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明桥也是第一次晚上出来，整个长街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花团锦簇，眼花缭乱。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比正月里的元宵灯会还要受热闹些。”瑶瑶给她科普。

“少夫人，咱们也猜个灯谜吧。”瑶瑶看上了一盏兔子样式的花灯，拉着明桥不让走。

“好啊。”

明桥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谜签，随便扫了眼，便猜出了灯谜。

“谜底是荷花吧。”

“这位夫人好聪明，正是荷花。”那摊主笑呵呵地取了花灯，递给伸长了脖子的瑶瑶。

明桥主仆三人又走走逛逛，买了些小玩意儿，明桥和瑶瑶想买个葱油饼尝尝，刚打算付钱，便被丹橘拦住了。

“少夫人，街上人多，灰尘也多，您想吃葱油饼，奴婢回去给您做就是了，这里的不干净。”

“那好吧。”

逛了大半个时辰，她们放了河灯回去时，发现门口守着两个侍卫，不让人靠近，不过明桥他们自然是不拦的，她刚要敲门进去，便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那就卸他一条胳膊，让他长个教训。”

明桥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合适现在进去。

她呼了口气，抬手敲门，开门的是顾明翊，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不要吃沉香居的桂花糯米糕？我让人现在去买。”

刚刚还说要砍别人一条胳膊，转眼就如沐春风的问她要不要吃桂花糯米糕，明桥的头皮一阵发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不用了。”

他们继续谈论正事，也没避着明桥，她却是不想听的，谁知道哪天他们的谈话内容被泄露了会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明桥便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她本来是想装睡，谁知道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明桥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明桥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有些刺目的鱼肚白，还有男子年轻英俊的侧颜。

明桥揉了揉眼睛，原来昨晚不是做梦，真是顾明翊把她抱回来的，至于顾明翊为什么会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她也不太感兴趣。

顾明翊躺在外侧，明桥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掀起被子一角，打算跨过他直接下床。

她刚抬起腿踩到外边的床，便看到顾明翊睁开了眼睛，黑眸深邃不见底，明桥看了眼自己现在的姿势，僵硬了一下。

“我……”明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才解释了下，“我只是想下床，没别的意思。”

“嗯。”顾明翊别开目光，“你先下去吧。”

明桥踩着鞋子下了床，拢了拢衣服，也没叫人，自己挑了件浅黄色的衣服，到屏风里面换上。

平心而论，顾明翊从来没有碰过她，强迫过她，这点还是很不错的。比那些明明心里有白月光，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好多了。

花鸟隔断屏风后面人影绰绰，顾明翊按了按眉心，冷静了一会，才平息了身体的躁动。

“今日要出门吗？”

“嗯。”明桥用梳了梳长到腰部的头发，将顾蕙娘那天找她帮忙的事说了，也没什么好瞒的，顾明翊估计也知道。

她其实觉得这头发有点太长，太累赘了，不过古人好像不能随便剪头发来着。

“姐夫那边叫人过来了，他的意思是让我过去替五妹妹再看看。”

明桥将顾明翊送的那只镯子翻出来，戴回了手腕。

戴这个镯子，也是为了向顾明翊表达一个示好的讯息。

丫鬟进来伺候二人梳洗。

早膳大厨房那边还特意做了两笼蟹粉小笼包让人送过来，这是额外的份例，府里就数明桥出手最阔绰，他们整日里想法子巴结明桥呢。

明桥尝了，味道确实不错，比她以前吃过的要好吃。

“你尝尝这个。”明桥夹完还愣了一下，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给顾明翊夹菜呢。

“等会锡儿要和母亲一起去姨母家吗？”明桥问旁边的儿子。

元锡看了眼顾明翊，小声地询问他的意见，“父亲，可以吗？”

顾明翊喝了口水，不紧不慢道，“嗯，你想去就去吧。”

“回来的时候再把课业补完。”

“是。”

明湘没想到明桥还带上了元锡，乖巧的叫姨母，明湘看到元锡就高兴，拉着孩子的手不放，反倒把明桥晾到一旁了。

“那人叫萧迟，今年二十八了，四品武职，家里亲人早死光了，前年在平安巷置了所二进二出的宅子，你那堂妹嫁过去，绝对半点委屈都不会受。”

