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议亲

窗外春色溢满了庭院，柳絮丝丝柔柔地吹在纪云微的脸上，她倚在轩窗半点没有喜色。

玉佩是唯一和裴澜有联系的物件，如今也送了出去，自己孤家寡人，又能靠谁提前解禁。

尹鸿大人是前朝归降的文臣，裴澜的身份定是他在其中帮忙，这才换的了他清白人家的出身，参加科考。

只可惜知道如今才有所察觉，前世竟然一点未曾留意，难怪尹鸿处处维护于他，宫变那天，裴澜孩同他打了招呼，现在一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日内宫放着烟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纪云微原染了些风寒，可裴澜好说歹说才同意一同入宫觐见，刚过内宫大殿，迎面便见到了尹鸿。

“郡主安好，裴大人安好。”他穿着紫色的朝服，老远处便向二人行礼。

他形色匆忙，如今想来才晓得其中缘由。

纪云微回礼，“今日小年夜，尹大人何不留下来跟同乐吗？”

尹鸿思绪似乎有些乱，停了好久才道出原因。

“臣的女儿女婿今日从江宁回来，臣好久没见过女儿了，特意告假回家共享天伦。”

“尹大人快些回去吧。”裴澜挽着纪云微，催促着尹鸿。

尹鸿看着眼前这对小夫妻，只觉得般配极了，如今又是年节，更看着人活色生香了。

“看裴大人和郡主感情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裴澜侧身垂眸看着纪云微，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云儿，很好。”

纪云微:“雪天路滑，尹大人慢行。”

尹鸿躬身道谢，“多谢郡主。”却独独跟裴澜道贺，“年关岁尾，祝裴大人心愿得偿，万事顺利。”

裴澜:“多谢。”

纪云微看着裴澜有些不解，“尹大人同你很熟吗，为何非要单独祝福你呢？”

“我与尹大人是同乡。”裴澜道。

“从前你怎的不说。”她努嘴，有些不高兴。

“从前时机不对，现在说正是时候。”

什么时机，为何现在却到了时机，裴澜官场上的事情，纪云微从未多问，只是心中些许的惴惴不安。

这一切的一切，都曾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过，只是她从不在意，更不曾留心过。

裴澜是孤儿，孤苦无依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同乡。

不曾想，一瞬之间，竟改天换地，身死红墙之下了。

不知自己死后，裴澜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一刻动过恻隐之心。

正想着前尘往事，思绪突然被敲门声扰乱了。

乐安兴冲冲地跑进屋，“郡主，殿下请您去前厅屏风处稍坐。”

“母亲让我出去了？”纪云微猛得站起身，以为这禁闭终于关足了，母亲定是不忍心对自己严加苛责的。

乐安:“是……有客人来了。”

刚开怀的心情，突然低到了谷底“不去！”纪云微一口回绝了。

“是来给郡主议亲的！”

听来议亲，纪云微急得直跺脚，“议什么亲，谁这么不知好歹，昭宁郡主满口胡言，藐视权威，谁还敢来议亲？”

乐安喉咙一紧，“是……中书令大人……”把头深埋，吞吞吐吐道。

听说是尹鸿来了，纪云微高兴的如盼甘霖，刚还说道他，这下计划终于有盼头了。“乐安，快给我更衣！”

前厅，尹鸿正和魏珊洽谈，纪云微蹲在屏风后面，有些看不清人。

魏珊是当朝长公主，太后唯一的女儿，皇帝最宠爱的妹妹，从小见着先辈建功立业，性子像男子一样果决。

在前朝也颇受尊重，自然也说得上话。“这是去年的茶了尹大人别嫌弃。”

“殿下的公主府比王府都华丽，这茶自然也是最好的，哪里还能嫌弃呢？”

寒暄几句，魏珊终于问到了正题，她和尹鸿不曾来往，今日定是有事，否则才不会登门。“不知道尹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郡主正值妙龄，老臣知道殿下在给郡主找夫婿，老臣看了今年的贡生中，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魏珊如今也在为此事发愁，一听此话苦笑道:“云微这丫头是我的独女，到底不像男孩，打得骂得，从小骄纵任性，只怕……”

“老臣知道殿下爱女心切，郡主又深的陛下娘娘宠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老臣知道殿下不是看重门第家室的人，其实只要这人好，往后日常才能开怀，老臣家中也有女儿，这天下父母都是一样，不过是求孩子健康快乐罢了。”

魏珊颔首，“尹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我家这妮子性子太差，前些天还跑到贡院门口替别人出头，真是把我这公主府的脸都丢尽了。”

虽说她对纪云微的举动有所不满，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自己的女儿是个真性情，只是行事有些鲁莽。

但这些夸奖的话，她从不当着纪云微的面说，女孩子可以宠溺，却不能捧过头丢了分寸。

尹鸿一听大笑起来，看着魏珊的态度，似乎有眉目。

“郡主天真烂漫，正是真性情啊，这考生名叫萧培，是清河县人，无父无母，但着实是用功努力。这次会试考了一甲，今年刚过弱冠，相貌堂堂颇通诗书，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

