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搬家

凝视着楚国安满是担忧的眼睛，邱星安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是……”楚国安仍是担忧地看着她，粗糙的手指按在了邱星安仍蹙起的眉头上，“那小沫为什么皱眉？”

眉上的触感令邱星安身子猛地一顿，那亲昵的距离，亲昵的动作使得邱星安瞬间焦躁起来，我是楚沫，我是楚沫……她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我……没事。”抬手抓住了眉上的手指，邱星安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勉强答了一句。

楚国安看着邱星安脸上勉强的神色，越发不安起来，“小沫，你哪里不舒服，跟爸爸说，不要勉强……”

眼看着楚国安越说越多，且有要贴过来的趋势，邱星安一咬牙，主动拉起楚国安的手，朝楼梯走去，语气急切，“我饿了，我们快回家吧！”

楚国安无奈，只能顺着邱星安，只是眼里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住。

＊＊＊

“你赶紧收拾收拾，我这住不下你！”远远的，就听见一个语气着实不耐烦的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能不能再多宽限几天？我……我今天就去找工作……”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里满是祈求。

正跨着一个台阶的邱星安脚步顿了顿，声音……好熟悉，楚沫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啧！”先前的女声啧了一下，“妹子啊，不是我不想宽限，是你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即便你今天去找工作，人家也不一定收你啊！唉，你还是拿着你的东西走人吧！明天还有人来看房子呢！”

“可是……我现在没有地方住啊……”那个熟悉的声音有些哽咽。

楚国安和邱星安匆匆上了楼，直直地看向似乎是在争执中的两人。

一个虎背熊腰，身材壮实的女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小，满脸憔悴的女人。

妈妈……邱星安心里呼喊着。

依旧是那破旧的蓝色格子衬衫，依旧是那肥大的黑色长裤，明明之前这身衣服还不是很大，可现在却是完全撑不起来，肥大的衣服将妈妈更衬的瘦小……还有头顶的白丝竟延伸至了两鬓，眼底的黑青，蜡黄的脸色……可想而知，这几天，妈妈是怎样的处境……

邱星安一阵心疼，直接松开了抓着楚国安的手，急忙跑向了妈妈，在妈妈惊讶的神色中，抱紧了妈妈的腰，脸埋在妈妈的肩上……

此时的邱星安才十五岁，比她小了四岁，个头竟比妈妈还高半个头。

邱星安顺着妈妈的腰来到肩膀上，骨头硌疼了双手，她才恍惚发现到妈妈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肉……

被抱住的乔燕玲微楞，想不明白为何邻居家的女儿会突然冲过来抱住自己，肩上突然传来的湿热感告诉她，楚沫哭了……

奇怪的，竟没有任何异样感，她抬起手，轻拍楚沫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动作自然地好像是做了千万遍一样……

楚国安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疑问，什么时候，小沫和她乔阿姨这么熟了？突然地，他又想起小沫醒来后问他乔阿姨的事，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她一开始叫的是……我妈？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楚国安看向楚沫的眼神带着探究，转移视线，楚国安又看向了乔燕玲，心里一阵抽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哦～”一旁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哦了一声，看向乔燕玲，语气带着轻松：“既然你们这么熟，不如乔妹子你把东西寄放到他们家里吧！你们俩也挺熟的。”

“啊？”乔燕玲瞪大了双眼。

窝在妈妈身上的邱星安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她抽出身子，直接答了一声：“好，我们一会儿就搬。”

“嗯～”房东满意地嗯了一声，肥胖的脸挤成一团，本就小的眼睛此时几乎都看不见了，“那就好。”说完，不理会楚国安和乔燕玲欲言又止的模样，抬脚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邱星安后退一步，松开搂着妈妈的手，回头看着楚国安，恳求道：“可以吗？……爸？”

楚沫的眼睛很大，遗传的是她的母亲，此时那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你，眼底是满满的期盼，随着楚国安沉默的越久，那眼睛里很快便蓄满了水光，似乎下一秒就能下起雨来……楚国安感觉自己受了一百万点伤害，瞬间被ko了，多久了，自从……她进监狱以来，女儿多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对自己撒娇卖萌了，楚国安轻笑，即便楚沫不像自己卖萌，他还是会答应的：“嗯，可以。”

“哦耶！”冲楚国安不要脸卖了萌的邱星安毫无压力地表示高兴，她又抱住了乔燕玲：“以后，您跟我们一起住。”

乔燕玲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邱星安从自己身上捞下来，后退一步，在邱星安疑惑又受伤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我不能去。”

“为什么！”邱星安看着妈妈，满脸不解。

一旁的楚国安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眼底满是痛苦，他苦笑，果然……你还是容不下我。

只是……

“燕……乔妹子，我们家虽然小，但还是能让你住下的，”楚国安抬头，看着乔燕玲，“再说你现在也没有地方住，你就听小沫的吧。”

乔燕玲看了眼楚国安，眼里闪过惊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固执地摇头拒绝，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即便他愿意，她又怎么能让楚国安招人蜚语，明明是她亏欠了他：“谢谢楚……大哥，我把东西寄放到你这里就行了，我就不住下了，我会找宾馆住的。”

“可……”邱星安急着还想说什么，楚国安突然伸手打断了她，他知道，现在怎么劝都是无济于事，“那好吧，我们先搬东西吧。”

