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玉笙寒

最终五隐带着钱和九莲子离开了药房，钟却无奈地揉着肩膀投入新一轮配药中。

温执被温灵鹊一顿教育，也乖起来。

五隐没瞧见鸿陵紫，不知去了哪里，九莲子又一直吵着要出去，便只得先带她走了。

门外的刑回被人围在中间，撇着嘴站着，很是委屈。

咱们山里的来的大个子没见过这样不怕生的城里人。

围着刑回的都是九溪山庄的小弟子，他们只听说刑回长得高大还刀枪不入，满眼都是好奇，却不知道刑回要是跑起来，真的能撞死人。

你看那些真的见他撞死过人的就不敢靠拢过来。

五隐道：“刑回，走了。”

小弟子们见了五隐反倒不敢吱声了，乖乖地让开又眼巴巴地看着刑回离去。

如今九溪城里人满为患，酒楼茶馆都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九莲子非常热衷于这样的热闹。

她和他们都有些不一样。

五隐自小就长在山里，没见过人间百态。

雪松薇也是在门派之中长大，满城雪常年积雪不会这么热闹，后来隐入山中，至多也便是和山下村民打打交道。

而钟却长在高门大户里，出入自有车马随从，鸿陵紫这样的情况，南剑派自然不会让他到处乱跑。

至于刑回，已不能以常人论。

只有九莲子生来便长在闹市里，热爱人间热闹。

五隐不懂她的乐趣，只一味地跟着她，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买。

“阿武，你不喜欢吗？”

“喜欢什么？”

“喜欢这热闹，这鲜活的热闹。”

九莲子脸上神采飞扬，似乎前不久家破人亡的不是她，被逼入绝境的人也不是她。

九莲子凑到五隐脸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心没肺？”

“不。”

五隐答得很干脆，不久前有一个人说十三年的时间足够她消磨掉所有的悲伤，那么九莲子自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我总要活下去的，悲伤是活，快乐也是活，我娘拼死为我争这一条生路，可不是让我郁郁寡欢地活下去。”她朝五隐笑道：“你说对吗？”

五隐道：“怎么活……很重要吗？”

九莲子微仰头看着五隐，道：“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吃饭。”

刑回站在五隐身后突然出声，吓得五隐一跳，只能停下九莲子的买买买，带他去吃饭。

幸而九溪城足够富足，酒楼饭馆的门都开阔气派，刑回弯着腰大概也能进去。

五隐一行人近来卷在不知春这场风浪里，倒是好多人多刑回这个大块头很有印象，见了他们都有意避着些。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九溪城聚集过来，五隐独战天谕卫三位府令，不仅全身而退还废了东府令郁陶一条胳膊的事情也就传开来了。

背着三把剑的少女，日常带着一个超级高大的抱剑奴，实在太好认了。

不过这几日在城里晃荡的人都没见过他们出现，有的说他们没入城，有的说五隐受伤了在九溪山庄里疗伤，众说纷纭。

刑回埋头吃饭，五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抢食，九莲子吃多了小食，这会子吃不下，只吃些茶水果子，偶尔和五隐说几句话。

人多就容易起冲突，虽则九溪山庄安排了弟子巡逻，但并不能完全制止城中打架斗殴言语冲突之事，九莲子边吃边看热闹，总算是感受到自己活过来了。

一时门外又来了人，竟是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子走进来，众人皆是看去，一群男的被迷住完全挪不开眼去。

五隐只略看了看，便不再理会，九莲子见了抓着五隐的衣袖，道：“阿武，她们的衣裳好好看，我也要。”

“买。”五隐换了只手和刑回抢食，任由九莲子拉着她的右手。

那群女子里似是有人听到九莲子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九莲子，道：“这衣裳是我们门派特制的，外头可买不到。”

九莲子撇了撇嘴，道：“买不到就买不到呗，一件衣裳罢了。”

那女子气道：“你——”

领头的女子道制止道：“勿要惹事。”言罢也不多看九莲子一眼，寻了位子坐下了。

围观的众人也都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谁得罪了谁。

就在这时楼上落下一个人来，倒似是被打下来的，一身白狐裘先落了地，眼看人也要摔在地上。

五隐眉毛一抽，果然人多就是麻烦。

玉笙寒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狐裘上，晕倒倒地坐起来，仰着头往上看，道：“干嘛推我！”

上头的人见她竟然毫发无损地坐在地上，又惊又怒，拔了剑就要冲下来，九溪山庄的巡逻弟子立刻制止，那人大喊：“她偷酒在先打人在后，你们管是不管？”

巡逻弟子一时不能分辨，便去看地上的玉笙寒，玉笙寒两颊微红，的确是饮酒之态，她怒骂道：“好你个臭小子，你摸老娘在先，反悔不给酒在后，还有脸倒打一耙，好不知羞。你爹娘是哪个？叫他来跟我说话，我不与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争辩。”

