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乱战

天谕卫还没有靠近五隐，人群中忽然一声呼喊：“休伤五隐女侠！”

这人喊完之后，立刻便有人回应，他们纷纷拔了剑杀向天谕卫。

“九溪山庄上的大恩，岂可不报！”

“杀光天谕卫！杀了毕恨生！报仇雪恨。”

一时众人开始细数起天谕卫的罪恶来，这些年里，天谕卫实在让这个江湖流了太多的血。

他们或是被成云墓吸引而来，或是追随温灵鹊和五隐而来，亦或是纯粹就是来凑热闹。

可要说起和天谕卫的仇怨，谁都能说上一两句，总有亲人朋友是死在天谕卫手里。

他们被人这样一撩拨，热血上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九溪山庄那一场屠杀非但没有屠尽江湖的血性，反而因为那两场爆炸，最大程度地激发了整个江湖的逆反。

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值得这个国家这个朝廷动用军队来对付他们。

这是他们的国家啊。

凭什么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温灵鹊一路到了五隐身边，看她有些呆愣，道：“发什么呆？”

五隐指着正在和天谕卫拼命的众人，问：“你干的？”

“算，也不算。”温灵鹊道：“我之前说，只要有人从九溪山上下来，就是天谕卫的失败。说的便是如此，毕恨生没能一次性杀灭江湖的血性，那么等待他的就是釜底抽薪的反抗。”

她恨道：“毕恨生今天一定得死在这里。”

“他不知道吗？”

温灵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老了。”

“老去，对他来说已是避无可避的事。”温灵鹊远远看着被围攻的毕恨生，“天子有了新的心腹，等他失去权势，等待他的，和今天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修炼真阳诀没有走火入魔的话，也许还有机会，可是他也失败了，他和前人一样，并没有得到眷顾。”

“可以等他老死。”五隐道。

要杀毕恨生就要付出更多的生命，如果此时她没有受伤，她可以把伤亡减到最少。

可是现在，她连挥一剑都十分费力，况且还有一个到此刻都还没有出现的姜云洲在等着抓她，身侧还有春申昆呈虎视眈眈。

她要走掉不难，可是温灵鹊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温灵鹊笑，“可是阿武，谁能保证下一个执掌天谕卫的不是另一个毕恨生呢。”

“而且，总有些东西，需要鲜血去抚慰。”

围攻毕恨生的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鲜血几乎染红了这条干涸的河流。

五隐忽然生了些倦意。

甚至产生了如果他们非要要的话，给他们算了，这样的念头。

对她来说，那原本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母亲和祖母都没有告诉过她，雾山为何而建，他们又为何一代又一代的守在那里。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选择就是错误的。

也许它开始的时候是正确的，可是后来它变成了错误的。

“温灵鹊，我觉着累。”

温灵鹊和她对视着，良久，轻声道：“那我们回去雾山。”

五隐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我的决定仍旧会带来同样的结果，我好像会很难过。”

“错了就去纠正它，没有人永远正确。”温灵鹊捏着她的脸，温柔道：“至少我们努力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就好了。”

“那我们快点杀掉毕恨生吧。”五隐道，“也快点离开这里。”

温灵鹊看她的状态实在不好，便点头应了，看着她朝毕恨生冲过去之后，便忧心忡忡的。

姜云洲依旧没有出现，春申和昆呈的耐心似乎也到了顶点。

想要全身而退，好像有点难。

五隐好似忘记了身上的伤，她的剑和她一样带着对这一切的不满和厌倦，越发搅得人心浮动。

发狂的毕恨生还能认出五隐来，就是这个人令他原本大好的事态急转直下。

本来他好好的做着他的天谕卫指挥使，可是这个人从安静了十年的雾山下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生出异心。

连天子也逐渐对他心有不满。

毕恨生无视其他人的攻击，拿着不知道从谁手里夺过来的剑，直直刺向五隐。

毕恨生其实不算是完全走火入魔，他还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杀人。

只能说他这么多年的钻研还是有点效果的，只是在减轻走火入魔程度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真阳诀’的威力。

五隐握着遥州月的手微微有些抖，她不止右臂在疼，她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

毕恨生并不是刀枪不入，他到五隐身前时，身上已经添了很多伤口。

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脚步。

五隐没有动，在他的剑将要抵到她身上时，一柄普通的刀穿过他的胸口，那力道之大，不止整把刀从他身体里穿过，甚至连握刀之人的手也穿过了胸膛。

毕恨生的剑停住了，他在握刀的手上拍了一下，那刀便落了下去，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回去，去看是谁。