邱星安不解地望向楚国安，在楚国安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后，不知怎么地，邱星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楚国安应该是有办法了？嗯……就算没有，到时候搬好东西，自己死皮赖脸留下妈妈就好了。

“谢谢楚大哥，”乔燕玲感激地冲楚国安鞠了一躬。

楚国安看着弯着腰的乔燕玲，眼里闪过疼痛，什么时候，你跟我这么见外了？他走过去，扶起了乔燕玲，装作随意地回了句：“没事没事，都是邻居。”

楚国安的触碰让乔燕玲僵了僵身子，她挣脱开楚国安宽大的手掌，后退了几步，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她疏离地说：“我去屋里收拾收拾东西。”

“燕……你……没事吧？”楚国安明显感觉到乔燕玲的异样，没再计较她的疏离的语气，楚国安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头有些发懵。”乔燕玲不在意地答着，转身准备进屋，“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邱星安的视线一直黏在乔燕玲身上，也就一直没有注意楚国安的怪异，看到妈妈虚弱的模样，楚沫突然翻了一下自己的书包，翻出了一包面包，她快步过去，拦住了乔燕玲，递上了面包：“给，您吃点儿东西。”

乔燕玲愣愣地。

邱星安又递了递面包：“吃点东西，不然身子会受不了的。”

“哎——好。”乔燕玲接过面包，眼角明显地湿润了。

邱星安看着乔燕玲吃完面包，满意地嗯了声，就去向楚国安要钥匙了。

楚国安看着乔燕玲：“妹子，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和小沫回去给你的东西（你）腾地方。”

“好。”乔燕玲点点头。

“咔嚓。”邱星安和楚国安进了家。

楚沫的家和她家一样，都是两室一厅，客厅里空旷的要命，一套沙发，一张桌子，墙上是液晶电视，此外，再无其他装饰，冷清至极。

邱星安转悠了几圈，有些愣神，这个家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没有翠绿的盆栽，没有明星的海报，没有全家照，什么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邱星安可以想象，在家时，真正的楚沫和楚国安是怎样的冷淡，相敬如宾的。

“小沫，把你乔阿姨的东西放客厅吧。”楚国安冲正在自己屋里发呆的邱星安喊了几句。

正坐在床上的邱星安起身，随意扫了眼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个翠绿色窗帘的卧室，便转身出去了。

一出门就是客厅，楚国安正在挪沙发，打算把东西放到左边角落里。

邱星安走过去，帮忙一起抬沙发，楚国安欣慰地笑了笑。

“……”邱星安抬着，似是随意地说了几句，“……乔……阿姨的东西也可以放我卧室，有地方放。”

“嗯。”楚国安抬着沙发，点头，“今天晚上，让你乔阿姨住你屋里吧。”

邱星安抬眼看了看楚国安，见他仍在吃力的抬着沙发，额头上，鼻梁上不一会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邱星安低下头，手上使劲，尽量不拖楚国安的后腿，慢慢挪步：“好。只是乔……阿姨不是不来吗？”

“呵呵，”楚国安笑了，他看着邱星安，眼睛里闪过狡黠，“现在已经六点多了，等我们搬完，不就□□点了吗？这时候出去，多危险啊！”

闻言，邱星安也笑了，调侃道：“深藏不漏嘛！”

“呼！终于搬完了。”邱星安放下桌子，弯着腰，抹了下脸上的汗，长吁一口气。

站起身子，邱星安打量了一下，嗯……沙发和桌子整体向右挪了下，左边留出了较大的空地，除了沙发桌子距离墙上的电视有点近，以后看电视有点麻烦，其他的都还好。

“走吧，我们去帮你乔阿姨搬东西。”楚国安把擦过脸的毛巾随手放到桌子上。

“嗯。”

邱星安和楚国安来到乔燕玲家的时候，乔燕玲正蹲在地上，对着相册抹眼泪。听见他们来了，乔燕玲连忙擦了眼泪，把相册往桌子上一扣，装作随意的模样：“你们来啦，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呢，你们等会儿。”

“我来帮忙。”楚国安压下心里想要抱住乔燕玲，跟她说“别难过，你还有我”的冲动，走了过去。

邱星安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红着眼睛，左转右转，收拾东西的乔燕玲，转身进了自己许久未进的房间。床上已经空了，只有一个骨灰盒放在上面，邱星安看着那个灰色的骨灰盒，身子微颤了一下，略过了它，看向了窗户，那里暖黄色的窗帘也被收拾起来了。邱星安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她走到床头的桌子旁，桌子上的一个青花瓷的花瓶还在那儿，只是没有花了，她微微弯腰，翻开了抽屉，里面各种杂物，有她用过的本子，和笔，以及她的发卡，还有一些同学送来的小玩意儿，以及无用的扣子，钉子，坏掉的卷笔刀等等。所有的东西泛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好似流年的味道。

静默地看了会儿，楚沫在周围找了一个塑料袋，将东西轻轻放了进去。

“砰！”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乔燕玲站在外面，她看了看床上的骨灰盒，又看了看蹲在地上，装着东西的楚沫，声音有些颤抖，近乎哀求：“小……沫，你去其他地方收拾吧，这里……我来就好。”

邱星安和乔燕玲对视了一会儿，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