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已修）

“多谢大夫人。”萧慕尘看着李夫人晦涩黯淡的神色，便没有再问下去。

“这是应该的，萧寺卿不必客气，还望大理寺尽快查清此案，将杀害我家老爷的凶手绳之以法。”说到此处，李夫人泪珠再一次涟涟不断的溢出眼眶。

随后李夫人又讲述了案发当天的一些细节，两人才从李府离开。

看完案发现场，萧慕尘又带着柳清然前往大理寺查看李晋的尸首。

红墙金瓦，飞檐铜铃，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恒念历朝历代，皇权便已然是至高的存在，归署皇帝的大理寺自然也是巍峨壮丽，派气十足。

鎏金书字大理寺，两狮坐看人间事，三开六扇红木金丝大门朝南开敞，八字影壁挡住了看向正堂的视线，两旁抄手游廊围帘低垂。

入了门，远远走来一青年，模样清珏，身姿柏立，柳清然记得，他是昨日玄武门传递圣旨的领头官员。

青年步履匆匆而来，“大人，四处城门至今均无异常。”青年目光上下打量过柳清然后，才认真的汇报起城门的情况。

“查城是圣上的旨意，案子没查清前继续严查人员进出，不得懈怠。”

京冀地界天子脚下，朝堂命官在眼皮底下被夺了性命，高坐龙椅上的皇帝面子自然是挂不住。

“是，大人，属下这就回去。”青年领了命，正准备离开。

萧慕尘却挡住青年去路，“舒煜，查城之事交给龙武营吧！你替我去盯着落霞阁。”

落霞阁是近三年以来最受京都贵妇以及重臣子女喜爱的胭脂铺，人脉广杂错乱，党羽私交情况严重，但萧慕尘早就猜到落霞阁背后真正的掌控者，所以一直以来避而不查。

宋舒煜虽然不想大理寺在这个节骨眼上动落霞阁，但既然萧寺卿决意要查，那必定和此次案子脱不了干系。

宋舒煜抱拳离开，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内。

萧慕尘见宋舒煜走后，柳清然神情犹豫，似乎有事要说，却又有所难言之隐。

“怎么了？”

柳清然抬头看着萧慕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此次回京都，其实是受了父亲的命令，查找一群从乌关隘突袭入中原的蒙古部骑兵，找江神医是我自己的主意，其一是为了给父亲治病，其二是为了蒙蔽从凉州一直暗中盯着我的眼线。”

“那些跟着你的是什么人”萧慕尘周身忽然里腾起冷气，眼神狠冽。

“他们只是远远的跟着，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下手，所以我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见萧慕尘脸色依旧不霁，柳清然比划着手脚，打着一套拳法，故作轻松的说道，“估计这些人是忌惮我武艺高强，所以才不敢轻易出手，凭我这一身绝学怎么也要以一敌百。”

“很冷，一点都不好笑。”萧慕尘板着脸，周身冷气尚未消减。

柳清然耷拉下脑袋，一脸无奈，自己果真是找不到和他好好相处的方式。

“你追查的蒙古骑兵是入了京都吗？”见她耷拉着脑袋，萧慕尘声音柔和下来，似乎是意识到刚刚的态度有点失礼。

柳清然点了点头，“我顺着骑兵留下的痕迹，不出意外应该是乔装打扮入了京都。”

“据存活下来的守军说，那夜大概有数千蒙古骑兵强行突破乌关隘，瞬间杀害隘口守军，守军甚至连点狼烟的机会都没有，占领隘口后，只一队骑兵入了中原，剩下的骑兵原路返回了蒙古。”

柳清然回想到那天乌关隘伏尸百里，血流成河的惨状，拳头情不自禁的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萧慕尘，你说布防图失窃和蒙古骑兵入京这两件事会有关联吗？”

“只能说可能性很大，但至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两者间有关联。”谨慎起见，萧慕尘没有下断言。

可凭萧慕尘的敏锐知觉，怎么可能猜不到其中的关联。

“入京都的蒙古骑兵少说也有十数人，若是没有户部的签发的身份凭引，就算他们能突破乌关隘，又如何能以汉人身份踏进天子脚下的京冀地界，这事准和户部脱不了干系。”柳清然情绪激动，恨不得立刻带人包抄户部，将一干人全部押入诏狱严刑拷打。

萧慕尘看着柳清然起伏波动的情绪，心里不免担心她一个人会冲动行事，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群神秘势力暗中尾随，可以说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一定要先稳住她的情绪，萧慕尘眼下只有这一个想法。

