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春暖

一时，戚玉山端了汤来，童悦倒也没有再拦，只是这一顿饭三个人，都有些尴尬，倒是应了圣人之言，食不言了。

戚玉山的厨艺，确实不错，一道极简单的土豆丝酸辣爽脆，十分地下饭。

那一刻，桑生觉得之后的日子里，可以把煮菜做饭的事，也移到戚玉山身上。

吃完饭后，桑生又盛了一碗骨头汤。

戚玉山道：“汤是特意给姑娘炖的，您多喝一些。”

桑生微微一笑，道一声：“有劳了。”

经历过红香楼的那段时间之后，桑生便很喜欢饭后喝上一碗汤，感觉这样，五脏才熨帖。

骨头汤，是晚上这一餐唯一一道带有肉味的，桑生自也不愿独享，替童悦也盛了一碗。

童悦接过了汤，一饮而尽，便收拾了残局。

看童悦离开，戚玉山也不敢与桑生独处，也就不言不语地回去了。

夜渐深。

“童女侠您跟我睡一块儿吧。她们怕是今天不会回来了。”桑生收拾了刚画好的花样子，对童悦道。

童悦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要累了，便自己歇着吧。我还不累。再说，你也是会一点功夫的人，应该知道，我这样调理内息，比你们这样睡觉，还得休息呢。”

桑生也不再劝，便躺下了。

转眼又是一日，桑生也并不急于小莲、玉墨她们，只一个人默默地画着花样子，等着戚玉山送来的吃食。

到了下午，小莲、玉墨她们才回来。

看到垂头丧气的小莲，桑生不由一惊，可是再一看到旁边偷着向自己使眼色，露出得意神态来的玉墨，桑生便知道，如今算是遂了玉墨的意了。

桑生也不多问，只指着中午吃剩下，还没让童悦收了的菜，对二人道：“戚先生的手艺，你们尝一尝。”

玉墨道：“我们带回只烧鹅，王示拿去切了。”

桑生笑道：“烧鹅等晚上吧。你们的事怎么样了，小莲的身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桑生提到自己，小莲倒是来了兴致。坐到桑生身边，道：“姐姐你还说呢，黄先生也说没什么事儿的，只说让饮食上都轮换着些就是了。对了，他还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呢？”

桑生笑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还能说什么呢？黄先生说，等出了正月，他再来看你。”

桑生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对了，你娘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莲神色黯然下来，道：“还能怎么样呢？能问的人，我们都问了，都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不开了。”

桑生轻轻地抚了抚小莲的脊背，道：“好了，既然都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真的了。一切，都是你娘自己的决定，总不是别人逼迫的。”

小莲抬起头来，望着桑生：“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她究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她为什么不能等过二年，我接她出来呢？”

桑生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之后的日子里，厨房变成了童悦与戚玉山的地盘。

小莲、王示跟着读书，打下手，小莲跟着做些针线，王示则干一些粗活儿。

童悦每天的话不多，大半时间，是躲到堆着杂物的那间屋里。不过，经过她的整理，屋子里虽然还是有那么多有用的、没用的，却也逐渐地变得井井有条，只是那破烂的织机，倒还没得修复。

玉墨、桑生，每天不停地为着将来的锦丝华堂开张做准备，忙得不亦乐乎。

几个人在小院子里，可以说是各得其所。

唯一让人有些烦恼的，便是时里正的姨太太娟儿，隔三岔五的便来啰唣一翻。

平心而论，娟儿说话办事是很爽利的，可是一想到她是时里正的姨太太，桑生的心里，便有着本能的厌恶。她的心里，总觉得娟儿是来刺探自己什么的。

就这样，度过了春暖花开，镇外的麦子已经开始灌浆，桑生饶是小伤大养，也可以行走如常了。该预备下交与时里正的花样子，也都已经画完了，只等着每逢初一交到时里正的手里了。

这一日，吃过了晚上饭，众人坐在院里乘凉，桑生的手里，还打着络子，桑生忽对王示道：“叫戚先生也出来坐坐吧，这整天，只看着书，也不嫌闷。”

小莲凑到桑生耳畔道：“姐姐又有什么话要同戚先生说，要不要我们避开一些。”

