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怀鬼胎

任我天眯起双眼：“你认为是公孙负向其他人透露了宝物的存在和价值，那些人眼红，所以夺宝杀人？”

面对这一说法，林子深保留了自己的意见，看向身旁不语的王梦。

王梦冲他微微一笑，看向任我天：“公孙负在流星寺并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他不会将宝物透露给旁人，也就不会发生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任我天默认：“没有朋友啊。”

他的视线穿过院门，落在了渐有人烟的街道上。

林子深又问：“公孙负为何没有在你们来到的当天取走宝物，而是间隔了数天。”

“其实他那天来找过我们，也看过了宝物，当时给我们的回复是，宝物太贵重，放在他手上容易被人偷走，所以便先暂时寄存在我们这里。这趟押镖，公孙策图给了很多钱，顶的上我们镖局半年的收成，因此我们来到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任务完成后，在城里玩几天，何况公孙负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所以我们就答应了，没想到他第二天又找上了我们，要求我们这些天都不要抛头露面，至少要等到他取走宝物才可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当时神态紧张，像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在和小姐商量数次后，我们就又答应了他的请求。原以为需要在这里多等几天，没想到两天后他突然找到我们，满脸欣喜，吵着要取走宝物。我们也乐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便没多问，让他取走了宝物。在他拒绝我送他一程的提议后，我们就睡下了，哪成想天还没亮，就听到了他的死讯。”任我天回忆着，讲述中，眉头始终紧皱。

说完，任我天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本就是急性子，在小司馆住的这几天，已经把她的耐心耗光了，再加上公孙负的死太过突然，一时间让她无法接受，于是她便请辞，独自一人回家。”

林子深看向任我天：“你就不怕她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假设公孙负的死是夺宝杀人，那么镖局的人同样有怀疑，而且根据王梦刚才评价公孙负的那句话来推测，镖局有内鬼的嫌疑最大，在这个节骨眼让王洁一个人离开，不等同于将她推向凶手，陷入了危难境地。

“我也建议大小姐带着弟兄们先走，我在这里留守，等查明了真相再回去，可是大小姐死活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

这句话也直接回答了任我天为何会留在这里的原因。

按照规矩，镖局将宝物押送到约定地点，等收货人将东西取走之后，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在那之后，无论收货人遭遇了什么，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可是走马镖局的规矩却又多了一条，等到收货人取走宝物后，他们必须要保证对方在三天之内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就算他们任务失败。

即使镖局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也遵循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也是因为这条准则，走马镖局才会成为永宝王朝里，仅有的传承了百年的镖局。

任我天问：“在某些方面来讲，我们也算是一条路上的朋友，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如果能早一流星寺和县衙一步，找到杀害公孙负的凶手，那么他们就可以将这件事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

林子深同样保留了石碑的事情：“我在公孙负住的院子里发现了被他烧毁一半的信件，就是凭此信件，我们才找到了你们，还有一点，公孙负并不是死在尸体所在的那条街道，而是另有别处。”

这条线索连王梦都不知道，要不是林子深再三逼问，恐怕王僧也不会告诉他。

任我天猜测：“凶手将尸体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说明杀人的地方不方便被人发现。”

林子深赞同这一观点：“只要能够知道公孙负真正被害的地方，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查清凶手的身份，看来在你们这里是无法获得更多的线索了。”

任我天起身：“我们镖局也会有所行动，等有了其他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早一天查明真相，他们就能早一天离开。

林子深和王梦告辞离去。

任我天将镖队成员喊到身前，一人负责城里的一个地方，严密监视，昼夜不分。

出了小司馆，林子深向早点铺子走去。

王梦不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林子深顺其自然的找位置坐下，要了一屉包子，两碗豆浆，慢慢吃着：“我们手头上的线索太少，如果凶手不再一次动手作案，我们很难抓到他，我怀疑‘新人遇鬼’这件事和公孙负的死有关联。”

王梦瞬间明白林子深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公孙负撞见了最近杀害新人的凶鬼，想制服对方，最后被对方反杀？”

“不排除这种可能，从公孙策图亲自找到走马镖局，到宝物被两层禁忌保护可以看出，那件宝物绝非常物，很有可能是某件法器，公孙负来到流星寺已经两年有余，按理说，他应该已经达到了进入成神台的资格，那件宝物很有可能就是公孙策图送来帮助自己儿子的。”

“结果到最后，却反倒害死了公孙负。”王梦眼神黯然。

林子深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安排神子进入成神台，耽搁的时间越长，对神子成为神使的影响就会越大。”

这不是无稽之谈，也没有恐吓之意。

林子深是过来人，还体验了两次，对这件事很有经验。

凡人要想成为修道者，就必须要融合神或者鬼的魂种，融合魂种则需要体内有魂鼎，将魂种放入魂鼎的过程，便是修道下五乘境界的第一乘，起炉境。

起炉境，在五脏六腑中升起一个由魂魄力幻化而成的火炉，火炉是存放魂种的器具，有了它就等于修道者有了修行的根基，一旦失去火炉，修道者就会修为全废，沦为废人，再无重来的可能

