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商定

满城雪已断，旧事已明，五隐不欲伤云木香的性命，雪松薇也懒得再管从前的糊涂事，于是便放了云木香离开。

云木香失魂落魄地走出拥翠山，从前凤栖楼的姑娘们皆手持利剑隐匿在拥翠山周围，好似要为云木香拼命一般。

云木香将众姐妹逐一看过之后，不禁畅快大笑一场，而后携同众人离开。

从今往后，她总算能为自己而活。

山外一片祥和，院内风暴将起。

几人围了五隐，要她解释解释为何内力被封却还能一指断剑。

五隐道：“此为剑招化用，并非内力。”

雪松薇不信，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招式，要折断一柄利剑，若非力大无穷便是内力斐然，再不济也该是两剑相抗才能做到。

曲尘却道：“若剑术已臻化境，倒也不是不能。”

言罢心里又可惜起五隐来，这样一个天赋至高之人，如今却半分内力也不能动，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那毒毒死，实在可叹。

五隐道：“是以你们不必当我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如今拥翠山里，除了曲尘和梁轻一，尚且无人能奈何得了我，且放宽心。”

有曲尘作保，雪松薇才将信将疑地回屋子里翻医书去了。

钟却给五隐捡了地上的断剑，将她送回屋里，又跟着曲尘去拜见了秦绛，准备在拥翠山待上些日子。

温灵鹊和温执从雪窟里待会来很多东西，但是正如周如何所说，大多被雪水浸染，很多书籍已然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五隐也跟着他们一起翻翻书，找找有用的的东西，她心态比谁都好，其他几人都是愁眉苦脸地寻找有用的东西，唯有她闲适得如同在看闲书一般。

好在他们总算是在雪窟遗存的这些东西里找到了些线索。

周如何应该是在这些书册之中得了灵感，炼出了那两枚毒药，他们翻找多日，倒是把毒药分辨了个七七八八。

这毒仍是依托不知春而炼，其中又加入了数十种其他毒药，分量不一，只怕就是周如何自己也未必能再炼出一颗一模一样的来。

几人知道了，越发难过。

温灵鹊单独寻了五隐说话，这事还未走到绝境，他们都还能再努力一把。

“外祖母同我们探讨过好几次，如今最有希望的解毒的，是个名叫一阳方的古方。”温灵鹊道，“然一则此方失传已久，二则，其中有一味药叫做千春草，此药只在立春这一日显露踪迹，日出时发芽，正午时开花，日落时便枯死，而后便要等下一年立春，如此往复。”

“要寻此药，一是运气，二是时机，能入药的只有那正午时开的花，此花花开前后不过几刻钟的时间，且摘下来立时便要入药，否则花朵闭合，便没有效用了。而一旦根茎离了土，这一支千春草便会彻底死去，故而此药珍贵，满天下的药铺也没有哪一家敢许诺一定能寻。”

“如今我想着，咱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和阿执去寻千春草，仙儿在拥翠山继续查阅如今的药典，寻找一阳方和其他的法子，叫薇儿他们和你回雾山去，雾山那么多典籍，恐有留存也说不准，咱们分头行动，成算更大些。”

温灵鹊问五隐：“你觉得如何？”

“好。”

五隐甚是波澜不惊，自中毒以来，她从未因这毒有过情绪起伏。

温灵鹊觉得五隐未必不关心自己身上的毒，只是因为他们都太过关心了，她才这样一副态度。

小姑娘是想安他们的心。

五隐又问：“尹成墨如今在何处？可能去寻？”

温灵鹊笑了，这姑娘还惦记着使唤尹成墨这个白工，便道：“早来了拥翠山，只因你病着，他也不敢来烦扰。”

“什么时候出发？”

温灵鹊看她这一副待不住的样子，只能道：“不急，等我腾出手来，我要亲自送了你进雾山才放心。”

而后又道：“关于钟却，你想过没有？”

“嗯？”五隐愣了一下，才道：“他去哪里自然由他自己决定。”

温灵鹊道：“京城里这一番动荡，动静虽小但影响很大，钟却若入朝，来日必能光耀钟家门楣。”

五隐看着温灵鹊，没太明白她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温灵鹊见五隐一副不懂的样子，心道她还是太小了些，且又独自生活得太久，只怕不曾领悟到钟却的感情。

于是便道：“京城里来了信，要他回去，新帝有事要叫他做，他却还有些犹豫，不大想回去的样子。”

又问五隐：“你可要留他？”

