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成长

药谷的夜晚相对白天来说，要冷上不少。金暄和穿着单薄的衣服，神情麻木地逆风走着，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来了丝丝入骨的寒意。

他身姿挺拔，毫无因为寒冷而畏缩的姿态。在这一片黑暗的路上，仿佛眼前有光一般，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一开始，他还需要照明，需要陪伴，但也只是刚来的那几天。之后，他就习惯了一个人。再之后，他又习惯了陪伴。

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因为长年封闭而弥漫着一股闷闷的味道，不算臭，却让人闻着不舒服。

一如往常，关门，再次开门，眼前变亮，寒冷被驱除。

但金暄和很清楚，这也只是暂时的温暖。

药泉存在于药谷分割出来的一方天地，长年保持光亮，没有夜晚。他们之间联系着的证明，就是药泉的温度会随着药谷而变化。

也就是说，现在的药泉，要比白日的它，寒冷刺骨几十倍。

金暄和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他紧闭着眼，任由自己不断下沉。从煎熬到麻木，大概几个月就够了，何况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药谷里究竟哪个地方待的更久一点。

直到往下沉的身体停了下来，他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不怎么清楚的少女身形。

水下的可见度很低，他顶多能看清轮廓，仅仅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药泉不大，只容得下两个成年人的身形。但对于俩身形瘦弱的人来说，他们离的间隙也还算宽的，起码不会落到身子贴着身子这样尴尬的地步。

金暄和主动凑近了一些，伸出在泉水下，越加苍白的手。眼前少女飘散着的头发轮廓很清晰，他不需要多费力，就攥住了一小绺头发。

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药泉一年四季都没有变化，在这更是无法分清白昼和黑暗。但当金暄和感觉到周身变得温暖暖和后，他就明白，不久后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当他刚刚睁开眼，做好上去的准备后，手中什么东西滑动的触感，让他愣住了。

他睁大眼睛，有些震惊，有些期待，又暗暗藏着几分惶恐，一时间也就忘了松开手中的那绺头发。

你是突然间从梦境里醒来的，没有一点征兆，就这样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觉得不太舒服的动了一下后，头发被拉扯的感觉，以及眼前这个人形轮廓，让你发现了这里不止你一个人。

而且，你能感受到他注视着你的目光。

怎么有点恐怖片场景的意思？

水下昏暗不清，两个人影离得很近，他手上还拽着你的头发，要不是一眼瞄到了他头上带着浅浅金光的主角两个字，你恐怕已经吓愣了。

“金暄和？”你主动打破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顿了顿，这声音跟你印象中的金暄和声音相比，要低哑不少，几乎没什么相同的感觉。

因为长大了吧，毕竟你醒了过来，就代表着四年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知道是我？”没有得到答案，金暄和又问了一遍。

你看着他头上的主角两个字，略微无言。总不能直接说是因主角两个字太显眼了吧？

“我们是朋友啊，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认出你来不是朋友应该做的吗？”你思索一番后答道。

“不可能，朋友绝对不会在这么暗、我也没有说话的情况下认出我，你在撒谎。”金暄和固执地追问着，“是因为什么，认出了我？”

这也太难搞了吧？

你感到些许头疼，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缠着金暄和说话的那天，其中断断续续的几句内容。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很特别，能一眼认出来的特别。”

说完后，你也不确定已经称得上少年的金暄和，还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相信这个说辞。

一片寂静。

金暄和在得到答案的那刻，心口微微发胀，手不自觉松开了那绺头发。其实他只是对于你突然的清醒而感到不安，所以一直想要用说话来缓解那股情绪。他知道自己的话有无理取闹的成分，但他不知道，答案竟然是这样的。

突然地，那个只与他说过一天话的女孩，就慢慢地与眼前的少女重合了起来。

与那个，在冰冷刺骨的泉水里，一片无际的黑暗中，突然多出来带给他慰籍的陪伴者，重合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他才回神。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自心底升起，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运的是，药泉按时将他送了上去，让他逃避了对话。

但当他看着平静的碧绿水面，想起眼前骤然失去的少女身形，又不觉得这是幸运了。

他怔怔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往外走。

都醒了的话，那不久后就可以见到了吧？

你从泉水里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样了。虽然不太记得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但绝不是你身上的这件红色及膝裙。

