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周牧野追了许青格一路，一直追到操场旁边的厕所，几个正在撒尿的男生好奇地看看他们。

周牧野冲他们吼道：“看什么看？撒完尿就赶紧滚！”

那几个男生赶紧提上裤子跑了出去，周牧野的大名他们还是听说过的，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周牧野把其他几个隔间的门都推开，确定里面都没人，就敲敲许青格的门，说：“许青格，现在没人了，你想哭就哭吧。”

过了一会儿，里边终于传出了啜泣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十分钟之内哭完，你腿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呢，小心得破伤风。”

周牧野像个门神一样堵在厕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许青格这个人最要面子了，有别人进来听见他哭，他非得羞死不可，更不愿意出来了。

有几个高年级的要进来也被周牧野给拦下来了，抬抬下巴，“去那边那个厕所，这个现在不让进。”

“你小子谁啊，这厕所你家的，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明明这个近，他们干嘛绕远路教学楼那边，他们又不傻。

“还真不巧，这厕所就是我家的。”周牧野看着他们，用平静的语气说，“不光是这个厕所，这整个操场，还有西边那栋教学楼，北边那个图书馆都是我家的。”

这学校本来就是重点高中，能进来的全都是成绩优异的学生，像周牧野和吴家文这样的学生要不是因为家里给学校捐过不少楼，根本就进不来。

旁边几个悄声对那个男生说：“他好像就是周牧野，上次跟校外那个涛哥打了一架的周牧野。这学校一半的楼都是他家给捐的，学校里都拿他没办法，咱还是别惹他了。”

于是，这几个人也悻悻地走了。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远远地传来体育老师的口哨声，“一二一，一二一，快点快点，再跑一圈……”

“哎，许青格，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出来吧，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再接着哭。”

里边没动静。

周牧野无奈，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挺理性的，闹起情绪来竟然跟个孩子似的。

“许青格你听说了吗？昨天这厕所里爬进来一条蛇，得有你手腕那么粗。”周牧野走近一点，在许青格的隔间门口来回踱步，“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反正昨天我是亲眼看见了，保安大叔拿着棍子把它挑到后山上去了。你说，它会不会认识路，今天还来？”

这么一吓唬还真有效，许青格果然把门打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全是害怕。

周牧野看看他的腿，血迹已经浸透了他的裤腿，他无奈走过来一把抱住他，不顾他的挣扎，“别动！你现在自己能走吗？愿意抱你就不错了，别墨迹！手快点搂好我的脖子，小心掉下去把屁股也摔烂。”

这次事件是他俩之间的第一次破冰，许青格实在没有办法对“英雄救美”的周牧野再冷言冷语。

小花园里的月季花依然开得正盛，许青格坐在石凳上，右腿翘在周牧野的腿上，看着周牧野搂着他的腿，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药。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明明那么讨人厌，脾气臭的要死，做起事来竟然这么专心致志，一丝不苟，这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疼吗？”周牧野小心的解下纱布，最后一层已经跟血肉黏在一起，往下撕扯的时候肯定会疼，他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许青格摇了摇头。

没听到回答的周牧野抬头看着许青格，一脸的不悦，语气也差的要死，“我问你疼吗，没听见啊？”

许青格回到：“我摇头了。”他说话的声音变得软软的，第一次在周牧野面前态度不那么强硬。

“我低着头给你换药呢，哪能看的见。”周牧野拿着棉签蘸着药水，复又低下头去，“疼就吱一声，别老憋着。”

别说，药敷上来的时候，还真有点疼，许青格的腿神经性地抽了一下，但他依然一声不吭。

许青格觉得很奇妙，上次他们俩一起出现在小花园的时候，还是因为他被周牧野设计浇了一头的水，额头上那道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他跑来小花园晒太阳，周牧野过来跟他道歉。

那次，他俩也是不欢而散，谁能想到，这次再来小花园，周牧野竟然会耐心地帮他上药。

周牧野的校服袖子撸到小臂处，手腕上的淤青露了出来。

是前些天他为了救他，滚下楼梯时留下的痕迹，许青格问：“你的胳膊还疼吗？”

“你还知道问？”周牧野拿着新纱布帮他把腿包扎好。

“谢谢你，周牧野。”

许青格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他是打心眼里感谢周牧野的，要不是他，那天他可能真就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

周牧野说：“不用谢。我可就救你那一次，下次她再来找你麻烦，你还不反抗的话，我可不救了。”