“我留他作甚？”五隐奇道，“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关系不大。”

温灵鹊叹了口气，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给雾山做了一个新的选择，待解毒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去给松薇的医馆当打手。”

温灵鹊顿了一下，道：“你怎不来给我当打手？九溪山庄重建我可缺人手了。”

五隐无所谓：“也行。”

“罢了。”温灵鹊道，“我与你争这个做什么。”

“你歇着罢，我回去了。”温灵鹊道。

五隐忽而道：“那草也不着急找。”

温灵鹊便站住了，五隐继续道，“自九溪山庄被毁之后，你一直绷得太紧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去做，你这样白天夜里的熬着，只怕还没找到千春草，先把自己给熬没了。”

“先前在会州，我以为你想通了才没有冲在最前头，而今看来，想是你旧疾未愈，再要动武只怕立时便要有性命之忧。”五隐问温灵鹊：“我说的可对？”

“这些日子秦山主劝我也是劝你，但是我等得起，你却耗不起。”五隐道，“雾山，你同我一道去，届时彻底隔绝在雾山里，你也少动些脑子和心思，清清静静地歇上些时候。”

温灵鹊还要再说，五隐一锤定音：“没得商量。”

言罢便捂头睡了，并不管温灵鹊如何想。

温灵鹊轻叹一声，帮她把被子拉下来些，免得她闷到自己，这才出门去了。

钟却站在门外，夜深露重，他身上已沾染了些寒气，温灵鹊见了他也不意外。

钟却笑道：“你随阿武去雾山罢，我回京城去，千春草我也能找，况如今是越王殿下主政，这点权利还是能给我的。”

“她的毒耽搁不得，你的身体也耽误不起。”钟却的目光穿过温灵鹊看向她身后紧闭的房门，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温灵鹊劝他：“她还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

钟却道：“她最是聪慧，哪有不明白的，她早就说过，我们不一样，我与你们，不一样。”

他放不下钟家，而五隐不会折翼。

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五隐做了决定，钟却也做了决定，次日一早，钟却便和拥翠山众人辞行。

五隐听他要走，也没说什么，只和众人一道送他出门，曲尘见他一人独行，便要送他一程。

于是这两个先后抵达拥翠山的人又一起走了。

他们只短暂的相聚了几日，便又要分离。

九莲子和雪松薇站在一块，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有些伤感，“我们这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日？也许，此生也不会再见了。”

“他们又不是死了，你想见随时去见就是，他们难道还会不见你不成？”

九莲子转而朝着五隐扬起笑脸：“是哦！我们自由自在的，想要见谁随时去见便是，倒是我想岔了，白伤心这一场。”

几人都笑起来，悲伤的氛围就此消散了。

雪松薇又道：“待我和秦祖母准备好阿武你们几个要吃的药，咱们也就出发吧。”

五隐突然道：“我忘了一事。”

众人来看她，她便道：“雾山上起不了火，这药带上去也是白带着，不若……”

“不妨事。”雪松薇没叫她把不若说出口，“我将药制成药丸也是一样的。”

说罢立刻便行动起来，朝着药房去了，秦仙和九莲子都跟上去帮忙，鸿陵紫看看雪松薇的背影又看看五隐，扭头跟着雪松薇去了。

温灵鹊嘲笑了五隐一番，笑她想躲吃药，结果被雪松薇将了一军，也有她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五隐道：“你别急着笑，也有你的一份。”

温灵鹊顿时哑了，吃药这种事，谁都怕。

他们相识这一场，在一块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吃药，倒好似要把这一辈子的药一回吃够了似的。

且不说鸿陵紫和邢回两个一直吃着药的，就他们几个也是大伤小伤不断，汤药不停。

秦绛晓得了五隐要抓温灵鹊上雾山隔绝静养，恨不得立时就把他们打发走。

她这个外孙女最是要强，是个半声苦都不肯说的。

从前她爹娘还在的时候就管不住她，如今只剩下她和温执两个孩子，温执更是他姐说一他绝不说二的性子。

好在如今有个五隐尚且能制得住她，能叫她乖乖养上些日子也是好的。

秦绛领着拥翠山众人给他们制作药丸，不出三日便准备停当，药丸制多了也不好，五隐说雾山多潮湿，放得久了恐变了药性，便只给他们备了三个月的药，三个月后她着人送到雾山下，到时候他们再下来取也便是了。

秦绛动作飞快，温灵鹊也只得将手头上的事一一托付了，又叫温执在外头照看产业，这才随五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