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r大里面有个人工湖，今年年初湖边起了座三层的小楼。那是金管学院杰出校友捐赠的，专门用于他们每年夏末的金融国际峰会。

小楼不大，从外面看挺普通，里面的装修却可以与市中心最高级的休闲会所媲美。

金管学院院长骁凤山的办公室就在顶层走廊的最里面。

峰会还有两个月，小楼里很清净，简书成上了三楼，接待台后面空无一人，跟了骁凤山□□年的秘书去年忽然离职，再后来招的小姑娘，没有谁能做过三个月。

简书成径直走到挂着院长办公室名牌的房门前，敲了几下，片刻后才听见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简书成推门进去，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骁凤山鼻梁上挂着一副老花镜，正用两个食指发电报一样敲打着键盘。

“老师。”简书成叫了一声。r大的人都管骁凤山叫院长，外面的人的叫他骁教授，还有个别特别不会拍马屁的人，管五十多岁的骁凤山叫骁老，能当着面叫他一声“老师”的人，实在凤毛麟角，关系自然非常不一般。

骁凤山似乎是刚放下电话，他抬头吩咐刚进来的简书成，“你大师兄给我送了台什么子弹头咖啡机，我摆弄半天也不会用，你去，给我冲一杯拿铁。”

简书成走到窗台前，那里果然摆着一台最新款的咖啡机，他轻车熟路地取了杯子，按了几个按钮，香浓的咖啡缓缓地流进杯子，等待的时候，简书成望了望窗外，楼下人工湖的湖水像一面镜子，倒影着旁边雕塑上“求实，求知”四个字，那是他们金管学院的院训。

“老师，”简书成将冲好的咖啡递了过去，骁凤山摘了花镜，抬起头来看他。

“怎么样，小成，这学期任务重不重。”

“还可以。”简书成答。

“我又让你教课，又让你带学生，外面杂事，应酬都往你身上推，再加上准备今年夏天的金融峰会，你真吃得消？”骁凤山吹着咖啡。

“嗯。”简书成应了一声，“老师，我没问题。”

“年轻人，只要精力用到正道上，那就是越忙越好。”骁凤山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疲惫，“你不跟我抱怨，我就再给你加个活儿，证监会那边，要再出一个对衍生工具交易的监管体系框架，这事儿你牵头吧。”

简书成愣了愣，“老师，您不是牵头人吗？”

“我是学财政出身的，关起门来说，金融这块不是我的强项。”骁凤山苦笑了一下，“衍生工具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新鲜事物，这几年金融工程更是日新月异，我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是真的跟不上了。”

骁凤山说着，合上眼皮，靠进真皮座椅，“除了你，我想不到谁还能撑起这一块，这个领域真正有悟性的人太少，你恐怕连个得力的助手也不好找，要是筱楠……”

骁凤山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指放在办公桌上轻轻地叩。

简书成顺着骁凤山的手指看过去，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就只有一个相框。照片的背景是那块刻着院训的雕像，几个人站在湖边，骁凤山c位，右手边是骁晓，挽着他老爸的胳膊，骁晓右手边是秦牧，比简书成还大六七届的大师兄。骁凤山左手边是简书成，简书成左手边，没人了，深红色的相框将简书成的左手背都挡了进去，那里有一道被裁剪过的细痕。

简书成默然，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股浓郁的芳香比人先一步冲进了屋。

是这一季的最新款香水，叫“欲望”。每次简书成闻到“欲望”就什么欲望都没有了，除了想转身就走。

骁晓跟一阵风一样刮了进来，看都没看她老爸一眼，直接走到了简书成面前，摊开手，质问的语气说，“师兄，我的初恋呢？”

简书成没说话，他手指悄悄收紧，狠狠地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跟你师兄说话呢。”骁凤山嘴上训闺女，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奶茶，我的奶茶呢，你不是一早就去买了吗？”骁晓不依不饶地上前追问。

那杯原以为母上大人搞学术研究要用的奶茶，为了它，简书成搭上了新车，耽误了上课，还，遇到了宋筱楠。

早晨在公园的时候，简书成目送宋筱楠离开，宋筱楠冰冷疏离的神色就像在他脑子灌满了烈酒，让他焯痛又混沌。

眼看上课已经迟到，教室里还有一群学生在等着他，简书成疾步往公园外面赶，走着走着差点儿撞上个垃圾桶，他想也没想，掀开垃圾桶的盖子，狠狠地把手里的那两杯奶茶扔了进去，因为用力过猛，奶茶杯子碎裂的声音，引起好几个路人回头惊讶地看他。

初恋啊！盛夏的初恋，原来这么易碎！

此刻，院长办公室里，面前是娇嗔的骁晓，简书成抿着嘴不出声。

“我跟你师兄说正事呢，丫头别捣乱。”骁凤山打破了沉默。

骁晓立刻不满地撅起嘴巴，“爸，你这心偏的，都到太平洋那头去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正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别看骁凤山平时不苟言笑，作派十足，可在闺女面前，永远都是标准的女儿奴老爹。

“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约了同学。”

“那你几点回来，我让阿姨给你留门？”

“别了，十二点之前肯定回不去。”

“十二点？”女儿奴皱起眉。

”跟谁去，去哪里，干什么，灵魂三问，对不对？“骁晓贴到她爸身边，“为了庆祝我生日，班里同学说聚一聚，就在r大附近。”

其实距离骁晓的生日还有几天，但是从周末起，已经开启了系列庆生模式，家里庆祝，亲朋庆祝，国外同学庆祝，国内同学庆祝，不折腾够一个星期，不算完事儿。

“学校外面！”骁凤山立刻严肃起来，“你妈院里刚接到通知，说近期有盗窃流氓团伙在r大附近流窜，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大晚上出去，不行！”

“爸，”骁晓的嘴巴撅的能拴住一头大象，“谁说我一个人，不是有一帮同学呢吗。”

“一帮小孩儿，真遇到事儿，谁能顾的上谁。这事儿我不同意，你妈更不能同意。”骁凤山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

“哼！”骁晓没料到，立刻瞪圆了眼睛。

“我不是小孩儿了，我二十一了，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骁晓说这话的时候，扬着脸，挑事儿似的看向简书成。

简书成立刻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多拉开两丈。

“我要去，我就去，我回国本来就没人陪，现在好不容易交了朋友，谁也拦不住我！”

骁晓说的是气话，也是真话。

她任性起来，别说骁教授老两口，几头活驴都拉不回来。

“那个，小成啊。”骁凤山为难地看向简书成，“你今晚要是没有安排的话，就送丫头一趟，然后再帮我把人接回家，主要是你师母，她本来就有焦虑症，你就算帮我个忙。”

“好啊，师兄陪我，那正好。”骁晓立刻变换喜悦的颜色，“师兄晚上在西门外等我，咱们一起过去。”

简书成一直沉默，听着自己被骁家父女如此这般安排了一个妥妥帖帖，脑门子上的黑线足够串一整挂卷珠帘。

末了，他看了骁晓一眼，很客气也很坚决地对骁凤山说，“老师，我今晚约了咱们院的博士新生陆子豪，讨论他的论文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