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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启程的日子很快就到,顾先生那天倒很好说话,家里的车子载着顾长云开出去后便直奔满庭芳,捎上乔远堂一路开去了苏州港口。又因为顾先生和顾太太也是马上要搬去北京的人,没多少离情别绪,在家门口叮嘱了几句便不再送了。

两人抵达港口后,有乔远堂这个很靠谱的同伴办理手续照料前后,顾长云精神上便落得很轻松。

距离开船的时间还早,她便在港口站台上吹海风,那风劲头十足地扑到脸上,可细细感受,已然带上一丝春天特有的暖意了。

乔远堂安置好了行李,两手空空地从登船的扶梯上下来,微笑着走过来道:“你要先上船吗?大概甲板上的视野要比码头站台上好很多,现在船不动,你也不会觉得难受。”

顾长云思忖着刚要说“好”,却见乔远堂的视线越过她,像是落在她身后的某一处事物上,脸上浮现些许诧异的神情,又多少带一点如临大敌似的警惕,总归是很古怪的。却还是提醒道:“长云,有人送你来了。”

顾长云转身一看,只见汤太太提着一网袋橘子远远地站在那儿。见自己看向了她,当即露出窘迫又渴切的笑脸来,像是很想和自己说几句话,又碍于乔远堂站在旁边,不好上前。

这和当初公园里那一次会面相比,彼此的地位姿态,完全是对调了。

倒是乔远堂行事很大方,也没有记仇的样子,俯身对顾长云道:“你们谈吧,我在轮船那边等你。”说罢,自己先退开了十多步,把空间留给特意赶来送行的妇人。

他走开了,汤太太果然就迈着步子靠近了,望向乔远堂的目光,倒也显出几分惭愧。走到顾长云眼前时,先就握住了她的手,似乎万语千言到嘴边,都乱成解不开的毛线团,不知从哪一句说起,最终溢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这几年,这几个月,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汤耀宗在北京做着纸醉金迷的梦,她这个做母亲的,便在遥远的家乡,也陪他做一场稀里糊涂的梦。

为此也做出过糊涂事,说过伤人心的话,现在醒悟过来,心里是很懊悔的。

顾长云很能体会她一番爱子心切的慈母心肠,也正因为如此,有些话才要说清楚不可。就着汤太太拉着她的手摇撼了一下,诚恳道:“我知道汤伯母的意思,只是我和耀宗,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

汤太太满脸愧色,急急地打断道:“我都知道了,他那些荒唐事,还有你们绝交的事,伯母先前对许多事情都不清不楚,这才做了糊涂事。好孩子,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转而又叹了一声,眼里浮上一点泪意,“只是耀宗如今的情形,我实在是担心。他们父子两个太像了,都那么倔,拼着你不找我我不找你,要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呢?长云,你刚去到北京的时候,给我发电报保平安的是你,如今,伯母也只好托你帮这个忙了。”

顾长云听懂了,答应道:“我从搬走之后,对耀宗的事情便不大知道了,这是实话。不过您放心,爸爸在北京的人脉很广,由我出面和爸爸说,要是有耀宗的消息,一定拍电报给您汇报。”

汤太太怔怔地点头:“也好,也好。唉,我对你父亲,也是很惭愧。”她语塞了几秒,握着的手仍没有放,最终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开口道,“北京城多少大,也许你未必就能再遇上他,但倘若倘若你真能再碰见耀宗,能不能替我劝他一句,叫他回家看看他的母亲吧!儿子再如何,当母亲的还能嫌弃他吗?”

也许见不到汤耀宗,也许劝了他也不听,但在自己这里,总可以尽一份努力。顾长云点头答应下来。

汤太太脸上便有如释重负的感激,含着泪谢了几声。又叮嘱了许多路上当心,放假空闲了再回来顽顽的话,将手上一袋水果交给她,挥手离开了。

上船后乔远堂依旧装着大度,对于汤太太说了什么话只字不问,但吃晚饭或是看书时又总是盯着她看,分明是在意的不得了的样子。到晚上九点多,顾长云又拿吃完了的橘子皮放到鼻子前嗅——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橘子皮的香气清爽,对于晕船止吐很有功效,乔远堂才别有深意地道:“汤太太的橘子,送得倒很好。”

顾长云暗自发笑,干脆也不和他玩捉迷藏了,把橘子皮盖着口鼻,弯着眼睛道:“你那么想知道汤太太说了什么,干嘛不直接问呢?”却也不必他问,径自把对话复述一遍。

乔远堂当然不是担心顾长云发生转变,不过很怕熟人给她灌迷魂汤罢了,现下知道自己多心了,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这不难,我也可以托人替你打听。”

顾长云笑着点头,又说:“其实我倒觉得,他们父子两个决裂一下,未必不是好事。耀宗就是爱面子,讲究人活一口气,现在逼他一下,说不定他反倒能做出一点成绩,来挣回这一口气了。”

