽然这都是自己这些年花的，但花的时候也没说要他还，感觉就跟被迫消费然后被迫还钱一样，一般人真的无法接受。

可纪恬就能接受，并且还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那个地方当成是自己的家，他的内心极致孤独，仿佛一直在忍受这样的生活，所以当傅以听要他还钱的时候，他很爽快就答应了，因为对他老说，那样的生活其实就像是牢笼，还是他哥哥亲手把他关进去的牢笼，他被“赶”出来后，虽然被迫欠债，但对他来说，却是得到了自由。

而他这些年的痛苦，就被轻飘飘的“幸运”两个字给揭过。

薛秦不是觉得他不幸运，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的确很幸运，但相对于他本人来说，纪恬是真的很强大，让他自愧不如。

纪恬见薛秦不说话，就又说道：“其实傅以听对我已经非常好了，我也非常满足，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没办法长大了，所以我心里其实一直很想报答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对他有点用处。”

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虽说好像也能在公司给他帮忙，但其实做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工作，谁来都可以，也不是非他不可，他就觉得自己一点价值都没有。

薛秦也忽然想到了自己。

他也是从小被叔叔婶婶养大的，甚至他在周家也住过一段时间，算起来也欠了周家叔叔阿姨的一份养育之恩，可他这些年却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痛苦难受，为了那样的爸妈，却对真心疼爱自己的人视而不见，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惭愧。

纪恬都想着去报答傅以听，他却从未想过报答叔叔婶婶，却总是给他们添麻烦，真是太……太……

似乎是看出了薛秦的想法，纪恬就说道：“所以，其实如果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下去，或者觉得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的话，就想想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吧，就算是要死，也该把对他们的恩情还完，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