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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毒龙·三

“掌门说起丹城来,灵渊与丹城颇有缘分,曾在那里结识了许多百姓。前些日子他们来信说丹城有邪祟作乱,民不聊生,有散修去长清堂求人来治乱,未曾想那海家的人竟如此怠慢。”

毒龙先生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冷哼道:“海家身为三大仙门之一的嫡系仙首,常年都派弟子下九华山照料百姓。人人道长清堂最是侠肝义胆,竟也不管此事么?”

谢灵渊嘴角一斜,皱了皱鼻子,又一次用那老生常谈的语调说:“掌门引领毒龙门纵横仙界,自是知道那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的理儿,这世上多的是邪恶隐藏在那好名声里叫人分辨不出来。海家的侠义心肠下恐也是那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心思。”

毒龙先生握着毒龙法杖的手更攥紧了几分,沉声道:“我数年未曾离开白帝城去民间探查了,此番丹城邪祟动乱之事我有意亲自前往,海家不重视,我们毒龙门万不可坐视不理。”

谢灵渊忙躬身附和道:“是,弟子请命与掌门同往。”

毒龙先生看了他片刻点头道:“你熟悉丹城,便同我前去。”

花行用手轻轻一擦,小窗化作水红的花瓣消散空中,她失落地叹了口气。

她脑海里是萧夫人一脸期许地抚摸着小腹的样子,她从未见过有人笑得那般幸福。

她思绪万千,倏忽间又出现在那卧房绣床前。

床前是夫人在一针一线地勾勒着牡丹花,她在精心地绣着一个小肚兜,脸上仍是那无法淡去的幸福。

红烛垂着烛泪,风过处摇摆的烛焰使得一室的光忽明忽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这烛焰微光,夫人不由得停下手中的绣活抬起头,她露出个欣喜的微笑道:“夫君。”

“你之前并不喜针线绣活,今儿怎么有兴致作这个?仔细身子吃不消。”毒龙先生走过去搂住她道。

“有灵力傍身的人,这点精力还是有的,”她低眸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靠在他肩上娇羞道:“为了我们的孩儿,作娘亲的当然要亲自做些衣衫才贴心。”

毒龙先生望着她沉吟片刻,仍道:“明日一早,我要去丹城。”

夫人闻声抬起头,惊道:“丹城出了什么大事要夫君亲自前往?”

“说大不大,邪祟作乱罢了,”毒龙先生垂下头,躲过她的眼睛道:“只是数载未曾下山……加之丹城之人求助海家,他们坐视不理,我若亲自前往,更彰毒龙门气势。”

夫人直起身,略有些失望道:“夫君的考量妾身自然明白,只是……”

“只是夫人与腹中孩儿,让我割舍不下。不过此番我速去速回,还请夫人莫要悬心。”毒龙先生握着她的手,温和的语气却有一种不容否认的坚定。

夫人重重点了点头,摸了摸小腹,毒龙先生将手覆盖在夫人抚着小腹的手上。

红烛残焰不停地跳动,在夫人微拢的眉心间躁动不安。

花行看到这一幕,心下也隐隐有惴惴不安的感觉。

金风细细,一片红枫吹落花行的眼前,耳畔是小桥流水的潺潺声响,以及行人的谈笑风生。

“诶,今夜合欢楼的花魁要露面了,整个丹城恐怕是要万人空巷了。”

一个纨绔子弟打着扇子笑着说道。

毒龙先生淡然地走过拱桥,他身旁的门人却都纷纷侧目望向那富家公子,谢灵渊也向他瞅了好几眼。

“在此之前见过空杏痕的男子可是寥寥,但凡是见过她的,没有一个不说惊才绝艳。”

他身边另一个华服公子马上接道,二人相视一眼,脸上浮现着暧昧的笑意,周围但凡听到此番对话的男子也都纷纷侧目,神色中尽是好奇与期待。

毒龙先生仍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可那如风轻逸的步履却似被什么羁绊住一般,慢下了几分。

谢灵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门人,露出一抹只可意会的笑。

“灵渊,邪祟作乱之地具体在丹城何处?”毒龙先生问道。

“回掌门的话,昨日方到丹城弟子便带了门人前去探查,就在城南郊野的一座古寺附近。”

“那古寺有何异象?寺中可还有人居住?”

