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术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章冉回家了一趟，给母亲和自己拿了一些换洗用品和衣服，回到医院正好赶上护士过来发手术服，要准备手术了。

护士帮忙一起给她母亲换上手术服，扶上推床重新躺下，挂好输液瓶，就推着床往手术室去了。

手术室在同楼层的另一个楼，两栋楼之间有一个长长的空中走廊，章冉和护士一起推着母亲往那边走，穿过走廊时，母亲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章冉下意识看向母亲，暴烈的太阳光透过玻璃廊顶射下来，母亲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看她，她苍白的脸上皱纹清晰可见，灰白的嘴唇翕动着，欲言又止。

章冉心中倏地一酸，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母亲想对她说什么，因为她看到了母亲眼里的愧疚与悔意。

她轻轻抽出手在母亲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别担心，没事的。”

她知道母亲并不是担心这个手术，但她此刻说不出别的什么。她扭过头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在下一刻离开光线耀眼的走廊进入手术楼黑暗的大厅时，飞快地抹了下眼睛。

大厅并不黑暗，只是眼睛需要一个由亮转暗的适应过程，就如同她心里对母亲这么多年的怨恨，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手术很顺利。

晚饭点了外卖，章冉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在母亲期望的眼神下陪她一起吃了点。吃完护士过来把吊瓶挂上，交待她为母亲准备一副拐杖。

她去医院外边的医疗器械店买回来，刚坐下章一杨的视频通话就过来了。

章冉接通后还没说两句，手机低电量报警提醒，她跟一杨说了手术顺利，然后就把手机递给了母亲。

章母拿着手机愣了一下，看到屏幕里那个英俊的小伙子笑盈盈地叫她：“姑妈。”她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不确定地问：“一杨？”

章一杨笑着点头：“是的，姑妈，我是一杨，您身体没事吧？”

章道梅激动地眼泪要掉下来：“姑妈没事，你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难怪章母激动，她弟弟的孩子，亲侄儿，因为她年轻时犯的错导致两家反目，这么多年没走动，转眼他都这么大了，见面都认不出来了。

“嘿嘿，”章一杨挠挠头，“姑妈，晚点我去看你哈。”

“嗳。”章道梅眼眶红着，笑着点头。

手机再次提示电量不足，章冉接过手机说了声‘不说了，手机没电了’就挂了电话。准备锁屏时，才看到罗景铭发过来的两条微信：

【到了吗？】

【情况怎么样了？】

一条是下午两点发的，那时她刚到医院，一条是下午六点发的，那是她母亲刚动完手术的时间。

章冉静静地盯着这两条微信，没动。

一分钟后，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

b市，铭悦玫瑰厅。

章一杨放下手机，悄悄瞟了眼罗景铭，对着杜凡摊手：“她手机没电了，挂了。”

杜凡冲他挤挤眼睛，冲罗景铭努了努嘴。

说实话，章一杨此时面对罗景铭时心情是有点复杂的。杜凡说他是‘姐夫’，他姐说不是，他自己也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猫腻，不好说。

章一杨本来下定决心见面要找他算账的，为自己平白无故挨打的事。不记得就算了，既然想起来了，是不是该要个道歉。可一整个下午，他硬是没找着机会张嘴。

也不是没找着机会，是他见罗景铭一下午都阴郁着脸，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机，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样子，便有些不敢去要道歉了。

刚才章一杨跟章冉视频时，瞧着罗景铭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眼里的关切之意那么明显，他便有倾向于相信杜凡说的了。

一个人的眼神肯定是骗不了人的，看起来这人对他姐还挺上心的，只是，他姐的态度，唉。

他有点想不通，这么帅气又多金的男人，他姐怎么还不愿意承认呢？

搁一般人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大昭天下了吧。

手术第二天，章冉把母亲安顿好后，去商场给自己置了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又去超市买了些菜和水果，回家开始做饭。

外卖的饭菜太油腻，而病人需要清淡营养。

章冉有好多年都没做过饭了，刚开始进厨房一时竟不知道从哪下手。好在这个东西就跟骑自行车一样，只要摸索上，也就自然而然想起个大概。

虽然最后的成果并不十分理想，米饭水放多了，鸡蛋有些咸，肉丝炒的老了点，鱼汤稍有些腥，但这总比吃外卖要强一点。

章冉把饭菜一样一样全装到新买洗好的保温桶里，又洗了个战斗澡，头发没顾上吹，就拎着东西出了门。

在小区门口招手拦车，奈何路过的几辆的士都是满载，停都未停，她只好打开手机软件准备叫辆顺风车。

这时，一辆白车突然急然刹在她面前，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

章冉见车身有些熟悉，正自疑惑，副驾的车窗降下来，唐新永探过头来，声音透着诧异：“章冉，真的是你？”

