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一边想东想西，手上的动作就开始没轻没重了。
手下忽然用力，长乐的头皮被他猛地揪了下，长乐没忍住痛呼了一声。
南意赶紧放下木梳，“实在是抱歉，弄疼你了吧？”
长乐揉了揉头皮，“还好，我没事。”
之后南意的精神总算专注了一些，他为长乐梳了一个比较简易的发型。他的脸颊侧有两缕发丝自然垂落，更显得脸蛋小了，像是一个刚刚涉世未深的奶娃娃。
南意没忍住内心的悸动，看着长乐的时候他又入了迷，嘴上喃喃道，“长乐，你怎么会长得这样漂亮？真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见过无数美人了，他们虽各有千秋，却从来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你。”
长乐抿了抿唇，心里觉得他说的话非常荒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若是他真的像南意说的那样漂亮，小时候又怎么会随意遭受别人的打骂呢，根本就没有人怜惜他一分一毫。
也从来没有人因为容貌让他几分，人人只会笑话他是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
在长乐心里，这次他能够顶替忘忧公子被送去那大官的床上讨好，本来就够让人心生怀疑了。
长乐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不在乎，只要能够达到拯救公子的目的就好了，公子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少年，他就很开心啦。
直到有一日，长乐去找南意，恰好碰上了过来询问南意他最近状况的拂柳。
长乐也有些小心思，他悄悄摸摸地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偷听，才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个大官不仅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少年，他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那就是他痴迷身体残疾的人。
长乐每一方面都与他的审美点无比契合，大官自然更加喜欢他了。
拂柳捂着嘴笑，“这长乐的腿瘸的还真是恰到好处，那位大人就喜欢身体有问题的，说是玩起来有意思。你说事情怎么就会这么凑巧？”
长乐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了，他又生气又想笑。
向来跛着脚走路的小瘸子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金光加持的人，他们不再嘲笑他了，反倒开始夸赞他残疾的正好。
长乐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怎么会有人看上他的脸，他连公子长相的十分之一都难以达到，今天的事情也只是意料之中罢了。
说起来还挺可笑的，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喜欢他是一个跛子。真是奇奇怪怪的。
长乐也没有心思去找南意了，便原路打道回府了。
路上长乐就在想，这次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听怜君阁的小倌说，那个高官是个性子暴虐的，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每个到了他手里的小倌都没有活着回来过。
如今他更是因为自己残疾起了比旁人还要大些的兴趣，必去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
好不容易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的长乐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已经绝望了，“我们出去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还在默默欣赏长乐美貌的南意顿时垮起了脸，他知道怜君阁大部分人都对长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只要一想到长乐又要被他们看了去，他心里就烦躁不安。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招惹不起拂柳那个老东西。
“……走吧。”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的功夫就到了正堂，果不其然，两人刚刚露面，人群里就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几十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长乐。
被他们眼神中的情绪快要灼伤，长乐像是入了狼群的兔子，汗毛根都要炸起来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奇怪，他明明和这些人都已经很熟了，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长乐却感觉这次的气氛莫名不对劲。
他刚想试探性地打个招呼，早就在一旁脸色不好看的南意抓住了他将要挥动的手。
南意不屑道，“和这些人，你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他们也不配。拂柳叫你是干什么来的，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便可以了。”
南意话里带刺，他的语气也很不好。以一旁的人刚要大声嚷嚷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很快噤声了。
长乐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神放空，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长乐看到了忘忧，同时他也看到了忘忧旁边紧紧跟着的人是谁。
他们两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处在这声色犬马的场所里却正襟危坐。两个人的眼神也不交合，但是两只手却越握越紧，好像在给对方无声的安慰。
那只白玉似的手里牵着的人不再是自己。
那张薄薄的嘴微微勾起，却也不再冲着他展露笑意了。
长乐从来不知，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以轻而易举被放弃的誓言:他离开了公子，公子也不要他了。
长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酸涩的鼻尖，眼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转，他哭了。
即便是哭了，他还是舍不得撇开头去，他就想看着他的公子，看他平安喜乐就好，说不定看一天就少一天了。
忘忧的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了起来，将其揉圆搓扁，哪哪都疼，他也想哭了。
两个人明明只是隔着几十个人看着对方，却像是隔了百年千年的对望，他喜欢他，他明明对他也是有情的，却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长乐还当是自己看错了，他那向来冷冷淡淡的公子啊，竟然也是眼眶红红的，他是要哭了吗？他在看着自己，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哭的？
长乐的心有些不安定了，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扑到公子怀里撒娇，他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公子！
他从来就不曾变过，他还是他的乐乐。
他不想去服侍一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他更不想死，他委屈，他绝望，他就想好好地待在公子身边。
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多日来积压的情绪已经快到顶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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