“回掌门,古寺现已破败,只是寺外有一个卜卦人常年守着。”

毒龙先生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象后道:“今夜便一同在那寺中留宿吧。”

听到这话,门人们回味着方才两个公子津津有味的对话,心中好不失落,谢灵渊仍是笑着恭敬地答道:“那是自然,毒龙门的子弟自是要心系苍生。”

一行人继续在城中行走着,几个女子身披锦帛,险妆高髻,笑盈盈地行过,她们的眼角皆绘着几片红枫,分外明媚动人。周围的男子闻着笑语吟吟,再看这风月绮丽,无不酥了半边骨头。女子们路过毒龙先生皆烟视媚行,谢灵渊与一众子弟的余光,皆系于她们眼角眉梢的风情中。

此时一阵风过,吹落红枫无数。

谢灵渊接住一片红枫,对毒龙先生道:“丹城之中红枫甚是有情,片片都向掌门飞来,掌门雅致非凡,自是红枫也无比眷恋。”

毒龙先生面上仍是淡淡的,嘴角却含了一丝狡黠的笑,他似刁难般问道:“红枫随风而落也好,吹皱一池春水也罢,干卿底事?”

“未若小楼吹彻玉箫寒也,”谢灵渊似惋惜般望向走过拱桥的几个妙龄女子,叹息道:“可惜丹城二十四桥风月,今夜独少真正的雅人观赏了。”

“此话怎讲?”毒龙先生心头一动,忽然站定,望着谢灵渊问道。

“都道小桥流水红枫飞舞是丹城的特色,哪知空杏痕这般的奇女子才是真正的风月。掌门风雅卓著,满腹经纶,空杏痕又是丹城一等一的才女,且吹得好玉箫,一曲动丹城。既然到此风雅之地,掌门何不见上一见?”

毒龙先生闻言神色一凝,沉声道:“夫人与孩儿尚在白帝城等候,此番前来自有苍生大事,又岂是来寻花觅柳的?”

门人闻言都噤若寒蝉,谢灵渊却毫无惧色,仍道:“凡夫俗子今夜自然是为寻花觅柳,掌门心好风雅本是纯洁之事,结识空杏痕这般才女也是为了多结识一位雅客,自然不能与那等人相提并论。更何况掌门在丹城结识雅客,尽除邪祟,自是一段佳话,如此岂不两全?”

毒龙先生沉思片刻,面色稍缓,心下的好奇亦是被催动数分,便道:“今夜便一同去合欢楼看看,若真是惊才绝艳之人,也算是开了眼界。”

门人们喜色难藏,与毒龙先生用过晚饭后便向那合欢楼赶去。

华灯初上,红枫映衬下的朱楼更为绮丽。

大堂中雕梁画栋,玉人往来不止,暗香浮动。

谢灵渊一干人皆眼露馋色,周身子弟无不□□澎湃,毒龙先生紫晶银冠高束,一身银白衣衫,从容地穿过莺莺燕燕,不为所动。

几场莺歌燕舞后,繁华中的众生皆急躁起来,似蝼蚁般焦躁奔走。毒龙先生仍是淡淡地,似欣赏世相般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雅景致。

玉箫声洞,与月华一同从高楼倾泻而下,恍如隔世的天籁。

众人屏声静气,一切似归于尘土般寂静。

须臾间,一个素衣曼影从重重帘幕后飘然而来,那冰砌似的一双手握着一管白玉萧,整个人恍如谪仙般,清冷中带着一种忧郁缥缈的气质。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眉目间是一种清隽的愁,好似欲堕的仙染上了些许红尘的情思。她垂眸,箫声呜咽,时而怅然时而茫远。

堂下众生皆已飘然,毒龙先生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手也在萧声乍泄时瞬间停滞,盏中茶烟尚碧,丝丝缕缕却似他的魂魄般烟消云散。

他怔怔地望着那叫空杏痕的女郎,一切心绪早已冶游到天地之外。

萧声落,女子放下执箫的手,面容的白皙世所罕见,这一瞬,毒龙先生似是明了何为冰肌玉骨,何为黯然销魂。

台下一众男子那份涎澄澄的神态也收敛了不少,都是雷同的呆滞。空杏痕的目光幽深又茫远,似月光般空灵,偕秋思落在客途的秋客身上,仍是清冷之态。

毒龙先生望向她的眼眸,虽是雪洞冰霜般的冷,他的心腔却一瞬似熊熊烈火燃烧般的炽烈。

少年时的清愁别绪,马蹄夜月,皆于箫声中幽至心间。

灯火渐阑珊,一掷千金的子弟们也无比失落地散开,叹着不知半路怎地杀出一个程咬金,一曲箫声竟敌万金。

毒龙先生屏退了身边众人,似被勾了魂般一步步小心翼翼,跟着空杏痕走入她的卧房。

她那雪白的手轻轻推开半掩的门,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盏茶便不再说话。

她的房间亦如雪洞般,唯有一面高镜悬挂,丝毫没有秦楼楚馆该有的脂粉气息。

毒龙先生痴痴站在门外,嘴唇开了又合,良久,方颤声道:“姑娘……我……在下可以进来与你一叙吗?”

