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深夜赶路

是夜，虫鸣伴着微风包裹着春日的和煦。

众人吃过晚饭，等待着天色彻底地黑下来。

初二日的月亮，有如同无，只一瞬，便钻回了大地之下。

桑生望着童悦，道：“谁先走呢？”

童悦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你，还有戚先生。”

桑生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童悦笑道：“你们两个，在外面，真有什么意外，尚且能应付得了。他们却是不行的。”

桑生有些赧颜，她虽也有些自负，觉得自己比之旁人更懂应对，可是，这样深夜离开，于她也是头一回，她也不知道，未卜的前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走得安稳。

桑生将包裹紧紧地绑在身上，又确定了一些细小要紧的东西，已经藏在衣裳里面，向童悦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戚玉山，身上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这些日子，替众人记的账目，还有一支笔，一方墨。

而那方宝砚，则放在了桑生的身上。

二人跟前童悦，走到院中。

童悦伸手揽过二人的腰，向上一跃，窜到房顶之上。

戚玉山没有经历过这些，“哎呦”一声，叫出了声来。

童悦看了一眼戚玉山，却没有说什么。

桑生则轻声道：“别怕，童女侠的功夫很好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就这样，几个人从一家的屋顶，窜到另一家的屋顶，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

很快，便出了小镇。

童悦将二人放到一棵梧桐树的树枝上便又回去。

桑生还有些胆量，在黑暗之中，张望着四周，而戚玉山则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桑生轻声道：“戚先生不用害怕，童女侠将咱们放在这里，也是怕咱们在地上遇到个蛇虫鼠蚁的。这里，到底安全些。”

“在下，明白。”戚玉山有些颤颤巍巍地道。

桑生笑道：“这里，其实并不高，应该比一般的房顶，要矮一些的。”

“可是，上回，姑娘您平地不都摔伤了腿么，这么高，怎么能让人不害怕呢？”戚玉山依旧心怀忐忑地道。

桑生笑道：“冬天天寒地冻的，小院又是砖地，所以摔得有些得了。现在天气暖和，又是土地，自然不怕的。一会儿，我自己跳下去，你看会不会有事吧。”

戚玉山不放心地道：“姑娘还是不要冒险了。”

“好，您让我不冒险，我便不冒险了。您是举人，头上有着青玉帽正，寻常人都能认得，那几个无赖见了您都得有所收敛，怎么去年冬天，就落得这个地步。”桑生小心地问道。她特意提了一句青玉帽正，倘这块青玉，便是绿翠镯所化，戚玉山听到自己提及这物，总是会多想一些的。

戚玉山轻叹一声，道：“您也看出来了，我身上值几个钱的，就剩下这么一块玉了，却又不能当卖。举人，在京城里，举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桑生听戚玉山说得哀伤，劝道：“先生如今每日苦读，下一科定然能一举夺魁。您家中如今怎么样了？咱们往南国一趟，虽不经慧州，却也可以让童女侠跑一趟，替您送个信儿，报个平安的。”

“成日里，就你事儿多，还没出去，就又给我安排事了。”童悦一边说，一边将小莲、玉墨二人也放了下来。

桑生笑道：“童女侠您若实在不便，我也不敢让您一定要跑一趟的。”

童悦道：“托人送信，倒是使得，让我直接去，怕是不能，我哪放心你们几个自己呢？罢了，你们再等等，我去接王示过来。”

说罢，几个起落，复又消失于黑夜之中。

“玉墨姐姐，你怎么样了？不怕么？”

玉墨只道：“没什么事的。”

“姐姐你只问玉墨姐姐，却不问问我。”一旁树枝上的小莲，有些娇憨地道。

桑生道：“你一天跑多少路，不到晚上吃饭时，是不回家的，有的时候，却连饭都在外面吃了。玉墨姐姐一天走几步路，几天不出屋门的日子都有呢。她怎么能同你比呢？”

小莲有些不服气地道：“那我也是第一回，跟着童女侠她窜这么高呢。”

桑生一时有些疏懒，不想再与小莲纠缠，便不再说话。

不多时，童悦将王示也带了出来。

这一回，童悦直接将王示放在了树下，便要窜起将树上几个人带下来。

桑生看童悦行后放下了小莲、玉墨，又要去放戚玉山，桑生自己便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之后，桑生来不及说什么，便觉得有人往自己手里塞了团东西。

