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简书成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往兜里摸烟。

烟没摸到，他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宋筱楠的翻盖手机。他想起来，在酒吧门口，为了找宋筱楠的地址，从口袋里把人家手机摸出来，忘了还给宋筱楠。

简书成回头想再去敲门，兜里自己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有人深更半夜打他微信。

简书成机械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一只流氓兔冲他眨眼【老娘你高攀不上】

打给他的是钱丽丽？

简书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钱丽丽压着气声，在他耳边嘀咕，“喂，帅哥教授，是我。”

“嗯？”

“我说，你还真走了？”

不然呢？简书成现在闭上眼，都是宋筱楠决绝的目光，看他俨然就是在看死对头。

“小男朋友闹脾气，哄就对了，他越赶你走，你越死皮赖脸往上抱啊。”

啊？还能这样？简书成结成一潭死水的心思忽然荡漾了一下。

“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书读的太多，脑筋读坏掉了，我呢，好心提醒你。追男朋友，有条件就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啊。你这一走，宋筱楠随便刷刷脸，明天我家门口都能排上队，你信不信。”

简书成还真信，这年月，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他得看紧点儿。

想到这里，简书成收回了敲门的手，他把宋筱楠的手机攥在手心里，不就是创造条件吗？他手里就有个现成的条件，宋筱楠要用手机，他们总还要见面。

房间里，钱丽丽盘腿坐在床上，大半夜看两个帅哥吵架，就跟看现场版韩剧似的。

钱丽丽心里是这样想的，简书成刚给她转了钱，现在好歹也算金主爸爸，宋筱楠真跟人家闹掰了，她钱也没了，cp也没得磕了，所以她刚才很有责任感地给简书成打了个电话，语重心长地分享了她宝贵的人生经验。

卧室的门留了条缝儿，钱丽丽朝客厅偷偷看过去，宋筱楠撅着嘴，一脸落寞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发呆。

这傻弟弟，钱丽丽撇了撇嘴，这么好的白菜，怎么也不能让他把到手的猪给拱跑了。

简书成给自己留下见面机会，第二天就着急忙慌地去兑现，他主要还是担心宋筱楠发现丢了手机着急，而且生活也会不方便。

简书成没有去钱丽丽家找人，一大早，堵到一个单身女人家门口，看着不太像话。

暑假在即，学生都在考试，简书成难得有了大把时间，八点刚过，他就大步流星，直奔相亲小公园而去。

今早的天气格外好，小公园里的大妈格外多。

尽管简书成一身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休闲打扮，仍然没能逃过潜在丈母娘们的火眼睛睛。

“诶啊，小伙子，你多大了，在哪儿上班儿？”

“看样子，你是本市人吧？买房了没？几平米，全款还是按揭？”

“你是独生子吗？有兄弟姐妹吗？你父母是干嘛的，有退休金和医保吗？“

“这小伙子，我先看上了，来我家当上门女婿怎么样？来来来，先看看我家闺女的照片。”

有一个人往简书成手里塞自家孩子的资料，更多的大妈生怕落下，也争先恐后地往简书成手里塞单子。

简书成很快沦陷在了大妈的包围之中，不胜其扰，但是他不走，就在上次遇到宋筱楠的小喷泉旁边，转了一圈又一圈。

奇怪了，宋筱楠呢？他不是说只要股市开门，他准到的吗？

这时，两个穿制服的监察人员迎面走了过来，

“你，我们盯你半天了，大妈杀手说的是你吧？”

简书成愣了，他环顾四周，自己身边确实除了大妈还是大妈，可他什么都没干，单凭这一点就说他是杀手也太过分了吧。

“说吧，那个无业还搞非法基金诈骗的是不是你？”其中一个年长的监察员打量着简书成问。

简书成想到了宋筱楠抱怨过的话，还真有人举报宋筱楠在公园诈骗，简书成从兜里掏出r大的工作证，递过去。

“原来是教授，还是r大的。”两个监察员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我们接到了举报，说这里有人金融诈骗。“他们向简书成解释。

简书成把证件收回来，表情很淡，“我们学院的学生，到公园里普及点儿金融知识而已，你们误会了，如果需要我作证，我可以配合。”

“是啊，是啊，哪里有人诈骗了，宋大师帮我们炒股，可从没收过钱。”

几个站在简书成身边的大妈随声附和。

监察员又随机访问了好几个人，大妈们口径一致，都在夸宋大师眼光独到，是个股神。

误会消除，监察员离去，简书成心里却很不踏实，冥冥中，他感觉有人故意在和宋筱楠作对。

那么，宋筱楠现又在哪里呢？

简书成掏出电话，打给钱丽丽。

响了好几声，那边终于传来一个还没睡醒的沙哑女声，“喂，这么早找老娘，你赶着要投胎啊！”

