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剑刻真阳决

五隐这会子不急着追问叶齐了，春家这一场祸事里可不止叶齐这一双手，该是他的罪名那自然由他来承担，不是他的也不该叫他代人受过。

凤潇潇瞟了五隐一眼，朝旁边冷着脸的凤枕寒道：“这不是从钟家跑掉的那个新娘子吗？”

说着她朝四周看了一圈，道：“她在这里，钟却肯定也在。阿兄啊，你是要拿他们归案呢？还是继续和我抢春家的案子？”

凤枕寒往后一步，却是让步了。

凤潇潇冷哼一声，又看向五隐，道：“姑娘同叶齐的官司打完没有？我这等着拿叶齐，我家阿兄也等着拿你呢。”

凤枕寒突然道：“别得寸进尺。”

凤潇潇笑了笑，也没再一口一个阿兄的恶心他。

五隐道：“我家的叛徒，轮不到你们来审判。”

凤枕寒和凤潇潇自然是知道五隐不是春让，只是来赴宴的人大多是不晓得这事的，故而听她这样说都有些不解。

南剑派同春家一向没有什么交集，如今沾染上关系，也是因为叶齐有屠杀春家的嫌疑，这又谈何背叛？

凤潇潇眉心轻皱，一时也拿不准这女子来历。

她似乎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她将在这场博弈之中起到怎样的作用。

突如其来的失控感让她很不高兴。

凤潇潇将弓扔给她身后的女子，自己拔了刀砍向五隐，竟是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五隐自然不惧她，挥剑接她的刀。

凤枕寒冷眼看着这二人斗在一处，立刻朝叶齐出手。

两人这一动手，倒是和方才已经说定的完全相反了。

叶齐大惊，待要开口高喊些什么，凤枕寒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了结了他。

五隐还有话要问叶齐，自然不肯让叶齐死在凤枕寒手里，立刻反身来救，凤枕寒只得先松开了手，抽刀先接五隐的剑。

叶齐连忙往后躲去，免得被她三人误伤了。

五隐同时和凤枕寒与凤潇潇动手，一时竟也不落下风，众人看着不由叫起好来。

凤潇潇抽身出了战局，收刀换弓，直指五隐。

这个女子不止来历不明，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她前两回和她交手都是一触即止，如今真刀真枪的正面刚上，她才惊觉为何凤枕寒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离开了。

哪怕是她和凤枕寒两人联手也未必能留得下她。

眼下情形却是由不得凤枕寒再有留手了，凤潇潇一撤，所有的压力就都落在他身上，五隐似是心中有怒，用起剑来越发炉火纯青。

且她的剑招层出不穷，复杂多变，有好些凤枕寒甚至完全没有见过。

以天谕卫之势，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剑法，只怕五隐来历非凡，恐是哪个避世的大宗门也不一定。

凤潇潇指了五隐一会儿，突然箭锋一转对准了叶齐，叶齐一凛，扬声吼道：“春家是天谕卫灭的，他们手里有真阳诀上阙，春家那份也被他们拿走了！”

凤潇潇大怒，然箭势慢了一瞬，箭尖抵上叶齐眉心的时候，他的话已叫全场都听了个清楚。

五隐一手挡住凤枕寒的刀，一手抓住凤潇潇的箭身，好歹救得叶齐一命。

叶齐没死，又当众叫破此事，凤枕寒和凤潇潇对视一眼，同时往后退了几步，同自家手下站在了一起。

五隐两指一错，又废了凤潇潇一支箭。

凤潇潇暗恨，她这箭乃是特制的，同凤枕寒在小和山上断掉的那把刀是一块打的，一共就十支，自来用过之后都要收回来的，结果遇上五隐，交手三次便被她折断了三支。

五隐看着凤潇潇和凤枕寒，总觉得这二人今日行事十分奇怪，却又一时想不通到底哪里奇怪，只得先行按下。

满山的人目露凶光地盯着场中央的天谕卫们，真阳诀居然已经全部在他们手上了，那他们还挡在小和山上，断绝他们最后的希望。

凤潇潇朝凤枕寒试探道：“阿兄，你灭了钟家？可曾见过真阳诀下阙？”

凤枕寒扫了她一眼，道：“你既灭了春家，又可找到了真阳诀下阙？”

凤潇潇挑了下眉没说话。

两人既然互相信不过，自然也不会如实相告。

眼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冲杀上来，他们也不再相互试探，各自应对。

场上一时乱了起来，五隐无意多管闲事，便转身去看叶齐。

叶齐眉心通红，脑中还在嗡嗡的叫着，凤潇潇那箭虽没要了他的性命，却也叫他受了伤。

五隐问他：“你下山十年，可曾后悔？”