难怪唐新永惊讶，昨天两人聊天时她还在千里之外的b市。

章冉无奈地笑笑，把手里拎的东西从左手换到右手，“那啥，我妈骨折住院了，昨天回的。”

唐新永扫了眼她手里拎的东西，“在哪个医院，你这是去送饭？”

章冉点头，“中心医院。”

“上车，”唐新永欠身推开副驾门，“我刚好要去那边巡店，带你一程。”

章冉想了下，也没忸怩，这大太阳底下，再站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要被烤成肉干了。

上了车，她把东西小心地放在脚底，然后抬手拨了拨由于出汗而紧贴在额颈的头发。

车内微风徐徐，章冉偏着头拨弄她那一头的湿长发，感觉凉爽多了。

章冉一上车，唐新永感到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应该是她用的洗发水的香味，很好闻。他余光悄悄瞥了她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不要对着空调出风口吹，以后容易头疼。”

章冉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唐新永啪地一声把空调关了。

车内空气顿时躁热起来。

“喂，”章冉不满，但对上唐新永一本正经的视线，只好服软，“好了，我不吹了。”

唐新永重新打开了空调，并调小了风力。

“小气鬼，能费你多少油。”章冉嘟囔了一句。

唐新永眼看着前方，唇角微微扬起。

到医院后，唐新永直接把车开进了医院内的停车场，下车从章冉手里接过那一包东西，说要上去看看阿姨。

这大中午的，吃饭时间，去看个什么劲儿。

出电梯，穿过护士站时，章冉明显感觉到了护士们悄悄投过来的目光，当然不是看她的。

唐新永今天穿了一件粉色暗纹的衬衣，配以米色的休闲小腿裤，勾勒出他那精瘦高挑的身材，再加上出众的长相，嗯，的确有点招人。

章道梅对于唐新永的到来相当的高兴，直接把章冉送来的饭当成是唐新永做的，一个劲儿地夸他不错，还会做饭。

那位脸皮也是厚，也不否认，一边笑着一边积极地支起床头的平板，把饭菜端上桌。

就跟那饭真是他做的一样。

得，怎么感觉这位才是她妈的亲儿子。

章冉也不拆穿，静静等看母亲品尝后怎么说。

没想到，章道梅每道菜尝过之后，夸得更凶了。

她真是大跌眼镜。

母亲开动后，章冉眼神再三示意让唐新永赶紧走，可这人完全跟瞎了一样，就是不动。

本来，章冉带的饭菜只她和母亲两人的份量，可现在唐新永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一直杵在这儿，她总不能让他看着她们两人吃吧。

章道梅吃了两口，想起来问：“小唐，你吃了吗？”

唐新永摇头。

章母立刻说：“这饭也不够三个人吃的，你跟冉冉去外面吃点吧。”

章冉赶紧朝唐新永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自己去，可唐新永说：“没事的，阿姨，我们等你吃完收拾好再下去。”

“嗐，这多大点事儿，大不了我吃完不收拾，看会儿电视，等冉冉回来再弄。”

“冉冉，”章道梅又催道，“你跟小唐快去吃饭啊。”

章冉：“……”

b市，铭智集团三十六层，总经理办公室。

前台秦秘书提着铭悦那边刚送来的午餐，犹犹豫豫地敲响了史洋的办公室门。

“老大。”秦秘书冲着史洋指了指手里的饭盒。

“怎么？”史洋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就是老板的午饭到了，有什么寻常，“直接送进去。”

秦秘书咬着嘴唇，在门口踟躇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史洋猛地想起手下这位莽撞的年轻姑娘一早平白无故被罗景铭怒怼的情景。

说起来有点好笑，现在年轻的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人家今天只是穿了一件黑白点连衣裙，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其实在他看来还是挺知性的。也不知道罗大老板哪个筋没搭对，一大早进门对着恭敬起身的秦秘书里外三道的打量完，最后冷冷地留下一句：“打扮成这样是要去相亲还是追星？公司给你们发工作服的作用就是让它在家睡觉吗”

秦秘书当时看着同样都没穿工作服的办公室的其他人，一脸懵逼。

史洋当时没细想，这一刹那突然想起那天章冉从医院跑出去追星，似乎也穿得是一件黑白点的连衣裙，一样的精致妆容以及……大红唇？

啧。

这老板的反射弧也真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