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命定

“这是糯米灵莲糕，吃了对修炼有好处。”白允清目光灼灼地望着谢玄玉，生怕谢玄玉不收，补充道，“此灵糕属冰，虽与轩儿的属性不相合，却可以在轩儿体内灵力躁动的时候，安抚心神，凝心静气，有中和灵脉之效。”

这话倒是不错，谢玄玉向来不矫情，不要白不要，将东西扔进乾坤袋里：“这东西不错，收了。不过，我可没有什么要给你。”

白允清苦笑了一下：“轩儿……何必如此生疏。”

洛霜幽眸色不定，手心里却暗地里凝结了一道冰刀。

他想说如果谢玄玉需要冰灵力有他呢，但又想到他也不是时时刻刻呆在谢玄玉身边，就比如前天的事情，谢玄玉身边有些保障，还是挺好的。

“白允清，我们已经和离了，是道友，是前同门，是陌生人。”谢玄玉语气冷冷道。

白允清似乎有些头晕，晃了一下，本就虚弱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好……轩儿，是我以前对不住你。”

是他自作孽啊……

他算天算地算尽人心，却算不得自己命数情缘，算不清自己心底最爱的人。

“允清，你向来最看得清人心，已经过去了，何必呢。”

过去了……

被辜负的人，说过去了，可辜负了的人，却仍在停留在原地里，一遍又一遍，经受着噬心刻骨的凌迟。

他生来身负大气运，能轻易看透人心，知道他人所思所想，天衍宗的弟子们敬他，爱他，也畏他，甚至是躲着他。

人人见到他都面上恭敬，实则疏离，因为，没有人想被真正的看透心中所想。

当表面上的光华被抹去，露出来的，是千疮百孔的黑暗面，就连自诩大宗的正道弟子，也全不例外。

可谢玄玉是唯一一个，不害怕被他看穿，他也看不穿的人。

谢玄玉与他结为道侣，会处处照顾他，忍让他，拉着他逃离讲道，带着他去凡间偷吃，让他已经波澜无惊的心，第一次泛起阵阵涟漪。

那是和墨凝不一样的感觉，墨凝带给他的，是惺惺相惜，可谢玄玉带给他的，才是心中万里冰原上的一缕温暖。

可他竟是把他弄丢了，到底是把他弄丢了。

白允清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一开始便对谢玄玉是不一样的态度，那他们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还会有洛霜幽，和墨凝吗？

可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木已成舟，追悔莫及。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好谢玄玉，弥补自己当年的亏欠。

于是白允清按捺住自己的手指的颤抖，不让谢玄玉发现：“那……”我便先走了……

谢玄玉叹了口气：“既然来了，留下一起吃顿饭吧。”

白允清总是这样，说他清冷，却心思柔软，说他良善，可也毫不犹豫结果他人性命，说他圣洁不染纤尘，却容易心绪起伏。

若是系统“躬行”在这里，少不了要说一句——“白允清是主角，不许让他伤心”了。

谢玄玉仰头将酒盅里的酒一口喝下，白允清神情有些错愕，但还是如蒙大赦，微微点了点头：“好。”

他坐在边缘，与谢楼星相对，谢楼星颇有孝心的给白允清夹了一些清淡的菜。

“允清，你身边这个孩子——”谢玄玉对谢楼星的身世有些许疑惑，但还未等他问出口，便见有一个身穿暴露的女子摇曳着上了二楼。

那女子穿着类似舞女服的衣服，又像是某苗疆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淡粉色面纱，身材火辣，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妩媚。

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竟是直直向谢玄玉走来。

谢玄玉恍惚了一瞬，呃，没想到在此处还能见到如此奔放的女子，唉，想来他被系统强制穿越之前，也是喜欢妹子的啊……

本着欣赏美的态度，谢玄玉多看了这妹子几眼。

老子是直的！对！等把这一堆烂摊子事解决了，要不还直回去？？他和男的结为道侣完全是迫于系统淫威！是任务！

如果以后能娶个女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似乎也不错……

谢玄玉正美滋滋的幻想着，然而在谢玄玉看不到的地方，洛霜幽望着谢玄玉的表情，手心默默凝出一记泛着寒光的冰刃。

“小哥哥……”这女子本来是奉笙歌城城主给谢玄玉送请柬的，没想到谢玄玉这么好看，顿时生了几分其他心思，若是能让谢玄玉和她……

她眼中的精光乍现，马上恢复正常，手上带着香粉，朝谢玄玉的下巴勾去。

洛霜幽刹时站起来，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手里的冰刃划在那美女的脖子上，渗出血丝，只要她再前进一步，这冰刃就会毫不犹豫地划断她的脖子。

那女子瞬间血色全无，她是城主的属下，自问修为也算高手，可对方竟然出手如此迅速，一招就制住了她的要害。

瞬间她什么心思也不敢生了，苍白着脸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倒在地，再也不敢造次。

“小霜，何必对女孩子无礼。”谢玄玉扇着扇子教育道。

他看向那女子：“你来，是有什么事啊？”

那女子将托盘里的请柬呈上：“仙师大人，城主派我前来，给几位仙师送来笙歌城盛会请柬，还望几位仙师届时莅临。”

