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安心

两个江湖人下了船，只留下桑生他们几个，还有几个舟工在船上。

桑生心里担心着玉墨，怕玉墨凡事想得太多，再受了病，便拉着小莲，与玉墨一块儿闲聊。

戚玉山甲板上看水，寄情于江水这中。

王示则与舟工们凑到一起，听他们说说打渔撑船的故事。

傍晚时分，几个人凑到一处吃了晚饭，碗筷还没放下，便看童悦便带着唐子方回来。

一回来，众人便觉得二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太好。

桑生与童悦让了座。

童悦坐下来，朝戚玉山问道：“戚先生，我恍惚刻您是慧州人。”

戚玉山不知童悦为何突入起来地问起，却也站起身来，正色道：“慧州慧宁县人。童女侠有什么见教？”

童悦又问：那您在慧州，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戚玉山恭谨地回道：“上有父母，下有兄弟，童女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童悦轻叹一口气，道：“今儿得了信儿，慧州大涝，民众多有逃亡在外的。”

戚玉山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不太稳。

王示从旁扶他坐下。

童悦连道：“你别急，我是想着，你家中要是有什么人的话，等到了南国，把桑生他们放下，叫子方他陪着你，往慧州一趟。”

戚玉山再次站起身来，朝着童悦还有唐子方二人深施一礼，道：“有劳两位侠士，在下赶激不尽。”

童悦道一声“不必”又命王示道：“王示，戚先生有些受了惊吓，你先扶他回屋歇着，叫舟工预备些糖水。”

王示朝众人点了点头，便扶戚玉山回去了。

唐子方见这二人走后，屋中只有女子，自觉自己杂坐其中，有些尴尬，便寻借辞说是与舟工有约，便下去了。

童悦又道：“还同你们说件事儿，那天船上刘四的事，我这边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桑生等人皆抬头看向童悦。

童悦轻叹一声，道：“这个事，说到头，也不过是谋财害命这四个字。他们的船上，之前运的是私盐，我是同你们说起过的。”

桑生点了点头，道：“知道的。”

“运私盐，比寻常运货得利要高，你们也能懂得。于是，和他一起管船的吕三，便起了歹意，便给他喝的酒里，下了鸩毒。”

桑生凝眉道：“可是，不是说那刘四肚腑被人剖开了么？”

“吕三也是怕刘四被人验出中毒来，便将刘四的肚子划开，扔到水里。为的是被水冲刷着，能将其腹中毒药冲掉，也为的是，万一上人发现，以为这是被人用利器杀伤，不往投毒上想。”

玉墨豁然开朗道：“难怪，那天我同桑生听到‘扑通’一声。”

桑生轻轻地摇摇头，道：“那又不对啊，刘四被扔到河里，总该往下游去啊。怎么一大早地，又让人发现，给捞到甲板上来呢？”

童悦问道：“你还记得那天的风向么？”

桑生连连摇头。

玉墨忽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是逆风。江风逆着水流，刘四尸首便还在原处。这可真是善恶昭彰，苍天有眼了。”

桑生凝着眉毛，问道：“这得多大的风，才能抵得了河流呢？”

童悦解道：“一半是江风，一半是刘四的衣带，挂到了船帮凸出的一颗钉子上。”

桑生皱着眉头，叹道：“竟有这样巧的事，只是童女侠，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童悦笑道：“你也不用多心，我今儿跟唐子方去访的那位吴爷，早年间，却也是捕快出身，后来天下大乱，流落江湖，待天下安稳了，却也不愿回去为朝廷效力了。不过，这些寻常案子，叫他听个大概，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桑生望着童悦，有些不解地道：“只听人们口述，便能断案么？”

童悦笑道：“便知道你不会信。我跟唐子方，请了这位吴爷，又护着他，去帮衬净侯。然后，又往前几十里，到县城去探查。那县令问出的结果，也是一样，不日吕三便要问斩了。”

桑生点了点头，道：“刘四的死，要说跟咱们几个没什么关系，可是，要是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搁在心里，也压抑得慌，如今，咱们算是了了件心事了。”说着，朝玉墨一笑。

玉墨白了一眼桑生，却没有说话。

桑生又皱着眉头，道：“可是，还有一样，我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咱们在船上的时候，做这事呢？倘船上没有咱们，他做起来，岂不是更稳当些。”