“宋筱楠在家吗？”简书成问。

钱丽丽愣了一下，立刻清了清嗓子，“教授，你问宋筱楠吗？他一早就出门了。”

“他去哪儿了？”

“找工作啊，还能干嘛？托你的福，酒吧老板昨天半夜打电话过来，把他臭骂了一顿，说客户投诉他，加上他擅自离岗，算旷工，工资一分钱都没给他结。他再不去找工作，难道饿死在我家？”

简书成更不放心了，宋筱楠不是说没有公司要他吗？再出去找个酒吧那样的工作？他可别又上当吃亏。

“你知道他去哪儿找工作？”简书成追问。

“苹果园儿吧，那儿有个劳动力市场，找日结工，临时工的都往那儿去，“钱丽丽顿了顿，“宋筱楠这种从里面放出来的，工作确实不好找，在我这里住的这些天，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真挺惨的，今早又是饿着肚子出门。“

“我知道了。”简书成挂上电话，他想了想，疾步走出公园。

苹果园位于市郊，有着这个城市规模最大的自发劳务市场。

靠正规门路找不到工作的人群天不亮就会在这里蹲守，等着工头还有“老板”过来领人。

这里能找到的工种无外乎体力劳动，比如去工地拉水泥，去搬家公司临时帮忙，在饭店忙后厨当几天洗碗工。

宋筱楠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他纵使万般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既然已经被以前的社会阶层彻底摈弃在外，那么他只能学会凭力气吃饭。

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来了个“大老板”，一气儿领了十几个人，说是有一个大公司要搬家，搬家公司缺人手，一天给开八十块，还管一顿盒饭。

宋筱楠瘦是瘦了点儿，但是毕竟年轻，被老板相中之后，就被塞进一辆破面包车，一路开进城区，车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熟悉，等面包车停住，宋筱楠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摩天大楼，他的心猛地一缩，这里是金融街，他面前是金鼎大厦的后门，金鼎投资就在顶楼，他曾经实习了整整一年的地方。

“都麻利点儿，天黑之前必须都搬完。”工头招呼着领来的一群工人，搬家公司的员工在楼里干，临时找来的日结工们负责在大厦门口将打包好的箱子搬上卡车。

楼里有空调，外面没有，天又热起来，箱子一个比一个沉，宋筱楠自从在“烤运来”打架摔了那一跤，腰就一直隐隐作痛。

他没时间去医院，更没钱，所以一直忍着。

平时行动倒也没什么，可搬箱子这种体力劳动，时间一长，就相当力不从心。别人搬两趟，他一趟还没搬完。

工头开始对他甩脸子，盯在他后面催，宋筱楠从小好胜心就特别强，此刻拼命地想要跟上节奏，眼看着头上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咬着牙，为了八十块，拼了吧。

头开始发晕，手脚发硬，宋筱楠觉的眼前仿佛放着一个六十二寸环绕屏幕，上面都是雪花点儿。

手一松，一个箱子从他手臂上滑下来，差点儿砸到工头的脚面上。

“操！”工头骂了一声，把宋筱楠推到了一边儿，“你别干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磨洋工，还差点儿出事故，摔了东西，你赔还是我赔？砸到人呢？今天算我倒霉，你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宋筱楠抬头看看日头，快到中午了，他好歹也干了几个小时，盒饭都还没领。

见他没动，工头“啧”了一声，从身后抄起两瓶矿泉水，塞到宋筱楠手里，“八十没错，但是得干满一天啊，你这儿总共也就搬了十几个箱子，我没法儿给你结帐。走，走，走，赶紧走！”

此刻的宋筱楠觉的身体很不舒服，他头晕，还很想吐。

算了，真顾不上别的了，他抛下工头，冲进了金鼎大厦。

大厦一层转角有一个卫生间，很少有外人知道，但是宋筱楠对这里很熟。

他刚冲进卫生间里的隔间，跪在地上就开始吐，早上没吃饭，他吐的都是胃里的酸水。

实在吐不出来，他又干呕了好一阵儿，这才撑着隔间的墙，勉强站起来，虚汗把衣服贴到他身上，手软的连开矿泉水瓶子都打不开。

这时候，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打着电话，在空旷安静的洗手间里，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好的，石小姐，我知道了，你把我的行李箱放到金鼎前台就好了，我有时间会去取。”

说话的竟然是简书成。

宋筱楠躲在隔间里，忽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