众人被她的话惊到，看她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又管上头脸涨得通红的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叫做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实在有些好笑，只当她是喝醉了。

那男子被她气到，便不管不顾地冲下来，玉笙寒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又将狐裘裹在身上，这样热的天她倒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五隐摩挲了下筷子，没有出手。

眼看那男子的剑便要刺入玉笙寒的眼睛，玉笙寒猛然睁开半睁半闭的眼睛，那剑便不能在前进半分，她在屈指在剑尖上一弹，口中道：“无趣。”接着便大摇大摆地离去。

她转身的一瞬间，那剑便化作齑粉。

众人被惊掉了下巴，原本以为是场恶霸调戏美女的大戏，结果柔弱美人变身神秘高手，一招震敌。

九溪山庄的弟子瞪了瞪眼睛，问那男子：“你，要跟我们去正风堂吗？”

那男子好似酒醒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去了。

于是众人也便散了。

九溪山庄的巡逻弟子见了五隐，犹豫半天还是上前道：“五隐姑娘可识得方才那位女子？”

五隐道：“怎么了？”

巡逻弟子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偷了二十几家酒馆的酒了，还专捡着好酒偷，且她武功高强，我们抓不住她。五隐姑娘若识得她，能否规劝一二，我们堂主说了，酒可以请她到九溪山庄喝，她偷喝掉的这些也由九溪山庄付账即可，只求她不要再偷了。”

五隐捏了捏拳头，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去瞧瞧。”

那弟子也不敢催五隐，只能先走了。

九莲子好奇问：“你认识？”

五隐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人，只能道：“我从寒山上带下来的。”

九莲子哦了一声，去催刑回快点吃。

刑回从饭碗里抬起头，突然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出来，含糊道：“好了。”

“刑回。”

刑回低头去看五隐，不知她要说什么。

五隐想了想，并没有说，只道：“走罢。”

五隐要去找人，九莲子身残志坚地要跟着，打死不肯回那间屋子里去待着，五隐也只能带上她。

一边逛街一边找人。

显得稍微有那么点没诚意。

五隐虽找得没诚意，玉笙寒却很有诚意地撞上来了。

九溪山庄的弟子正围堵她，她拎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酒，在屋顶上飞踏而过。

五隐把九莲子扔到刑回怀里，叫他们等着，接着便飞身上了屋顶，玉笙寒见有人拦路，身形一转已飘落在地。

她这一手轻功使得极好，看热闹的人不由叫起好了。

玉笙寒朝屋顶上的人挑眉一笑，正要走，就被地上的弟子围住了。

九溪山庄的弟子虽然打不过玉笙寒，但是他们人多啊，二三十个人将她团团围住，总算是抓住她了。

玉笙寒却不甚在意，还有闲心喝上几口酒。

五隐道：“玉笙寒，你偷酒。”

玉笙寒哈哈一笑：“好师侄，你师叔我在山上待得久，实在没钱买酒，只能偷了。”

五隐道：“我给你钱。”

玉笙寒愣了一下，脸色古怪地道：“我既然有能力偷出来，干嘛还要付钱，好师侄你傻了。”

五隐无言以对，玉笙寒喝完了酒，将酒坛子往后一丢，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包围圈里。

五隐不耐烦去追，伸手抽出长生剑，剑身上游龙闪动，隐有雷霆之声。

玉笙寒似是感觉到些什么，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五隐，见五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便默默停下脚步，乖乖走回包围圈里，不动了。

巡逻弟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最后齐齐看着五隐，五隐收了剑，冷声道：“还不带走？”

这些弟子才回过神来，押着玉笙寒回正风堂去。

五隐在后头跟着，免得玉笙寒半路跑掉。

玉笙寒一步步退到五隐身边，依旧不敢相信五隐刚刚想要对她动杀招：“你刚才认真的？”

五隐冷漠：“不然呢？”

玉笙寒：“……”

伤心了。

五隐道：“明天出发去取剑，拿了剑我和你就没有关系了。”

玉笙寒道：“其实你可以不给我剑的。”

五隐摇头，玉晦死了，他的剑自然要给他的徒弟，但是玉笙寒不要定钧剑，那可以换一把她拿得动的剑。

反正她多的是。

“你有酒吗？我喜欢酒，你拿酒来还也是一样的。”

“你师父的剑你必须拿走。”

玉笙寒感觉跟她说不通，又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

五隐语气生硬，不容反驳：“我祖父让我还剑，必须还。”

玉笙寒哽住，不敢再说不要剑的事，免得这丫头真犟起来，不管不顾地把定钧剑扔给她，到时候拿又拿不动，丢又不能丢，那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