“请。”空杏痕抬手指向桌上茶盏道。

毒龙先生敛衣轻至她身边落座,小心地抬起那盏茶,手却仍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他很小心地抬头去窥探她的神色,生怕凡人触怒了仙子般。

“姑娘……在下略坐片刻便走,不扰姑娘清净,还请姑娘勿忧。”

“万金只为一叙,公子不悔也罢。”

空杏痕的声音清冷空灵,字字句句却使毒龙先生的心为之颤动着,神魂骀荡。

她头也不转地望向远方,眉目间满是对红尘的厌倦与疏离。

毒龙先生小心地打量她的侧颜,她眼眸微合,神色中却总有一缕惆怅忧郁。他不知她为何心忧,他只知此刻的自己心神不定。

她是那样的不染纤尘,可他却对她生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怜爱,一种从未对其他女子有过的狂热和疼惜。与此同时,他那久违的少年清雅时光也踏过流年,抛开而今千丝万缕的纷扰倥偬而至。

暴烈与柔情丝丝缕缕地交杂着,裹挟着他那就擒的心。

“在下……想知姑娘原本的名字……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他的声音在发颤,而身边的女子仍是那般清冷,他话未说完,女子便冷冷打断:“公子今夜一掷万金,为的是见到丹城的空杏痕,既已见到,又复何求?”

毒龙先生引领毒龙门纵横仙门多年,从未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他面色窘然,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手不住地颤抖。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什么……”

他此时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般,忘掉世间一切羁绊与名分。他垂着头,心中的愁与闷皆任其发酵,他望了望那盏氤氲的茶,面露苦笑。

他真想今夜用一壶烈酒,浇心中尘封的块垒。

望向远方目光茫远的空杏痕,听到这句若有若无的话后略微一怔,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

毒龙先生将那腰间的双鱼佩解下放在桌上,缓缓移到空杏痕眼下,用请求的口吻道:“叨扰姑娘了,在下便要离去了,还请姑娘……能够收下这枚玉佩。”

空杏痕望了一眼桌上的双鱼佩,淡淡道:“公子的贴身物件,还是自己收好吧。”

“今夜能遇姑娘,在下一生足矣,只求姑娘不要推辞。”毒龙先生留恋般起身作揖后,不舍道:“在下告辞,愿姑娘夜夜清梦。”

空杏痕收过那枚玉佩后无声目送他离去,却不知方才离去的男子,却将魂魄都托于这一夜相逢。

夜色深沉如陈酿般浓稠,将心中纷扰全都浇透。

毒龙先生缓缓踱步走出合欢楼,谢灵渊等人悄声跟在其后。

参商星动,离合悲欢,他此时此刻已全然不顾,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向城郊古寺走去,任由秋日夹杂凉意的冷风吹透他炽热后缓缓变冷的心。

走出城门,行至片刻,便看到荒草枯木中断壁残垣。

歪斜的匾额上题着“虚宁寺”三个大字,字迹却已有些模糊。

整座寺宇中唯有主殿仍耸立着,两边几株古松掩映着攀了青苔的浮屠塔,四周景致分外凄凉。

鸦声阵阵,哀转久绝。

一行人随毒龙先生走入正殿中,那尊褪了金身的佛仍旧用慈悲的眼普度着芸芸众生,一行蚂蚁沿着莲座缓缓爬上佛的赤足。

毒龙先生掌中灵光闪烁,燃出一团明火照彻大殿,他沉声吩咐道:“在四个方位分散坐好,且看邪祟动静。”

谢灵渊率先向西方一角坐好,布下阵法,其余弟子皆随之四方入阵。

晶紫的结界便已形成,笼罩住虚宁古寺。

城中传来打更声已三更,寺中乌鸦突然汇成一股暗流凄厉叫着,向结界袭来。

结界上行深禅师的偈语篆字流转着,字字句句闪着银色的微光,阵内梵音愈来愈响。毒龙先生催动体内灵力向四方传来,他望着结界上流动的银光偈语,耳畔熟悉的梵音却在此时化作吹彻今夜幽梦的箫声。