“虽说调查蒙古骑兵是柳大将军给你的任务，但这些人既然踏入京都，那便是在我的管辖区里，不用你出手，我自会把这些宵小从朝中一一揪出，还燕云十六州太平。”萧慕尘低头看着柳清然，眸中横澜波起，又似乎隐忍住许多深情。

柳清然略显迟钝看不出他的深情，只是回避过萧慕尘的灼灼目光，“谢谢。”

谢谢萧慕尘心里苦涩，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

得到柳清然的冷漠回应，萧慕尘的情绪平静许多，刚刚喷薄而出的情感慢慢吸收回五脏六腑，似乎还可以等待下一次迸发的机会。

两人一路无言，走过西跨院渐渐靠近停尸房时，空气就开始变得凝重稀薄，荒杂的野草丛丛簇簇从融化的冰雪洞里冶露而出，兴许是背阳，柳清然感觉停尸房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拧出水滴。

停尸房门外的火盆里燃着苍术，皂角。

仵作领着萧慕尘和柳清然走到李晋尸首前，掀开白布。

萧慕尘指着李晋正心上的一处伤口，“这一刀是致命伤，伤口外翻，创口内有凝血块，是生前伤。”

柳清然上前一步，细细的查看伤口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柳清然点头，萧慕尘转而指向胸部，腹部以及下肢其他的伤口，“这些都是死后伤，创口发白，内无血块，伤口外皮肤松垮，无紧缩。”

柳清然目光打量过整具尸体，尸体上下无淤青淤点，尸斑已经沉淀扩散，除了面部毫无损伤外，其他地方都是布满刀伤，“这正胸一刀毙命的手法，是熟人仇杀的可能性很大。”

萧慕尘盖上白布，拿过仵作手中的验尸报告，“我现在倒是觉得凶手这样做也许是想掩盖一些东西”

柳清然好奇的凑上去看着萧慕尘手里的验尸报告，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有新发现”

“再访李府，的确是有了新发现。”萧慕尘将验尸报告归还到仵作手中，带着柳清然离开停尸房。

“你发现了什么”柳清然心里十分焦急。

见萧慕尘不说话，柳清然愤愤的跺着脚，时不时踢起碎石路上的小石子。

萧慕尘注意到身后人的动静，停下脚步，“生气了”

柳清然无力的蹲在地上，“我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有用，不能替隘口亡军报仇。”

萧慕尘俯视着蹲在地上，缩作一团的柳清然，伸出大手抓乱她的头发，“小夯货，我不是说了吗？我一定还燕云十六州太平，但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柳清然站起身，抚顺自己的头发，得寸进尺的说道，“我给你时间，但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慕尘指了指日头，“该吃饭了，等吃完饭我和盘托出。”

早上走的急，客栈小二送来的酒菜还原封不动的搁在桌上，萧慕尘这么一说，柳清然顿时饥饿难耐。

“那行，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柳清然用力吸住饿扁的肚子，以免会发出尴尬的声音。

大理寺不愧是位列九卿，一顿午饭而已，从地上跑的，到天上飞的，再到水里游的，几乎是一应俱全。

蒸羊羔，卤胸掌，熘鱼片儿，糖熘芡仁米，拌鸡丝，还有好多柳清然不认识的佳肴一齐放在眼前，说不馋那是不可能的。

“萧寺卿，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往日你都不让我们这样铺张浪费，只肯点几样小菜添添胃口。”大理寺的仆子上完菜品，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清然低笑，慢慢的挪到萧慕尘身旁，“这桌饭菜，该不会是你特地为我准备的吧！”

萧慕尘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去把大理寺捕快们都叫过来，接下来有一件大案要查，趁着今日我要好好犒劳大家，鼓舞士气。”萧慕尘谎话信手拈来，嘴硬的像只死鸭子，可惜戏演的太差，连一旁的仆子看了都摇头。

“哦！原来萧寺卿是要犒劳大家啊！怪我自作多情了！”柳清然看着萧慕尘自信满满，自以为滴水不漏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开口揭穿，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知道就好。”萧慕尘拂了拂长袖，给自己再填几分底气。

柳清然掩面偷笑，模样清丽脱俗。

萧慕尘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心中琴弦被撩拨的四崩五裂。

大理寺一群人一哄而来，萧慕尘才缓缓回神。

日光踏着暖意钻进镂空的轩窗，连日的大雪终究停歇之后，云间芒光氤氲，大地积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