许青格苦笑，这个周牧野还挺了解他，他确实从来没有对李倩她们母女反抗过，每次都是任打任骂。

友情来的莫名其妙，最起码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原本不对付的两个人突然变得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起来。

特别是周牧野，之前还天天想着法子折腾许青格，现在倒好，竟然给人家当起了“骑士”，天天接送人家上下学。

连吴家文都看不下去了，问他，“周牧野，跟哥们说实话，许青格那小子是不是偷拍你艳照了，他拿着你的艳照威胁你是不是？”

“滚一边玩蛋去！再乱说话口条给你拔下来喂狗。”

“那你倒是说说，他既然没威胁你，你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早出晚归的给人家当坐骑是为了啥？”

要知道，周牧野的家在城南，许青格的家在城北，两家离得那么远，周牧野竟然天天穿过大半个城去接送许青格！

吴家文那话说得好，“我追女孩子都没这么殷勤过。”

“你懂个屁！”周牧野不耐烦地说，“他的腿受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着友爱同学，互帮互助的原则奉献下爱心怎么了？”

吴家文听了这话撇撇嘴，切了一声，“上次我打篮球摔断腿，让你帮我打个饭你都叽叽歪歪嫌麻烦，那时候怎么没见你‘献爱心’啊？”

“你跟他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啊？”

周牧野愣了一下，对啊，哪儿不一样啊？许青格跟吴家文相比到底哪儿不一样啊，我怎么就对许青格那么放在心坎上啊？

周牧野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归结为许青格比吴家文长得好看，他就喜欢对长得好看的人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许青格这个人长得好看的？

可能是从那次害他暴露了伤疤，哭得梨花带雨开始。也可能是那次害他被教导主任搜出来色情杂志，羞红了脸开始。或者更早，从那次不小心扯下他的裤子，露出那双雪白笔直的腿就开始了。

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他的眼睛就老情不自禁地随着那个漂亮的孤高的许青格而去。

他希望许青格的眼里也能有他，但他却对他爱答不理，这着实让他生气。为了能让许青格注意到他，他不止一次的对他使坏，像上小学的时候故意把女生惹哭的男生，幼稚的要死。

那时候，周牧野还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你这腿怎么长的，又白又滑，女人的腿也比不上。”

周牧野又在给许青格的腿上药，好多天了，这伤竟然断断续续了这么久都不见好。

听到他这么说，许青格一脚踹过去，“让你胡说。”

“啧，别动！”周牧野一把把他的腿按住，“就是因为老这么不安分，这腿上的伤才好的那么慢的。”

许青格想，这明明是因为帮爸爸洗澡，总是沾上水才老不好的。

其实，许青格的爸爸已经卧床不起好几年了，他也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之一。

最近他妈妈下班总是很晚，有时候甚至都十一点多了还没回来，问她，她就说自己要加班。

她从没有对他妈妈的话有过任何怀疑。他妈妈原本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被丈夫呵护的很好。后来发生了那场意外，让她不得不从温室的花朵变成原野上的杂草。她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赚钱，拼命地撑起这个家。

他的妈妈已经做的很好了，最起码比他好，他害的大家变成今天这样，却连帮爸爸洗澡这件小事都做不好。

“爸，你小心一点，这次可不能再摔了。”许青格双手架着许致远的胳膊想要往浴缸外抬。

他咬牙，一鼓作气，用力往上提，刚把他爸爸提起来一点，“噗通”一声又跌回水里，溅起的水花迸了许青格一脸。

这样的事情来来回回已经好几次了，父子俩面对面哈哈大笑起来，许青格擦擦脸上的水，喘着粗气说：“爸，你怎么这么重？”

“让你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你偏不听，现在知道有个强健的体魄有多重要了吧？算了，我先在池子里泡着吧，等你妈回来了，你俩一起来，我还能少受一点罪。我这尾椎骨都要被你给磕坏了。”

“她得半夜才回来，你一直在水里泡着不得把自己给泡发了？”

两人正说着，门铃就响了。

“谁呀，这时候来？”许青格擦擦下巴上的水珠，说。

“你妈吧，可能忘了带钥匙，快去给她开门。”

他妈妈怎么会这么早下班？

“妈，今天下班这么早……”许青格一打开门就愣住了，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周牧野，“你，你怎么来了？”

周牧野看看眼前的许青格，像是刚在水里泡过的一样，水珠滴滴答答从头发上滴下来，再看看那条腿，裤子全湿了紧紧贴在伤口上。

怪不得他的伤总是断断续续的好不了。

“许青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腿上有伤，沾不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