叶齐被五隐这样一问，一时有些愣住，良久，恶狠狠地道：“绝不后悔。”

他癫狂笑道：“我是南剑派掌门，坐拥四山千百门徒，有何可悔？”他瞪着五隐，咬牙道：“我不悔。”

五隐再次提起长生剑，道：“你上山时，家母已同你说得清楚，赢过了她方能下山，你自己应了的，又为何出尔反尔？”

叶齐大叫：“没有人能赢她！难道要我们一生都困死在那座上山吗？！我没日没夜的修习剑法，难道就是为了她一句：资质普通，心性下成，不可下山。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困在那座山上，我不能困在那里。”

五隐听着他又哭又笑，心里十分赞成母亲对他的评价，但这些都已经过去，她只能问：“值得吗？”

叶齐哑然，他想说值得，但是他开不了口。

他说不出值得二字。

这江湖再大，南剑派再强，也不再有那样一个女子，一人一剑便能叫人看尽世间风华。

五隐道：“我觉得不值得。”

“你们都该死。”她说。

叶齐忽然道：“世人多愚昧，他们并不能理解剑究竟是什么？只要手中握有兵刃便要逞凶斗狠，只要有了能力便要为非作歹，世人皆如此。如你母亲那般，奉手中剑为神明，视功法名剑为寻常的人，千百年都未必能出这样一个人。是这个江湖配不上她。”

“少主。”叶齐一顿，想起她母亲已经死了，便又改口道：“剑主，这世上多是如我一般的普通人，一本剑谱一部功法只要有可能让我们扬名立万一鸣惊人，我们都会不择手段的去获得它，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天赋，我苦练二三十年也许还及不上你一月之功，我们……都不过是普通人呐。”

不知何时温执已经带着雪松薇和钟却来到五隐身旁，他恰听见了叶齐最后的话，便道：“普通人如何？有天赋又如何？人之心性与你普通与否并不相干，今日江湖有千百人为这真阳诀发狂作恶，也会有更多的人坚守本心，宁愿身死，也不堕落。”

叶齐听了这小小少年的话，心中大震，一时大笑起来，是他狭隘，故而结交的大多也是同类，于是便会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和自己是一样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原来山下也有这样的人。

叶齐笑完了突然道：“这几年常有武林侠士刺杀贪官酷吏之事发生，天谕卫大张旗鼓地插手武林诸事，恐有所图谋。”

他这话却有些没头没脑，温执一时没反应过来，钟却突然灵光一闪，“朝廷想要将武林收归己用，或者毁灭它。所谓真阳诀，不过是为了引起武林中人自相残杀罢了。”

叶齐点点头，“也是我们贪心不足。”

五隐叹气，看着眼前杀做一团的人，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母亲说有善便会有恶，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恶往往都是被人为引导出来的，总有人想要通过人的恶来达成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五隐举起长生剑，心中剑意不断涌出，满场的剑都开始微微颤抖，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

长生剑一挥而下，南剑派那座刻着南剑派三个大字的石山被削下一块来，露出了一面整齐平滑的石壁。

五隐飞到高处，朝着石壁挥出一剑又一剑。

正在乱斗的众人见了五隐这一剑，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兵刃，痴痴地盯着五隐，感受着充斥于天地之间的蓬勃剑意。

待五隐停下手中剑，众人才回过神来去看石壁上的字，竟是真阳诀！

于是便纷纷爬到屋顶上去，争先恐后地记石壁上的字，早已忘记争斗。

五隐收了剑，扬声道：“尔等之毒，真阳诀并不可解。”

还正高兴的众人好似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更有几人一喜一悲之间喷出几口鲜血来。

“若要解毒，当问天谕卫。”

一时之间众人也无法分辨五隐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但是没有人愿意放过生的希望。

凤潇潇扬声笑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天谕卫干的自来都是杀人的勾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倒学起解毒来了？”她朝凤枕寒笑道，“莫非咱们除了四府之外又多了一个解毒府？阿兄知不知道啊？”

凤枕寒冷漠：“没有这种东西。”

凤潇潇又道：“若说解毒，满城雪之主的女儿如今便在此处，诸位若想解毒，还不如去找她。”

雪松薇一惊，温执和钟却已经一前一后护住她，钟却朝温执道：“有劳温公子说句话。”

温执点头，依言道：“天谕卫在小和山杀人夺药，不知如今已有几何？可带在身上？”

他又道：“雪姑娘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是有些医术，又哪里解得了此等奇毒？诸位还是另寻它法吧。”

钟却只叫他说前一句，哪知他自己添了后一句，他捂温执的嘴不及，已经有人说到：“捉了她去跟周亦何兄弟二人换解药也可以。”

五隐挥下一剑，正落在雪松薇三人之前，她朝出声那人道：“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