“二十八？”明桥张大了嘴，“这也太大了吧。”

顾蕙娘今年才十六呢，这人比顾蕙娘大了十岁都不止。

不过没有婆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婆媳矛盾，不用受婆婆磋磨，这点倒是不错。

“大点好啊，大点知道宠老婆，你看我不就比你二姐大了十来岁么？”薛凌的目光中透着不赞同，“你看你跟妹夫年龄相仿，每天吵吵打打的，互不退让，整得家宅不宁。”

“这难道就好了？”

薛凌提起以前的事情，明桥尴尬一笑，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原主在歇斯底里，顾明翊沉默地看着她发疯吧。

“湘娘带着元锡去凉亭那边了，我也过去看看，你等会就坐到屏风后面，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明桥望了眼客厅的方向，那里已经摆了一道屏风，屏风后面还摆了张矮凳，平日里是没有的。

其实明桥觉得更应该让顾蕙娘自己来看，但她毕竟只是顾蕙娘的堂嫂，瞒着她的嫡母私下里带她过来相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明桥坐下后理了理裙摆，看到旁边有扇子还拿起来扇了下，屏风的对面坐下来个一身玄袍的武将。

“萧将军对吗？”

萧迟抱拳行礼，声音低沉，“见过顾少夫人。”

“萧将军以前娶过亲吗？”

“不曾。”

“我看萧将军一表人才，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不曾娶妻生子呢？”

“不立业，何谈成家。”

明桥点点头，听薛凌说萧迟家世不好，能有今天想必也是一点点爬上来的，“萧将军平日里有什么嗜好吗？比如赌钱什么的？”

“不赌钱，但是偶尔会同几个同僚出去喝酒。”

明桥点点头，人差不多她也见过了，一身正气，看着挺符合顾蕙娘要求的。

从薛府出来，萧迟提着几盒在城里买的点心和药材，骑着马去了京郊的一个小村庄。

那村头的几户人家新盖了房子，他翻身下马，将马栓在了那树荫下，提着东西往村里走，扛着锄头的农夫看到他，热情的打招呼。

“萧将军，又来看林阿婆了啊。”

他抱拳，“有林兄。”

“她这会应该在家里呢，你直接过去就行。”

萧迟应了声，径直到了林家，敲门后，过了一会才有个年过六十的老妇人杵着拐杖过来开门。

“萧将军来了。”那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看到萧迟，乐呵呵地道，“刚好隔壁大勇一家昨天去捞鱼回来，顺便送了我一条，正用清水养着呢，你来得正好，等会阿婆把鱼杀了，炖汤给你喝。”

“阿婆，我都说了几回了，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总是萧将军的多见外，这是给您买的一些点心和药材，我给您放桌上。”

萧迟进门，林阿婆看到他手上提的东西，显然不高兴了，“你能来看我老婆子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下回别再带东西过来了。”

萧迟拎着水桶和刀去井边杀鱼，鲜活的鲈鱼，估摸着得有两斤重。

将鱼敲晕，刮鱼鳞，开膛破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午饭是林阿婆做的，萧迟烧的火，三菜一汤，猪油渣小白菜，芹菜炒香干，笋干炖肉还有鱼汤。

林阿婆不停的给萧迟夹菜。

萧迟看了眼碗里堆得冒尖的菜，“阿婆，其实我这趟过来，是想接您过去一起住的，你年纪大了，一个人住着我不放心。”

林阿婆夹菜的筷子顿了下，“萧将军，老婆子哪里也不去。”

“阿鹤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把您当成亲奶奶孝敬。”

“萧将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十三岁的时候，就住在这，今年六十二了，我在这里过了半生，我哪里也不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座屋子里。”

萧迟劝不动她，叹了口气。

“萧将军也该娶亲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萧迟笑了笑，“是啊，该娶亲了。”

顾国公府，顾蕙娘坐在窗户前绣花，她的生母苏姨娘忍不住抱怨。

“你说你，今天大夫人那侄儿金家少爷难得过来一趟，你偏偏告病躲在屋里，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娘，我不会嫁给金麟的。”

苏姨娘被她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你嫁到金府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而且你嫡母是金家姑奶奶，有她给你撑腰，以后他们金家还能慢待你？”