只有架起炉子，才能生火，才能炼化魂鼎里面的魂种。

于有修道天资的凡人而言，越早架起火炉，对日后的境界提升越有益处，相反，拖得时间越久，就越难提起那幻化成火炉的第一口气。

经过万年前修道先辈的探索和发现，他们得知凡人经过两年的刻苦修行，再去融合魂种，是最容易成功的。

这个时候的凡人有了使用魂魄力的基础，同时神智也是最坚韧的，同时他们的心灵纯粹，干净，与其内部还混杂有神鬼意志的魂种正好互补，不会造成一头重的悲剧。

王梦面露难色：“流星寺建立才十年，对成神台的打造完全就是趟水过河，河里有什么我们根本就无从得知，也不能贸然让神子进入，所以就只能先这么拖着，唉，真是可惜了公孙负这些孩子，他们的天赋可比我们这些讲师们，优秀很多。”

有实话，也有隐藏。

依照林子深来到的那晚，王僧对李弱的交代来看，等解决了公孙负的事情，寺里就要着手安排神子进入成神台了。

王梦为林子深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而感到可怜。

“郡里没有帮你们？这是他们的义务。”林子深很快喝完豆浆，小口吃着包子。

王梦眉头轻挑，眼神闪烁后寂灭。

“有难言之隐？”林子深问。

他初来秋瓶县，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尤其是流星寺，寺里的人，他除了在儿时见过王僧几面，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相识，这些人有怎样的过往，吸引着林子深的好奇心。

肃清小队三个人，只有李弱是落丹境，还被王僧赞誉为流星寺第一强者，林子深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充沛的魂魄力，远超王僧。

林子深曾在私底下问过李弱的年龄，对方给出的答复是不到五十。

不到五十的落丹修士，放在郡里都是香饽饽，怎会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当讲师。

王梦大口喝着豆浆，缄默不语。

林子深没有再三追问，两人吃过早餐，便离开了小司馆，到了流星寺门口，林子深交代一句后，和王梦分开。

他要出城去见充哥。

挪信使是朝廷指派，用来传递消息情报的人的统称，每个挪信使都有自己的固定路线，据说任何一个挪信使手上掌握的情报，都足以毁掉一个县城。

秋瓶县由充哥负责，那么他一定知道些绿门在城里的情况。

虽然林子深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太频繁的联系朝廷的人，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王僧显然靠不住，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公孙负的死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故意隐瞒公孙负并不是死在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难道绿门的生意，他也有份？

李弱三人肯定对自己隐瞒了重要事情，王梦那个眼神，欲言又止的状态，一定知道些什么。

县衙也不对，城里死了这么多新人，除了设宵禁，再没有别的动作，那天搬走了公孙负的尸体，王僧没有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有过交代，只提了一嘴，说以后可以放心去县衙看尸体。

任我天真的是因为公孙负的死而留在城里吗，就没有可能是因为看上了那件宝物？

公孙负自负，流星寺人尽皆知，真的如王僧所言，没有人对他怀恨在心，如果有，那人会不会暗中调查公孙负的一言一行，提前知道了走马镖局要来秋瓶县，然后联合任我天杀死公孙负，抢夺宝物，最后因为分赃不均，两败俱伤，公孙负留在这里是为了要找机会做掉那个人？

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人，铁嘴张是从哪里知道那么多关于公孙负死亡的细节？县衙的大人透露给他的？

那个圆眼汉子是官兵，到梦萍客栈真是为了喝酒，那为何会流露出杀意？是怕铁嘴张说了不该说的，所以要盯着他灭口？

林子深来到城门口，将在册本递交给在城门口把守的官兵。

城里死了人，出城进城都要接受盘查，至少县衙没忘了这一点。

出了城，林子深直奔森林。

所有人都有问题，包括林子深自己，要是被人察觉公孙负的伤口和丈八有关，他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他自认为自己的那些过往不值得一提，所以就干脆，所有人都不要知道。

找到充哥，找到绿门，找到神仙草，恢复落丹境修为。

有实力傍身，做事才能干脆。

在林子深和王梦去小司馆的同时，李弱和陈坤来到了大酒楼，在后院找到了铁嘴张。

铁嘴张一天在两家地方说书，上午是大酒楼，下午便是梦萍客栈。

李弱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喝茶休憩，躺在椅子上听曲。

为了留住铁嘴张，大酒楼特意从戏园子里找到最会唱花戏的旦角，为铁嘴张独自鸣音。

“铁嘴张，你可真会享受啊。”

陈坤出现在铁嘴张身后，吓后者一大跳，铁嘴张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来，让旦角进屋候着。

见除了陈坤，还有李弱，铁嘴张受宠若惊，平时哪见得到这些个神仙大老爷啊，作势就要下跪。

“别装模作样了，我们约定的事，没忘吧。”陈坤坏着一张脸，眼神阴骛的看向弯腰不动的铁嘴张。

李弱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面色冷漠，心里想着，还是陈坤更适合做坏事。

铁嘴张心思活泛，不用再多提醒，瞬间明白陈坤说的是哪件事，他们说书的，要的就是记性好，有眼力见，会审时度势，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

“没忘就行，今天晚上睡在梦萍客栈，放心，我们不会害你，会有人保护你。”

撂下这句，陈坤和李弱翻墙离开。

铁嘴张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神仙也爬墙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