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半睡半醒间，祁溟又做了那个他最怕的梦，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像是一双利爪，撕开脑子爬进最深处，让人不得安宁。

梦里，漆黑的夜幕卷着巨浪把人拉进深渊，所有的叫喊声都被淹没在滔天的浪声中，谁也活不了，只剩下绝望。

这个梦伴随祁溟两年，每次都能让祁溟浑身脱力。

被齐轩叫醒的时候，祁溟犹如被巨石压着胸口，虚汗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齐轩是祁溟最好的朋友，祁家和齐家又是世交，所以齐轩理所当然的做了伴郎，可惜从宣誓典礼结束，段家就没让祁溟见他。

哪怕是齐轩的面子，段珩都没给。

“祁溟，你又做梦了？”齐轩在床边坐下，一边拍祁溟的后背一边说：“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没事。”祁溟艰难的露出个笑，坐起来趴在腿膝盖上缓解噩梦带来的虚弱。

齐轩叹了口气，把放在小沙发上的衣服拿过来搁在床边：“赶快去洗个澡吧，快八点了，你还要下去敬茶。”

祁溟无神的盯着身上白色的礼服又愣了几秒，才赶紧从床上下来去浴室。

冲了澡出来，祁溟在床边坐下，齐轩一边用吹风机帮祁溟打理头发，一边小心的安慰：“祁溟，你别多想了，要不是你……。”

祁溟听见这话颤了一下，齐轩顿了顿没有继续说，把祁溟微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个小发揪，看到他后颈的伤口顿时眼里都是怒火，想骂人又怕祁溟伤心，只好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你的头发该剪了，刘海长长了重，一不小心就遮到眼睛。”

祁溟的刘海和头发都略长，烫成微卷遮着一般眼睛，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刘海再长就显得人更低沉。

“好。”祁溟抬头对齐轩露出个轻松的笑：“我没事，可能是刚刚的梦。”

“没事就好。”齐轩把面霜递给他：“你要想着，你和喜欢的人结婚了，这样是不是开心很多。”

“噗。”祁溟被逗得笑出来，自己又整理了下刘海，露出饱满秀气的额头和一双水润的桃花眼。

祁溟是很秀气清冷的长相，除了一双桃花眼以外，鼻尖上的一颗痣，笑起来之后整个人锋利又不失柔和。

镜子里的脸很熟悉，祁溟看着自己的脸，抬手摸了一下鼻尖上的痣。

这颗痣让祁溟觉得后劲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还带着些许麻，不禁伸手摸了一下才动手穿衣服。

“他不喜欢你，还……。”齐轩看祁溟去摸伤口，忍不住捏着手不甘心的说：“他凭什么？！”

祁溟换好衣服，对着镜子里的人又看了一眼，努力让自己露出个笑，“齐轩，现在这样挺好的。”

段珩不会喜欢那个总不爱说话不爱笑的祁溟，镜子里的笑恰到好处。这样的日子，多少让双方留下点好的回忆。

外面有人敲门，齐轩走过去打开，换了一身休闲装的段珩站在门外，沉声说：“父亲母亲等着了。”

祁溟不敢看段珩，低着头回答：“就下去了。”

屋里信息素的味道很浓，段珩皱了皱眉说：“戴上颈环。”

齐轩恨不得把段珩的后背盯出个洞，等段珩走了摔上门就开始抱怨：“装逼遭雷劈，段珩这逼装得雷都劈不过来！”

祁溟对着镜子戴上颈环，回头对着齐轩笑了一下，劝他说：“你不要总因为我的原因针对他，你们家和段家是世交，还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

齐轩是齐家最受宠的omega，脾气骄纵，两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在段珩一事上他一直站在祁溟这边，祁溟怕他和段家闹出矛盾影响两家关系。

但祁溟知道自己劝不住他。

“我知道。”果然齐轩嘴上答应着，依旧不停的抱怨：“段珩有什么好的，你偏偏要喜欢他。”

“好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以后我喜欢段珩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我不想别人知道。”祁溟走过去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说：“你回房间去吧，别跟我下去了。”

段家的人今天肯定要为难自己，等会儿要是齐轩看见，难免又要为自己出气，祁溟不想他在段家闹事。

“真烦。”齐轩哼了一声，又帮祁溟拉了下衣服，才不情愿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祁溟也在后面出了门，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心无旁骛的下了楼。

客厅已经坐了不少人，段珩的父亲和继母坐在主位上，都在等着祁溟。其他的亲戚也都各自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下楼的祁溟。

祁溟从桌子上端着放茶的托盘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把茶递过去：“父亲，母亲请用茶。”

“好。”段琛点点头，接过祁溟手上的茶喝了一口。

段琛和段珩长得很像，特别是眉眼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比段珩柔和不少。

一旁的张慧半天没有端茶，摸着手上的一个钻戒漫不经心的教育祁溟：“祁溟啊，虽然段家并不欢迎你，但你终归已经成了段家的人，以后就要守规矩。哪有新婚第一天给父母敬茶就拖拖拉拉不下来的，这么不尊敬长辈，也不知道你的教养在哪里。”

“就是。”旁边不知道是谁跟着附和：“昨天典礼不见人，今早又故意拖拉，这祁家的omega面子真是大。”