乌鸦瞬时变成吸血的恶蝠,铺着翅膀露出獠牙向结界袭击而来,四方弟子皆运力加持。

毒龙先生手上自然地运转着阵法,合眸的瞬间是合欢楼中素衣女子手持玉箫飘然而来的模样。

邪祟化作厉鬼幽魂,拟变着世间恶相,时而是脂粉骷髅,时而是生死血泪,妄图以邪念攻破阵内的人。

阵中的人,清素梵音入耳化为天籁,厉鬼神魔化作天外姑射,喉中黑甜味化作茶盏馨香,他蕴着力,心中将那箫声倩影回味无穷。清冷的面容,眼底的忧思,少年时的花好月圆,尽数浮现在他死水微澜的心池上。

不知这般过了多少个时辰,阵内之人睁开眼,入目天光微冥,万象更新,古寺仍是断壁残垣,天边弦月的影仍映衬在幽蓝中,周身的枯木衰草一夜间全都恢复生机,将古寺的残影掩映在树木葱茏之中。

结界渐渐隐退,四周门人皆松了口气,欣喜相望。

毒龙先生的眼眸中亦是满溢欣喜,却似透过这法相庄严,看向什么地方般空远。

花行周身景象一变,已是十多日后的夜晚。

她置身毒龙先生与夫人的卧房中,那红烛无声垂泪,照亮着夫人手中一针一线的绣活。

夫人双眉紧蹙,眼下乌青,看着分外憔悴。

不留神间,银针已戳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珠滴答溅落在锦被之上。

她抬起无望的双眸,望向那天边渐圆的秋月,想着远方的离人,渴盼着十五的团圆。

此时,一个侍女走入卧房禀道:“夫人,萧公子在殿外请见。”

夫人眉心一跳,隐隐觉得不安,她抚着微隆的小腹放下手中绣活,起身道:“这般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侍女回复道:“萧公子说此事要紧,要亲口与您说。”

夫人挥了挥手道:“你叫他在厅内等我。”

片刻后,夫人穿好衣服,随便挽好发髻后方入厅中落座。

夜色中的萧鸣两道剑眉更隐凝重,花行望向拘礼的少年萧鸣,他的眉目间皆是孤傲不羁,再回想现今所见的萧鸣,不由得感慨仙门纷杂足以使少年意气磨成深沉性子。

“见过夫人,弟子并非有意叨扰您休息,只是思量过后觉得这事仍是要告诉您知道。”

虽是姑侄关系,此时仍得遵着门中礼数,夫人屏退周身婢女,抬了抬手道:“你是个懂事的,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有要紧事不会这么晚过来。你说吧,是不是掌门出事了?”

听着夫人关切的语气,萧鸣面色一凛,沉吟片刻方道:“丹城邪祟早已在数日前除尽,毒龙先生至今未归……是有旁的事绊住脚了。”

夫人心间一沉,凝重地问道:“这些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掌门又是为了什么事缠身迟迟不归?”

萧鸣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压下去几分,却仍是入耳清晰,字字不落:“当时前去丹城一事,弟子便心觉有异。为防不测,跟去的门人中弟子特意安插了一个心腹。他昨日与我来信说毒龙先生是因耽于风月之事,故近一月仍不思归。”

夫人抚着小腹的手闻言略一僵硬,那憔悴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她平日一身红衣,分外明艳,此时却显得她分外无力。她黑着脸,紧握着桌角的关节青筋可见,她森然道:“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久?”

萧鸣为夫人的样子心惊,起身劝慰道:“姑姑莫要动怒,侄儿身在毒龙门,必当事事护着姑母。”

“你说!”夫人捂着小腹,似痛极般蜷着身子,她冷声道。

萧鸣沉默片刻方言:“……抵达丹城的第二天。”

夫人面色舒展开,却仍是惨白,她无力地笑了两声,平静道:“你是个有心的,多亏你告诉我,后面我自有做法。”

萧鸣素日是了解自己这位姑母的性子的,平日看似平和爽朗,但认定的事孤倔不移,他方要开口劝慰什么,夫人抬手止住了他。

“你不用劝我,你回去吧。明日我便去丹城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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