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肃清小队

死者公孙负，是流星寺的神子，于一年前来到的秋瓶县。

王僧站在床边，表情不悲不喜：“他在流星寺里总是独来独往，除了讲师授课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寺里，因为天资高贵，脑子灵光，被陈坤收做门前弟子，因此和寺里的其他神子很合不来。从没见过他主动惹事，但是只要有人敢惹他，出手便是死招，为这事，他没少挨陈坤的训斥。除了陈坤，其他讲师，包括我，都不受他待见。原本他是最有机会成为神使的孩子。”

可现在却躺在这里，死相凄惨，林子深没有将话说出口。

先不管王僧对公孙负的印象如何，既然对方能够得到老人这么高的赞誉，那么也就表示公孙负在修道一途上是真的有天赋，作为大寺，谁不想手底下多出几位令神鬼界轰动的神子，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了。

林子深也能看出王僧的意思，之所以带他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他出力帮衬些，毕竟要是林子深在成神台见过公孙负，那么对凶手的追查就会方便很多。

而且能在落丹境的感知范围内动手，对方的实力一定不弱，流星寺里只有王僧和李弱两个落丹，还要保护寺里的神子和县城居民，显然力不从心。

林子深将注意力放在尸体上，公孙负死不瞑目，脸色铁青，双眼爆红，额头上的绿点和脖子上的疹子都已经消失，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林子深遇到的那人不一样，但是尸体上残存的魂动痕迹却如出一辙，不用怀疑，公孙负就是成神台拿走神仙草的神秘人。

这也是林子深一进门就看向他额头和脖子地方的原因。

林子深接触过绿门，还买过那里的秘药，知道出现皮外症状的，都是长期服用了副作用极大的秘药，症状很难消除，至少不是一夜之内可以做到的。

“能推断出他是什么时辰死的吗？”林子深问。

“卯时过半，虽然他不是神使，身上没有魂种，但已经在寺里修行了一年，可以熟练的运用魂魄力，施展一星阵法和‘形’阶符箓，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稀薄的魂动痕迹，但说来奇怪，他身上并未有其他人的魂动痕迹。”王僧说出自己掌握的细节。

从时间上来看，公孙负从取走神仙草到他被杀，中间至少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不仅杀了公孙负，取走了神仙草，还消弭了自己的魂动痕迹，以及对方身上的症状，这表明对方要么不是一个人，要么就是落丹境及其以上的凶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我都是落丹境，这样的小手段见的多了。”林子深平静道。

他将目光转移到尸体的胸口上，在那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伤口，林子深能够看得出，伤口贯穿了公孙负的身体，周围的鲜血都已经干涸，沾到血的衣服开始发硬，血腥味并不浓烈。

王僧注意到林子深的目光：“有什么发现？”

林子深点头，继续向下看：“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伤口，它就在我面前出现。”

在看到伤口的瞬间，林子深就已经决定，无论王僧是否发出邀请，他都要查清公孙负的死因和背后的凶手。

公孙负的裤子和鞋都很干净，昨晚下了雨，不大，地面微透，出外行走一定会踩到泥土。

这表明公孙负被杀的地方另有他处，难怪王僧没有及时察觉到凶手的魂动痕迹。

是某种阵法吗？

林子深开始思考。

见他这么专注，王僧露出一丝苦笑：“本来这件事还不太好张嘴，但我看你这么上心，那我就不再客套了，有你帮忙，我们肩上的担子会轻松很多。”

林子深目不转睛：“您毕竟是我爷爷的好友，小的时候没少收您礼物，帮忙是应该的。”

王僧呵呵笑着，从烟袋里掏出一颗神仙草，递给林子深。

林子深眼前一亮，也没客气，直接伸手拿过：“您还有这样东西？”

他现在特别需要神仙草。

“这是从他身上发现的。”王僧收敛笑意，用烟杆指向公孙负：“我趁县衙的人没注意，就偷偷藏了起来。”

“县衙？”林子深收起神仙草，疑惑道。

秋瓶县的治安主要得靠于县衙的管理，但是神寺直接由朝廷认命调动，并不受当地县衙的管辖，公孙负是神寺里的神子，他的死，理应由流星寺全权负责才是，县衙也就是起到了从旁协助的作用，王僧在他们面前不需要这么谨慎才对。