听他这么说，魏珊焦虑的神情才稍有舒展，“这倒是不错的，等殿试之后看看如何，这丫头被我骄纵坏了，得好好管管，要不以后该吃亏了。”

她从来不是势利之人，只要能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好，什么样的家室她并不在意。

可乐安却不乐意了，一听是萧培，险些从屏风后面冲出来，被纪云微一把按住。

“萧培是……那日的狂徒？他也叫品行端正，尹大人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想攀高枝竟这般不择手段？”她最是仗义直言，早就看裴澜不顺眼了。

纪云微却不以为意，“你说母亲会把我嫁给他吗？”她问道。

乐安一听此话，郡主似有留恋之意，反问道:“殿下疯了吗，为何要嫁？”

纪云微也没办法，“母亲也会这样想吗？”

“这肯定也是殿下的想法！我们都不希望郡主跳火坑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母亲不肯把自己嫁给裴澜怎么办。

那可难办了……

正想着她突然冲进了屋中。

“郡主您要干什么！”乐安急懵了，就看着娇养的主子，此刻正提着裙子在翻窗户。“您不能出去啊！”

“不出门，走窗！”说罢她便推开乐安，凭着记忆，找去了裴澜京城的宅子。

她要亲自去找裴澜，无论如何，哪怕他觉得自己是水性杨花，不自爱的人，哪怕母亲会打折她的腿，哪怕从此名声落败，无所谓了。

为了将来，眼下种种都不重要，这个婚，必须要成。

她站在裴澜府门前，拼命砸着门栓。“我找萧培！”

“郡主，您请回吧，公子今日有事。”是长舒出门，一口回绝了她。

纪云微双手掐腰，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语气尖锐地问道:“他有朋友来？”

可转念一想，他能有什么朋友，不过是他的遗老遗少，乱党余孽罢了。

“我真有事，你让我进去！”她焦急不已，扯着嗓子当街高喊。

片刻后，裴澜终于慢吞吞地出现了。

“郡主亲自登门有事吗，在下并没告知过在下的住址吧。”

“我当然知……”她一着急，险些说错了话，“我当然是指使人查的，你给了尹大人什么好处，殿试成绩未出，你居然说动中书令来为你求亲！”

“尹大人和在下是同乡。”他说。

纪云微撇嘴一笑，果然又是这句话，“少蒙我，你们根本不是同乡。”

“不是郡主把玉佩交给尹大人的吗，那郡主是何意呢，郡主又以为我是何意？”

裴澜三两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尹鸿来当说客，难道不是他属意的吗。

纪云微心中愤慨，却也找不出半分逾举的行为。

她比裴澜矮上一头，扯过对方的衣领冲他吼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没那个心思就别欲说还休，不就是想巴结宗室，再混个皇亲国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裴澜见她向来都是安静的，眼前这样实在是出乎意料，小郡主居然还有急到跳脚的样子。

“你就不是什么品行高洁之士，本郡主还以为你是什么人中龙凤，还替你解围，真是看走眼了。你若真想如此，便中上一甲，穿着官服，亲自去公主府求亲，大可不必如此铺张显眼！”

“最后一句才是郡主的心里话吧。”裴澜异常平和，似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纪云微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似有些过分，立刻向后退了几步，规矩起来，“公子会错意了，每一句都是心里话。”

“既如此在下日后便上门提亲可好，城中流言蜚语不堪入耳，终究是在下对不住郡主。”

“假惺惺……”纪云微喃喃自语道。

“郡主的伤可好些了？”裴澜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十分不安，前世她也这么问过，可今时今日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好……好多了。”

“天气凉郡主请回吧，别伤了身体，公主殿下找不到人了，又该责骂你了。”

“你怎么知道。”

裴澜看着眼前脸红的小郡主，就觉得十分有趣，本就是两人互相试探，她居然还亲自登门了，到底想玩到什么时候。

“郡主这身衣服有些皱，应该穿了两日了，是不是被禁足了。”

纪云微没说话，没否认，也没再胡闹，像是只炸毛的小猫，突然得到了安慰。

“郡主小心慢行，不必忧心了，长舒，送郡主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她草草行礼离开，可却并没有走远，躲在街边的石狮后面，想等到裴澜进门再离开。

没等到裴澜进门，却等到了一位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身穿着紫色的衣裙，挽着堕马髻。春寒料峭，这女子却比街上的忍穿的都少些，更衬得这她皮肤白皙，婉转动人了。

这是谁？纪云微前世从没见过此人。

老远处便听见长舒故意高喊道:“清姑娘来了，我家公子正等着呢，快请进。”

清姑娘？纪云微心中纳闷，自己并不认识什么清姑娘啊。

她忽然想起一人来，可是那位京城行首，颐香阁的钰清姑娘，裴澜居然还逛楚馆，自己竟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