可能是你的二婶给你换的？毕竟你身体在成长，早就穿不下了才对。

你伸长手臂，舒展了下身子，惬意地微微眯眼。

“你总算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你立马转头看去，惊喜地看着你的二婶与谷主一同走来。

你跑了过去，扑进陈秋华怀里，撒娇道：“二婶，我好想你啊！”

陈秋华抱住你，眼眶微湿：“身体恢复了健康就好。”

“希月呢？她身上的咒怎么样？”

“她很好，你身上的咒没了，她的也就跟着没了。”

“那爷爷呢？我这么久没有回去过，你有跟他说过原因吗？”

“说了，他很担心你，想要你早点回去看看。”

“那……他知道我爸爸妈妈做的事了吗？”

你想到洛村长那么期待你能找到爸妈他们，带回来团聚，心就是一揪。

陈秋华静默了片刻，无奈道：“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你的爷爷他也是经历过很多事的人。”

你松了一口气，但洛村长独自一人流泪的场景总是闪现在你脑海里，让你心情没有刚开始那么好。

见你们没有话说了，谷主这才笑着开口道：“身体有没有难受的地方？哪里不舒服别瞒着，要说出来才对。”

你从陈秋华怀中出来，带着点感谢地回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谢谢谷主的关心。”

谷主点点头，神色和蔼：“你还得在谷里多待几天，要是出现不舒服的症状，记得随时说出来。”

你嗯了一声，又纳闷于谷主的态度。怎么这么像哄小孩子的语气？难道你看着还是很像小孩吗？

直到陈秋华牵住你的手往前走，用着小心翼翼的语气哄你，看向你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某种难过的意味后，你才想起，他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你的意识会停留在十岁这一年，所以在他们眼里，你现在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你抓了抓头发，可恶，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别人眼中的成熟御姐！看着就是养了一堆小白脸的那种！

心情更加郁闷了的你，在见到扑上来的洛希月后，才好转了一些。

“呜哇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次呜……想进去二婶她都、都不让我过去！我真的好想你呜呜呜！”洛希月抽泣道，说的话都断断续续的。

你只能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都已经这么高的人啦，就别再哭哭啼啼啦！你这不是看到我好好站在这吗？”

“其实我什么也没感觉啊，就只是在泉水里睡了一觉而已。不过你突然间变得比我高这么多，我有点不习惯。”你揉揉她的头，想要放下时手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停在了半空中，愣了一会儿后，才若无其事地调笑道：“原来我也有这么高了啊！”

哭泣中的洛希月以及在旁边看着的陈秋华都怔住了，随后，洛希月哭得更大声，陈秋华眼尾也多了抹嫣红。

你看着洛希月这幅模样，内心感到了些许的心虚和后悔。早知道就不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惹她更伤心了，哄起来也是真难哄啊！

可出乎你意料的是，没过多久，洛希月就离开了你的怀抱，一把抹干眼泪。

“姐姐，现在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哈？”你不解地看着她。

洛希月坚定说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你迟疑回道：“谢、谢谢？”

洛希月摇摇头，偏向于明艳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怜惜，“在你学会成长之前，我、我都会呜哇……保护你的呜，不会让你被人欺负，让、让别人以为你是傻子呜呜呜。”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你：“……我的成长，会这么艰难吗？”

最后在陈秋华的帮助下，洛希月才终于停止了哭泣。只是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粘着你，抱着你的一只手，就连睡觉也是一样。

你以为你出来的第一个夜晚会睡得很香，可现实是你的手被洛希月抱着移动不了，她睡得很香，你手麻了。

你叹了口气，试着从她怀里夺回自己手臂的控制权，但你才动了一下，她就像感知到一般，抱着的力气更紧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你转过头去，悲鸣一声。也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不是因为你那段话造成的，如果是的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好好的非得上去演一段，好了咯，骗人的报应来了咯！

越想越悔不当初的你，放弃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又睁开，抬起另一只手，在一片黑暗中，愣愣地盯着它看。

其实四年一点都不算短。

你的身体长高了，五官也逐渐长开了，就连声音，细听也比以前要柔和不少。那他们呢？变成什么样了？莫名的思念开始涌上心头，在小金的圣地里，你可以只顾着修炼，而不去想其它的，可在这样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你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

天罗学院……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

你放下手，再次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