乔远堂自认是见过对象父母的男友,对于那姓汤的,早已是拿得起放得下,对此只是嗤笑着给了句简短的评价:“折腾。”

又闲谈了一会儿,手表的指针指向晚上十点,顾长云揉了揉眼睛说:“我睡了。”躺到床上却并不闭眼,而是抱着被子将乔远堂望着。

因为有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在订票时,便干脆买了两人住的卧票。房间里并排摆着两张小床,但此刻,两床被子却都堆在一张床上,另一张空荡荡的,放着一只摊开的皮箱子。

顾长云看乔远堂放下书,似乎是笑了一下,起身往床边走来。她便抿着卖乖似的微笑,伸手在旁边另一条被褥上拍着,等他躺下后,颇为熟门熟路地挨靠过去,被收拢在一个怀抱里。心想,这真是一个好兆头,等回到北京后,一切也都会越来越好的。

算算他们到北京的日子,乔远堂的父母并没有回来,想不到还是有人候在站台上接他们的站。

看见乔远堂携着一位清秀女子下了火车,姚伯言先是一愣,只觉那女子格外的眼熟,自己指定见过的,随即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冲他拱了拱手笑道:“乔兄恭喜啊,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一杯喜酒?”

乔远堂牵了牵嘴角回敬道:“你等着吧,总少不了你那一杯。”

顾长云没见过姚伯言,他那句打趣的话虽不是对自己说的,到底有些脸红。好在对方点到即止,并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很俏皮地对顾长云做了自我介绍,后者同样笑着道了句“幸会”。

姚伯言提前雇好了汽车,又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径直载着两人去吃饭。顾长云上车后眯了一会儿,醒来后随意把视线投向窗外,只觉得窗外掠过的景致愈发熟悉,再稍加辨认,那不是自己刚上京时投宿的新惠旅馆所在的街道吗!

等到汽车正正好停在新惠旅馆的门口时,她惊讶的神情简直是显而易见了。

姚伯言下车后比了个“请”的手势,意有所指般冲乔远堂眨了眨眼,道:“乔兄,请吧。这次可就不必过而不入了。”他的本意是想调侃调侃乔远堂,看看他发窘的样子,那就很有趣。想不到乔远堂根本不按他想的来,反倒冲顾长云一笑,拉了她的手大大方方地道:“咱们进去。”

要说乔远堂过新惠而不入的时候,顾长云压根儿还不认识他,当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现下乔远堂拉着她说“走”,也就糊里糊涂地被他带进了室内。

反倒把一个瞪圆了眼的姚伯言落在门口,心道,嗐呀!这交了女友的人就是不同,我已经斗不过他了呀!又恍然意识到自己站在街上太傻了,赶紧整顿神情,跟着迈进了旅馆内。

三人在大堂坐下,要了几个热菜,各自起筷吃起来。

谈话间,乔远堂淡淡问了句汤耀宗的近况,想不到即便是自诩情报通的姚伯言,也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道:“我只知道,他似乎是去教务处办理了半年的休学,他人不在学校里,你说这偌大的北京城,我哪儿晓得他上哪儿去了?”

他这样说,顾长云心里的希望,难免有些落空。但转而又想,休学不能办一辈子,他总该回来继续学业,自己不必心急,柳暗花明不在这一时片刻。

就在他们吃到中途的时候,隔壁来了一桌客人,活泼泼的男男女女,倒像是一群学生,一坐下就嘻嘻哈哈聊起来。

其中一个道:“你听说没有,咱们学校的月亮女神期末考试没有通过,如今愤而退学了!”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道:“不对不对,退学是真,也未必是因为考试没有通过呀。我倒听说,文学系的密斯脱汤也办理了休学,他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吗?是不是回老家结婚去了呀?如今女子因为嫁人而不再读书的,也不少哇!”

这倒是条新鲜的新闻,在座其他人有的问“真的吗”,有的叹“原来如此”,叽叽喳喳地又说到了别的上。

而在顾长云这一桌,因为所谈及的两个人物都不陌生,也就不约而同地伸着耳朵探听着。

等那边谈完了,姚伯言才压低了声音道:“密斯脱汤怎样我不知道,但那位孟银月女士,我却很清楚前因后果哩。说她和密斯脱汤结婚,那是扯淡,她是傍上了一个姓王的买办,已经住到人家的‘小公馆\‘‘去了。她本来也是五天的课只上两天的主,现在找到了靠山,更嫌读书无趣,这才干脆办了退学。”

顾长云默默地听着,依稀记得因为孟银月这个人物,自己哭过气过,可现在再去回想,竟只剩一个很淡的影子了。

但这世上许多人事物就是这样,只是某个时期匆匆的过客,实在不必刻意去记住。她附和着姚伯言的话,目光却悄悄投向了身边的乔远堂,心想,人的记忆也很有限,我只把这有限的空间,留给最紧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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