“娘，您今年几岁了？想法还这么天真单纯？”顾蕙娘简直不知道苏姨娘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大夫人她女儿，她怎么会盼着我好？！”

“这……”苏姨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蕙娘，虽然你是国公府的姑娘不假，但……你也只是个庶女啊，这金府，正正经经的正室夫人你看不上，难道要去给那些王侯做妾？”

国公府的庶女，这身份也挺尴尬的，特别是顾国公府这几年不得圣上看重，虽然说大房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可也没有实权，高不成低不就的。

“谁说我要攀附权贵了？”

苏姨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女儿的意思，“难不成你要嫁到平头百姓家里？”

顾蕙娘没否认。

“不行，我不同意！娘拼了多大的力气，才给你搏了这样一个出身，你又要嫁到普通人家去，难道你想要你以后的孩子都要仰人鼻息的生活吗？！”

顾蕙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在她娘眼里，外在的荣光永远是最重要的，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也不重要。

她原以为苏姨娘抱怨几句就过去了，顾蕙娘万万没想到，苏姨娘怕她真要嫁到平头百姓家里，竟然去找了金氏，说她同意嫁给金麟。

“五姐，你没事吧？”顾雪纺看着她，担忧地问。

她知道顾蕙娘的心思，只想找个踏实本分的人共度一生，而且那金麟尚未娶亲，便满屋子的通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良配。

苏姨娘真是糊涂，这是硬生生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顾蕙娘撑着桌子，气笑了，她为何会摊上这样一个蠢笨的姨娘。

“没事。”

能怎么办呢，毕竟她是生养自己的人，难不成她还能不要姨娘了不成？

“你帮我个忙。”顾蕙娘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穿着红绳的玉佩，这是她百日的时候，老太太送的，她戴了许多年，上面的红绳换了又换，也是最近她才取了下来。

“五姐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

顾蕙娘换了身丫鬟的衣服，和自己的近身丫鬟一起，趁着天黑从仆人采买的后门出去了。

她们不常出门，对街道不熟，向路人打听了许久，才七弯八绕的找到了平安巷的位置。

平安巷姓萧的只有一户人家。

顾蕙娘站在门前，敲门的手抬了又放。

“小姐。”小丫鬟催促她。

顾蕙娘呼了一口气，正要抬手敲门，便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

那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手上还提着东西，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看他第一眼，心跳突然就快了许多。

“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我门前？”

“你是……萧将军吗？”顾蕙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我姓顾，闺名蕙娘。”

萧迟看了眼四周，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先进去说吧。”

二进二出的宅子里一个仆人都没有，不过却收拾得还算齐整，院子里摆着练武的木桩，随便摆了几个花盆，也不知道种的是什么，叶子葱葱绿绿的，半朵花都没有。

顾蕙娘将院子打量了一遍。

“坐吧。”

萧迟让她坐下后，便转身去给她倒茶了。

“家里只有这些茶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你要是喝不惯我就去给你换成水。”

顾蕙娘端起那茶喝了口，是种普通的黑茶，她们在国公府大多数时候也是喝的这种茶。

外面月亮高悬，顾蕙娘抿了抿唇角，大晚上不在府里待着，伪装溜出来来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这是她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萧迟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顾五小姐这么晚了过来，是找萧某有什么事吗？”

“贸然来访，是我唐突了，白日里二嫂同我说了你的事情，蕙娘愿意嫁给萧将军，相夫教子，只是我现下有些难处，萧将军能否，尽快上门提亲呢？”

绕是萧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刚回来看到她们主仆二人站在门口就已经很惊愕了。

“萧将军别多想，只是我嫡母想让我嫁给她娘家侄儿，我不愿意，嫡母那边步步紧逼，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深夜来此。”

金氏往日里也看不上她这么一个小小庶女，突然急忙忙的想让她嫁过去，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那金麟做下了什么荒唐事，想让她嫁过去粉饰太平。

也就是她那拎不清的姨娘，才把金府当成香饽饽。

“好。”

萧迟的一句话，顾蕙娘突然便觉得心安了。

她起身上前，将那玉佩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她来的时候怕丢了，便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她离萧迟不到一步之远，顾蕙娘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男人身上衣服皂角灰的味道。

“这是我少时便戴着的物件，送给萧将军，就当做是你我的信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