凤枕寒浑身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只漏出一双眼睛。

毕恨生一把掐住凤枕寒的脖子，凤枕寒伸手一捞，紧紧抱住毕恨生，眼睛里折射出疯狂。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能听见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出皮开肉绽地声音，这一切都拜毕恨生所赐，他会让他在同样的痛苦之中死去。

毕恨生举着剑一剑一剑朝着凤枕寒背上扎下，甚至直接扎在了自己身上，但是凤枕寒就那样死死地扒在他身上，不肯松手。

凤潇潇举着箭，她应该要射出去的。

这是她最后一支可以射出去的箭。

凤枕寒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笑意，可是凤潇潇看不见，她闭着双眼，玄铁箭离弦而去，自毕恨生后脑入，眉心出，最后定格在凤枕寒身后。

凤枕寒松开毕恨生倒了下去。

毕恨生仍是站着，还好还好，他没有爆体而亡。

所以他其实是正确的，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成功了。

在死亡的最后一个瞬间，毕恨生恢复了他的神志，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死在‘真阳诀’上，他是死在了徒弟和义女手里，他死于背叛。

没有人去倾听毕恨生最后遗言，他们疯了一样扑向毕恨生，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碾成污泥。

还活着的天谕卫被这场景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的指挥使竟然死了。

被南府令亲手了结。

他们一时慌乱起来。

五隐他们脱离了那群人，站在一旁，人人身上都带着伤和血，明明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已经想要相视而笑了。

“阿武，小心。”

有一人极快地朝五隐袭来，温灵鹊要去接那一把剑，五隐信手一抬，挡住这一剑，才转头去看来人。

五隐眉头轻皱：“姜云洲？”

姜云洲也皱着眉，按五隐的伤势来看，他不至于这一击拿不下她。

“觉得我受了伤，你就能打得过我了？”五隐还他一剑，剑势凌厉，好像并没有受伤，“愚蠢。”

春申和昆呈见姜云洲来打五隐，也上前来围住。

他们打量着对方，没有丝毫合作的意思。

或者应该这样说，他们合作过，并且深刻地认识到对方并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山崖两侧出现了更多的天谕卫，他们手里拿着箭弩，指着山崖下的人，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凤潇潇把弓收好，手里拿着长刀，冷眼瞧着四周，她可不认为姜云洲会放他一马。

渔翁，自然是要把所有的‘鱼’都收进自己筐里的。

姜云洲一击未中，山崖上的天谕卫也不敢轻易放箭，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忽而山崖两侧又传来些动静，上首传来一道声音：“会州境内禁止擅动兵戈，违者以谋逆论处。”

“来啊，将这些人统统拿下。”

天谕卫立刻有半数人转向身后，穆知述骑着马出现在山崖上，冷冷觑着山崖下的情况，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姜云洲暗恨，若是他一击得手，现下已经屠尽崖底带着五隐跑远。

谁能想到五隐重伤之下竟还有力气还击。

姜云洲立刻道：“穆将军来得正好，本官带的人太少，一时竟也压不住这些人行此谋逆这事，他们残忍地杀害了指挥使大人，幸而穆将军来得及时，不然本官就要步指挥使大人的后尘，被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杀害在此处了。”

“哦？”穆知述不知信是不信，“果真？”

“自然。”姜云洲看向凤潇潇，示意她开口。

凤潇潇如他所愿，道：“的确如此，穆将军再晚来一刻，见到的就只能是一地的尸体了。”

她这话不清不楚，倒好似在映射姜云洲。

姜云洲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些警告来，凤潇潇无所谓地移开了目光，瞧了五隐几人一眼，没再说话。

穆知述又道：“王陵守将何在？不守着会州王陵跑到这里来做甚？可知擅离职守乃是重罪！”

王陵守军副将出列道：“我等奉天谕卫指挥使之令，到此处捉拿逃犯，将军在混战之中被那个女子杀害了。”

他指向五隐，被五隐一看，立刻收回了回去。

五隐瞧瞧凤潇潇又瞧瞧穆知述，低声同温灵鹊道：“怎么回事？”

温灵鹊道：“擅离职守是重罪，穆知述的意思难不成他是奉命来的？”

“这就不太好打了。”

温灵鹊安慰她道：“也未必就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