另有隐情。

林子深问道：“这个公孙不是一般姓氏？”

除了公孙负的世俗身份不一般外，林子深想不到还有其他能让县衙趟浑水的原因。

王僧沉默片刻，说道：“你猜对了，他是郡里公孙家的小公子，听说做了错事，犯了家规才来到了这里，在他到达秋瓶县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公孙家主的亲笔密函，信上明确表示，让我不必将公孙家的身份太当回事，只拿他是寻常家的孩子就行。唉，要不是公孙家的名字太响了，县衙也不会掺和这件事，我们处理起来也能更方便。”

林子深有些想不通，公孙家的名号他是知道的，家族势力在渔阳郡可排进前三，当年他逃窜到渔阳郡，还曾被这家的一个小少爷暗中帮助过，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公子，能犯了多大的事，才会被流放到此。

“郡里不是没有成神台，以公孙家的能力，就算是将他安排进朝廷做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犯了家规？对于公孙家这种极度爱惜羽毛的家族而言，孩子犯了家规，要么被逐出家门，要么被囚禁在家里，忏悔一生，可这位却是被送到秋瓶县这么一个偏僻小城，还成为了神子，你也说，他是最有机会成为神使的人，难不成是当上了神使再回去？”

王僧顺着林子深的思路说道：“依你的意思，公孙负离开家族不是因为家规，而是公孙家主出于对他的保护。”

林子深问：“能查到公孙负在家里的地位吗，嫡子还是庶子？”

王僧没有给出肯定回答：“我可以写信问一问。”

林子深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太久，两人都是人精，身边又没有第三人在，说话自然不必太藏着掖着。

毕竟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到公孙负身后的凶手。

“我还需要您帮我打听一件事。”

看过公孙负的尸体后，王僧带林子深去到另一个地方。

那是讲师们居住的院落，进入院子里，看到李弱，陈坤和王梦三人正在等候。

林子深不明所以，安静的跟在王僧身后。

他还是深夜时的装扮，獠牙面具遮住脸，让他得已肆无忌惮的审视面前的三人。

他们应该是王僧给自己找的帮手。

用帮手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合适，寺里死了人，他们应该出人调查，按理说，林子深是他们的帮手才对。

王僧向三人介绍林子深：“这位是我好友的孙子，因为一些琐事才来到了流星寺，正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可以帮我们一起调查公孙负的死因，你们三个可不能欺负他。”

陈坤充满了敌意：“什么琐事要进入成神台解决？”

王梦搭腔：“是啊，大寺，公孙负的死本就蹊跷，你又找来一位来路不明的家伙掺和，他靠谱吗？你可别被骗了啊。”

李弱微微一笑：“大寺，您...花了多少钱？”

王梦扑哧一声笑出声，就连陈坤都忍俊不禁，冲李弱竖起了大拇指。

王僧显然是没料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弱也会拿他打镲了：“不贵，等你们查明真相，我就可以隐退了。”

“什么？”

三人瞠目。

“你再这么说下去，我这忙就真的帮不上了。”林子深及时解围。

他向前跨出一步，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和煦的微笑：“在下林子深，神使，符箓师，请多关照。”

“李弱，神使，符箓师。”

“陈坤，神使，阵法师。”

“王梦，神使，阵法师。”

“肃清小队，请多关照。”

肃清小队是神寺应对重大难题时才会出现的队伍，成员有三人，一般都会在神子初成为神使的那段时期，进行挑选组队，组成的这支队伍会追随他们一生，即使成员彼此之间以后再不联系，也不能违背当初组合的誓约，去寻找其他人组队。

如果在修道路途上看到了三人成群的修道者队伍，那么他们是肃清小队的几率大概有七成。

这是林子深的经验之谈。

他早些年也曾和另外两名神使组成过肃清小队，不过因为自身原因，他早就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

李弱三人想必也是多年前就组成的肃清小队，虽然陈坤对李弱充满了敌意，但是当三人喊出‘肃清小队’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子深能够感觉到三人身上酿造很久的骄傲，以及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真让人羡慕，林子深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