桑生也不顾手里的络子，直接推了小莲一下：“少胡说。避开什么？我有正事儿。你去请童女侠出来。”

小莲嘟囔着：“我不去，还是你去吧。她跟你还有两句话，跟我们，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真不知道，你看上她什么了。”

“是么？”

桑生、小莲回过头去，却看童悦立在二人身后。

桑生起身，给童悦让了座儿。

童悦一边坐下，一边道：“我在屋里，就听你们嘁嘁喳喳的，怎么了莲姑娘，您是想让我走么？”

桑生将小莲揽在身后，道：“童女侠，您别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这里，还得多仰仗着您呢。”

童悦白了一眼，道：“你也不用恭维我，有什么话，直说吧。”

正说着，只看那边屋里，王示同戚玉山一同出来，戚玉山朝童、玉、李三人作了个揖，道：“童女侠好、玉姑娘好、李姑娘好。”

桑生微微一笑，指着那边栏杆道：“戚先生也坐吧。”

说着，自己走到众人之间，道：“我们几个，之前一直打算着，等今年天暖和了，往南国一趟，也为看看这一路之上的风土人情，看看有什么好花色，是与京中不同的。再一个，也是为了给小莲置办嫁妆。这个，都是我还有玉墨姐姐，之前跟小莲、王示一起商量好的。之所以一直没有成行呢，一个是我这边答应着每月给时里正的花样子，还没有画完，再一个呢，是走了之后，这屋子要是一直空着，倒也不好。如今，有童女侠您在，我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这屋子空了。”

童悦只不冷不热地道：“这不用与我商量什么的。”

在开口之前，桑生一直担心的便是童悦，会不会觉得她们离开会对她不利，怕童悦这边再生枝节，如今，童悦既然这样说，那么桑生便也放下心来。

桑生望着戚玉山道：“戚先生，您近来，帮着我们一起管账，我的意思呢，是您再帮我们一些，跟我们一起往南国一趟，一个是帮我们记账，一个也是路上看看这锦绣江山，你们读书人常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上多走走，对将来的文章也是大有裨益的。只是却耽搁了您的书。”

说到最后，桑生不由得低下了头，自从觉得戚玉山，可能便是靖王附身，桑生她莫说是言语试探，便是寻常多说几句话，都免不了脸红。

这也是小莲方才与她嘲笑的原因之一。

戚玉山道：“当初留下在下，姑娘说的是要替绣楼做一个管账先生。如今绣楼要去上货，在下自然是要跟着的。至于在下的书，京中会试，还要再有两年的时间，也不会因为路上，担误了什么。”

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戚先生了。”说罢，转头对王示道：“王示，这两天，你不用管别的事，看能不能雇到南下的船。玉墨姐姐，你要给小莲绣的轿衣，我看也做得差不太多了。你就先停些日子，等回来了再绣。”

玉墨有些羞涩地道：“我不擅走路，还是留下继续给小莲绣轿衣吧。”

桑生笑道：“论不方便走路，你有我不方便么？我这腿现在还时不时地疼呢。可是那些织机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还要你跟着去挑一挑，顺便这路上，看能不能再挑些绣娘织工，跟咱们一起回来。这些事，都只有你能做，我却是不行的。”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童悦，突然对着玉墨开口，道：“玉墨姑娘，你懂得织机是么？”

玉墨被童悦吓了一跳，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知道一点，却也不太懂，您怎么了。”

童悦道：“我那屋里，倒是有那么一架，可是因为修不好了，姑娘才不用么？”

玉墨一直没往之前用来堆放杂物的那间屋里去过，听到童悦说那屋里有一架织机，不由得眼神一亮，却又有些羞赧地道：“那屋里的摆设，我一直没有看过。童女侠要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去看看，也许能修得好呢。”说着便要起身，跟着童悦往她那屋里去。

童悦笑了一笑，道：“好啊。”

桑生轻轻地咳了一声：“今天晚了，等明儿白天再说吧，这大晚上的，纵是点着灯，也不得看。再说了，我还有话呢。”

玉墨笑道：“有什么事，都你定吧，我先去看织机去。”

桑生轻轻地咕哝一声：“这会儿，又不在乎眼睛了。”

小莲笑道：“你还不知道玉墨姐姐么？她是只要有了针线，什么都可以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