谢玄玉接过女子手中的黑色通行令牌看了看，挥了挥手，含笑道：“好，你可以走了。”

他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欣赏女子美貌的表情，刚才女子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女人，自然不值得人怜惜。

女子走后，几人用过饭，一直沉默的白允清说道：“笙歌城，恐怕没那么简单，轩儿，你们此去要小心。”

“嗯，知道了。”谢玄玉淡淡道。

白允清心下轻叹，拉起谢楼星的手：“那我们便走了。”

白允清先行离开，谢玄玉站在酒楼窗边，看着白允清牵着谢楼星的手，有些虚弱落寞的身影，双眸陷入了某种思绪。

他还以为白允清会对墨凝痴心不悔，却没想到白允清追着他到了这里，并且在湖中……

完全是一副保护的他姿态。

白允清这副态度，倒叫谢玄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今日白允清眼里的歉疚和弥补之情他不是没看到，只是假装不懂罢了，现在看着白允清如此萧瑟的身影，仿佛自己欠了他似的，唉。

一个温暖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肩膀，洛霜幽让谢玄玉靠在自己胸口，淡淡的暖意从谢玄玉背后传来，忽然给了谢玄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轩儿是不是伤心啦？”洛霜幽带着一贯的笑意问道。

“我，我才没有。”

“明明就有，哥哥又想不开了。”

“你再说？”谢玄玉回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头。

洛霜幽握住谢玄玉的手，三分轻佻七分认真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哥哥身边的。”

笙歌城。一年一度的歌舞笙箫盛宴是笙歌城最热闹的盛世，笙歌城地处夜城之上，繁华无比，大片的高楼鳞次栉比，夜晚的时候一片灯光烛火，从远处望去，家家户户都点着红灯笼，端的是一座不夜城。

谢玄玉和洛霜幽一起，来到笙歌城的待客处。

因为他们有城主的请柬，因此可以住在城主给贵客们安排的地方，不用在下面去挤客栈。

因为传闻笙歌城有九天洛云图的缘故，下面客栈已经爆满，想找一个空房间估计也找不到了。

谢玄玉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满目的楼宇灯火，忽然有些感叹。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来到这个世界，他竟还未曾好好欣赏一下这个世界的景色。

如今望着这满城灯光组成的繁华盛景，听着下面的人声与车水马龙，谢玄玉忽然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一直活在系统的指令下，让谢玄玉觉得自己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自己的选择，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行差片刻，也要马不停蹄的修正回到正轨。

不……不应该说没有自己的感情，而是，不允许有。

洛霜幽来到谢玄玉身旁，轻轻握住了谢玄玉的手：“哥哥，在想什么？”

谢玄玉侧头望着灯火明灭中洛霜幽的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同洛霜幽在一起的日子，是属于他自己的。

在他的心迷茫无依，像浮萍一样找不到意义，急需要有一个停靠的港湾时，洛霜幽出现了。

他和小霜相处的日子，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强制的感情，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曾经教你读书写字的日子？”谢玄玉映着天边起飞的天灯，柔声道。

“那，哥哥，再教我一次吧。”

“你已经大了。”谢玄玉望着洛霜幽的个头，轻轻道。

“没有。”洛霜幽揽住谢玄玉的腰，将头埋进谢玄玉的怀里，“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也长不大。”

“回到那个不懂事，不会说话，连铜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两人共同回忆起了相见的那一天。

那天，洛霜幽从冥界中走来，他第一次从冥界来到人间，是因为，冥界有一古老手书，记载着人间有一他命定之人。

听说只有这个命定之人，才能帮助他摆脱六道轮回诅咒的枷锁，从这销金蚀骨的苦痛中解放出来。

他走在冥界前往人间的路上，像一个朝圣的苦行人，每走一步，都会牵动冥界天上四十二道锁链，那些锁链穿在他的灵魂上，紧紧锁住他一身修为，不让他因过于动用六道的力量而将天地损毁。

雷霆之声越来越大，阻止着洛霜幽的脚步，但他没有停，血顺着洛霜幽的身体，从他褴褛衣衫的缝隙里流出，一直流到脚踝处，渗进冥界的泥土里。

这一天，他穿越整个冥界的往生之路，身受九天灭神雷劫之苦，一步一天罚，一行一血迹，不为重生，只为与自己的命定之人相遇。

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手会是温暖的吗？

会握住他的手不放，将他从这黑暗沉重的深渊里拉出来吗？

洛霜幽如是想着，又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背负上了这样的力量，永永远远代替世人受苦。

他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呆在冥界里，哪怕他在人间创立了千冥阁，令属下们在人间活动，可他，却只能呆在这无边无际的昏暗里。

他从来没有入过人间，到达边界的时候，他竟有一丝不安。

踏入人间的那一刻，天上的乌云汇集，九天灭神雷劫全部聚集盘踞在他头顶，漫天的电光挂满了天际，那一道又一道蓝白色闪电几乎将空气都激起了火花。

鸣雷之声响起，一道比以往更有威压的雷劫劈在他身上，似乎在警告他不该踏入温暖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