童悦道：“天还黑着，你们手里的白绫千万别松手，免得有人落了队。”

说着，便拎起白绫的一头，走在前面。

桑生这才知道，方才被塞进手里的是童悦平日里常用的白绫。

黑夜之中，行走不易，周围一点点声音，都被放大。

他们都没有在夜里赶路的经验，只能跟着童悦手里握着她的白绫，不敢有一点放松。

“小心些，现在我们走的是河边。”童悦嘱咐道。

“唉哟”小莲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一声蛙鸣响起。

桑生笑道：“可是踩到蛤蟆了。”

戚玉山分辩道：“应该是青蛙。”

桑生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么？”

戚玉山道：“相较蟾蜍，蛙鸣更为清脆。”

桑生微微皱眉：“这也是书里写的么？”

戚玉山点了点头，道一声：“是。”

一时，童悦停下，对众人道：“嘘，别出声。”

众人方要问，只看前面不远处，一队人马拎着灯笼，往这边过来。

众人看在眼里，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那队人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便过去了。

童悦牵动白绫，带着众人重新开始赶路。

桑生道：“方才过去的是什么人，童女侠您知道么？”

童悦哂笑一声：“看着倒向是皇城司的人，谁知道又生什么事了。”

桑生抿了抿嘴，皇城司的厉害她是知道的。那一日，若不是有黄品山皇郎中在，自己指不定怎么样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们还是赶路要紧。

天边渐渐地泛起的鸦青色，朦朦胧胧地，也能看到一些路旁的庄稼。

桑生两辈子虽说不上四体不勤，却实在是五谷不分。

桑生回首望了一眼戚玉山：“戚先生，这里种的是什么？”

戚玉山微微皱眉，道：“抱歉，天还太黑，有些看不太清楚。”

王示却突然开口道：“是黍子。我小时候，家里每年种的就是这个。”

桑生点了点头，笑道：“那你看，今年的年景，这些黍子长得怎么样呢？”

王示道：“时间还早，看不太出来的等咱们回来了，也就差不多了。”

天，渐渐地亮了，田地里有了劳作的人们，河水里也有了打鱼了渔船。

桑生先一步放下了手里的白绫，小莲、玉墨、戚玉山、王示也就陆续放下了。

童悦伸手一抖，将白绫收回了袖中。

所幸，田地里还有河中劳碌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童悦示意众人不要跟随，一个人走到河边停靠的一艘船边。

“敢问，您这船是打渔的还是渡人的？”

船夫道：“也打渔，也渡人，您是几位？”

童悦道：“六个人，您呢，将我们往下游送上几十里去，要多少钱呢？”

船夫道：“我这船平日里渡人，也不过是从岸这头，到岸那头，倒没有说往下游几十里的，正经说，您到底是要走多远？您不说个路程来，我们也不好给您定价。”

童悦道：“这样吧，咱们也不拘去多远了，就您这船，顺着往下游，到了中午，能飘多远就有多远，然后您将我们送上岸，然后一下午的功夫，也够您回来了。我给您六十个大子，您看成么？”

那船夫拧着眉毛，盘算了许久，方道：“好吧，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不知道今儿风顺不顺，要是风顺的话，我许是到不了中午，就得先送您上岸。”

“这是怎么说呢？”桑生走了过来，问道。

那船夫道：“去是风顺，回来时，就是逆风了。要是一样地走到中午，我这一下午的功夫，不一定能回得来。我若回不来，家里的人该急了，我家里几口人都还得等我回来吃饭呢。”

桑生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船夫另有隐情，却还是对童悦道：“顺风路走得快，人家船夫想早些回来，也不算什么，也没少给咱们赶路，您看，是不是这样呢？”

童悦点了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说着，拿眼睛直看着桑生。

桑生不解的望着童悦。

“船家不打过河钱，钱都在你那里，你看着我做什么？”

桑生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串钱来。数了六十个大子，交到船夫手里。

童悦这才先后扶着玉墨、小莲上了船。

桑生、王示不用人扶，自己跳上了舢舨。

而戚玉山，看着小船在小河之上漂漂荡荡，不由一阵眩晕，想对童悦求助一声，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牙，也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