童悦轻吁一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再往南走，便到这里，这里可是有那位吴爷的。等过了这里，再往前，就到了那些盐商的地面了，他没这个胆量。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怪我，我当时，只想着他们是走私盐的，为人总是机灵的，遇到有什么小贼小匪的，不用我去出头，却不想，他们自己先闹了起来。”

玉墨安慰道：“这也不能怨你的。都是那吕三自己咎由自取，只可怜刘四他……唉，算了，这个事，终究与咱们无甚关连，往后，咱们也不用提他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莲，玩着头发，站起身来，打个哈欠道：“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们继续聊。”

桑生苦笑一声，道：“罢了，快回去睡吧，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对童悦笑吟吟地道：“童女侠，有劳你照顾好我姐姐。”说罢，便含着笑，脚步轻盈地出了屋。

才出屋，却看唐子方拎着几个包裹就在门外。

桑生不由得一惊：“你，有什么事么？”

唐子方有些羞赧地笑道：“倒没什么事，就是今儿在岸上，抽空买了些糖果点心，还有一些花布，本来想让姑姑给大家分分的。可是包袱一直在我身上。”

桑生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明儿白天，再交到你姑姑手里，不就好了么？”

唐子方半低着头，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那些糕点，要是过了夜了，就不好吃了。”

桑生接过了包裹，道：“也罢，我替你跑趟腿儿。哪个纸包里是点心呢？”

唐子方道：“上面贴着粉红纸标的那两个。”

桑生随手将两个带着粉红纸标的纸包中，较小的那个，又交回到唐子方手里：“这个，给戚先生，还有王示尝尝，烦请您替我也跑一趟吧。”

唐子方接过包裹，往后退了两步。

桑生却也不多看唐子方，便要回去找玉墨、童悦二人了。

童悦正替玉墨按着腿脚，看到桑生进来，道：“这是怎么了？”

桑生将包裹放在桌上，道：“还说呢，我刚一出门，便看唐少侠在外面，说是今儿白天买的东西，一直拎着，忘了交到您的手里，好给大家分分了。”

童悦转回身来，看了一眼桑生，笑问道：“怎么，他是这么同你说的？”

桑生笑道：“这说得有什么不对么？”说着，便将几个包裹还有纸包一一打开。

一边拆，一边道：“本来点是有两包儿的，我也没问哪包里是什么，便让他把小包的给王示还有戚玉山他们拿过去吃了。别的，我就先拿过来了。玉墨姐姐得空儿看看，这些花布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等咱们回来的路上，好采买一些。点心、糖果，你跟童女侠先看下，挑出几块儿来，剩下的，我拿些去跟小莲分了。唐少侠说，这糕要是过了夜了，便不好吃了。”

童悦笑道：“我对这糕倒没什么挑的，玉墨，你来看看，有什么爱吃的。”

玉墨没什么心气地道：“我也没什么好挑的，都给小莲拿过去吧，她最爱吃这些东西的。”

桑生听她二人皆无心在这点心糖果之上，便随意地分成了两份，将其中一份包好，另一份拎着，去找小莲去了。

却说小莲，才梳了头，洗了脸，正打算睡觉，一看到点心跟糖果，眼睛又亮了起来。

桑生取笑道：“真是个小馋猫。”

小莲吃着糕，拿了一块儿让给桑生，道：“姐姐你也吃啊？”

桑生轻轻地摇摇头，道：“不用了，才吃完饭，吃不下。不像你那么好的胃口。”

小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这几天又跟吃不饱似的。”

桑生轻轻地抚了抚小莲的头发，笑道：“能吃是好事，正是能吃的时候，倒是前面那段日子，吃不下东西时，才让人担心。说来也是可怜，到现在，才十几岁的小丫头，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跟着颠沛流离的。”

小莲眨眨眼睛道：“没有啊，我觉得我的日子还行了，有得吃有得穿，还有点心。眼下，又有姐姐替我安排我所弄不了的那些事儿。等咱们从南国回来，锦丝华堂一开张，我就是老板娘了，到那时，我又还有什么可愁的啊。有你和玉墨姐姐在，我便什么也不怕。”

桑生苦笑一声：“可是，我同玉墨姐姐，总是有不在的时候啊，到那时，你又怎么办呢？”

小莲嘴里塞着糕点，笑嘻嘻地道：“那就，你们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不怕你们不管我。”

看着天真的小莲，桑生不由得笑了。

之后的日子里，一众人等，便在船上度过。除却唐子方和童悦二人下了两回船去约请江湖高手去帮衬净侯。船，便再没有停过。

不过随着船往南行，天气也渐渐地炎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