祁溟没有回头看，从声音听出来好像是段珩的小姑，昨天见过一面，一见祁溟就一脸恶心的说：“除了是个omega，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好话也不会说两句。”

祁溟当时只是平静看着她，气得她转身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

早就料到今天段家的人会为难自己，祁溟也不说话，低头安安静静的跪着。

段珩就坐在段琛旁边，显然也没有帮祁溟解围的意思，反倒帮着张慧教训祁溟：“我昨晚不是说了记着今天要敬茶吗？”

“对不起。”祁溟说。

“哥，我和你说了，别答应爷爷和祁溟结婚。”段珩旁边的段林甩着腿看似无意的踢了祁溟一下：“他那么不爱说话，整天也不爱和人相处，难说有抑郁症。”

“好了。”段琛终于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拍着桌子说：“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父亲！”段林不情愿的扭着身体，又瞪了祁溟一眼。

段琛也瞪了他一眼，继续和祁溟说：“爷爷昨天睡得晚，今天不舒服就没出来喝你的茶，让你去他屋里说话，等你母亲喝了茶，就去吧。”

“我知道了父亲。”祁溟又把手里的茶举高了点儿，张慧这才不情愿的端起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回托盘。

祁溟站起来依旧低着头转身，把托盘放回原位去了一楼拐角的房间。

祁溟刚进屋，段琛就小声呵斥客厅里坐的人：“早就说了，让你们别针对他，如果他告状，你们就自己去找父亲解释，别让我去挨骂。”

张慧皱起眉，段林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一脸不屑。

段珩倒是全然不在乎，只是皱眉看了段琛一眼说：“不要刻意为难他，也不必宠着他，当他在这个家不存在就是。”

段家本来就不属于祁溟，段珩觉得这样对他已经足够公平，毕竟祁溟心机那么深，心里藏着些什么恶毒想法谁也不知道。

段琛对祁溟这个想法并不赞成，看了他一眼说：“你和他保持好距离，不要因为他是个omega就动心。”

在段琛心里，祁溟无异于段盎的人，对自己是个极大的威胁。

段林也不满，看段琛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眉说：“收收你对爷爷的心思，他既然已经把段家交到我手上，我就不会再让你拿回去。”

段琛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段林冷哼一声，起来上了楼。

段盎身体不好，刚过五十就把家业交给了段琛，现在孙子当了家，他更是常年卧病在床，连昨天的典礼他都没有出去见人。

祁溟敲了敲门，段盎在里面说进来，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爷爷。”祁溟笑了一下，在段盎床边坐下。

“好孩子。”段盎伸手拉着祁溟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一脸的慈爱，“段林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爷爷您放心，林哥对我很好。”祁溟说得有些心虚。

刚刚才受了为委屈，骤然听见这样关心的话，除了心虚，祁溟心里还感到一阵酸涩。

段家和祁家联姻是段盎的意思，最后让祁溟进门，也是段盎的意思。

在段家，祁溟只和段盎说得上话，也只和他最投缘。祁溟明白段盎是真的疼自己，可祁溟却只能说假话。

“没有就好。”段盎安心的笑笑：“段珩这孩子心是好的，就是从小娇惯，所以脾气不好，固执又霸道，你多顺着他点儿，他会喜欢你的。你性子安静，和段珩应该会很合适，比你哥合适。”

祁溟听到这话，又抖了一下，低着头嗯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这么一个人，觉得祁溟比祁盛好。

“段珩这孩子要喜欢上一样东西很难，但是一旦喜欢上，就会视若珍宝，牢牢抓在手里。爷爷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够爱情美满，和和睦睦的，这样就算我立马走了，也能安心了。”

可惜段珩已经有视若珍宝的东西，就算顺着他，也不一定会成为他喜欢的东西。

祁溟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耐心安慰段盎：“爷爷，您别这么说，您身体会好起来的。”

“哈哈哈……。”段盎笑得岔了气，祁溟赶紧伸手去帮他拍背，段盎摆摆手继续说：“我看上的omega，错不了，你别管张慧的态度。”

祁溟笑了笑没有回话，根据段盎这句话，已经猜到张慧和段林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自己了。

想必段珩的omega，张慧是早就选好的，结果被自己中途插了一脚，坏了人家的好事。

“我老了，管不了许多事。”段盎继续说：“他们要是欺负你，你也不要一味忍让，我知道你不是让人随意拿捏的人。”

被人看透，祁溟又是讨好的笑了一下，心里却越发难过。

段盎看透了很多东西，却没有看透最本质的东西。

比如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喜欢段珩，所以祁溟只能笑。

段盎叹气瞪了他一眼：“去吧去吧，你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我说不动你了。”

“哪有。”祁溟说：“爷我知道您疼我，我会听话的。”

段盎摆摆手，祁溟帮他盖好被子让他睡下，出去的时候客厅里只有段林一个人在看电视，祁溟干脆直接上楼去找齐轩。

可齐轩的屋里已经没了人，祁溟找了一圈不见人，准备回房间找手机给他打电话，结果一推开门就见段珩坐在床上。

刚刚和段盎谈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被提了起来，祁溟站在门口就不敢动了。

“找爷爷告状告得还开心吗？”段珩抬头看了一眼祁溟，把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拿到手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