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嘲笑

那衣衫看起来很寻常，可在座众人皆是异常了解布料之人，一眼就瞧出那衣衫不简单，像是江南独有蝉丝而做，蝉丝稀少，价格贵不说，若是没有特殊通道也是很难弄到的，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苏阳身后的小厮身上穿的也是这种蝉丝。

区区一个即将倒闭的绸缎庄居然拿得出来这般好的东西，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在所有人眼里并没有觉得了不起，反倒更是鄙夷，在他们看来，苏阳此举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于是嘲笑声比最初更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这苏阳怕不是疯了吧，居然给一个跑腿的小二也穿上这般好的布料，是生怕绸缎庄钱多吗？”那人仰天大笑，毫无礼貌的指着苏阳几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要了命了，这长安城谁不知道绸缎庄前些日子还要关门大吉，听说啊，卖价五千两都没人要呢。”

“就是就是，这苏阳该不会是被刺激傻了，打肿脸充胖子也应该是这样来的啊？哎哟，不行了，不能看了，再看他们我怕我大牙都要被笑掉了。”

“都忍着忍着，给苏大掌柜留点面子啊，好歹让人多撑上几分钟啊。”

话音未落，满室哄笑。

苏阳见惯大风大浪，并未对这些嘲笑放在心上，只有点气愤，他只是担心萱绫，毕竟是小主子身边最亲近的丫头，既然凡在自己身边，那自己定然要照顾好她，否则要如何跟小主子交代。

可萱绫看着非但没有一丝生气，反倒多了几分气势，就像是……就像是……苏阳浅浅笑了，对，就像是小主子身上那抹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

他心底那抹微不可查的气愤便也彻底消散了，高高仰起头，一步一步往角落处的位置走去，在万千嘲笑声中显得那般胸有成竹，霎时间，整个会场寂静无声。

“哟哟哟哟，看样子苏掌柜今日是要东山再起了，”那人刻意挑衅，装模作样的看看苏阳左面再看看他右面，高声道：“那苏掌柜肯定带了什么了不得的衣衫，”

疑惑的声音中满是嘲笑，“可怎么苏掌柜也没带姑娘呢，”嗤笑目光落在小厮身上，他笑得更狠了，“该不会是准备让这小厮男扮女装穿上展示吧？”

衣巧会本就因高门小姐而存在，他这番话可谓是天大的侮辱，对苏阳是，对苏阳身后的小厮更是。

霎时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苏阳身上，或疑惑或好奇，但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目光，连带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令人脸红。

萱绫眼珠微转，便作出一幅气愤的模样，连脸都有细微的红，“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们绸缎庄就是厉害，今日的衣巧会绸缎庄一定会拔得头筹，成为长安城第一大庄的。”

所有人的嘲笑声更大了，似乎都要冲破云霄。

萱绫的脸色因气愤更红了，颤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怒声道：“有本事下赌注啊。”

衣巧会虽是为女子而生，但男子也不在少数，那下赌注押哪家能拔得头筹的事便也就数不胜数，可与在场所有人对赌的人变成区区一个绸缎庄跑腿的小厮，这可就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东西，”九大庄之一绫罗庄掌柜的闫越远彻底忍不住了，这诺大的衣巧会哪有他一个区区店小二说话的份儿，他冷冷开口，话虽是在说萱绫，眼神却斜睨着苏阳，分明是借着侮辱萱绫打苏阳的脸，“莫不是跟着某些没有眼色的人待久了，就以为自己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苏阳果然怒了，正欲开口回怼，萱绫却先他一步，往前一步，仰着下巴高傲道：“不敢赌就直说，说这么废话做什么？”

闫越远向来性子急躁，眼下被这么一怼怒气直冲头顶，正欲恨声应下，却突然响起什么，嗤笑道：“我倒是想赌，可你配吗？”他伸着手点点桌面，身后随从便从衣兜里拿出一锭白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闫越远唇角笑意更甚了，他身子微微前倾，冲着萱绫不屑挑眉，道：“你拿什么东西做赌注呢？”

萱绫被这挑衅气得更狠了，气冲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很是豪气的扔在桌上，“我有这个。”

桌面上的也是银子，却是一锭碎银，连闫越远桌面上那锭白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于是众人再次哄笑。

萱绫脸色爆红，有些恼怒又有些不甘心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双手在身上来回摸索，想要再找出其他的影子，可末了，只余两手空空。

闫越远笑得前俯后仰，眼里的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绸缎庄压下去，上天还赐给他如此好的打击苏阳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太搞笑了，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点银子的人也敢在衣巧会上嚣张，怎么，当我们参加衣巧会的所有人都是叫花子啊。”

萱绫脸色爆红，

苏阳也有些气息不稳，捏着椅子把手的手指因用力微微有些泛白，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闫越远再接再厉，“也不知道苏掌柜是从哪里找来的小东西，”他起身，抱拳微微行礼，嘲讽道：“苏掌柜眼光当真是极好的，真是叫闫某大开眼界啊，佩服佩服。”他咧着一嘴大白牙，神情惊讶极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如今的绸缎庄如此令人惊叹，都是多亏了苏掌柜的好眼光啊。”

在所有人眼中，绸缎庄往日爬得有多高，有多令人仰慕，如今跌落得就有多低，多让人觉得可笑。

他这番话无异于用脚将苏阳和绸缎庄的颜面踩在脚底，狠狠地，用力地摩擦，饶是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也不免窒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便又笑开了，因为他们都觉得闫越远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