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操控

陡壁嶙峋，飞瀑湍急，打在凹凸石间，迸出细碎水珠，暮言站在石栈上，看着积雪时不时被浇出窟窿。

严冬时节，几乎每日都在下雪，今日却是晴好天气。

溅响的水流声里多了道脚步声，暮言回头，看到门主孱弱地搀着戚祥过来。刚救了她，短时间里又压制一次毒素，不知耗费多少修为。

她收了视线回来，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门主见她站在雪地里，裹着天山里几乎没见过的貂绒披风，哂笑道：“在天山再多待一段时日，就能养成本门独有的不畏寒暑体魄了。”

“谢前辈关怀。”

他的笑容微微僵了僵，这个称呼，她还没把自己当天山人。

“赐我辟毒玉的那位前辈，也给过我一颗丹药，说是能解毒。”

听她突然主动开口，门主朝她看去，在她手中躺着一颗宛如麦冬果实的靛蓝色丹药。他接过来细细辨认一番，以他的见识和修为，竟说不出材料和丹阶，只能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他便安心服下，还没运功炼化，就感到体内有什么消失了，匪夷所思地运转了一番功法，又冥思了片刻，才敢确定自己的毒已经解了。

困扰他几百年的毒，就这么解了。

看着呆愣的门主，暮言担心磨蹭久了，被幕后者发现控制不了他生了变故，提醒道：“这个是解毒丹，不是辟毒丹。”

听了这话，门主方从突降喜事的惊愕里回过神，他如今和未来仍会在天山的毒雾里，迟早还会被控制。

但清除几百年的毒素积累，日后再压制也不必那么困难了，也算解决了半个心头大患。

门主按捺着满心的激动，简单言谢后，用天山门主单脉相传的独有功法打开了结界，三人一同沉入山脚的跌水潭。

在戚祥祭出的避水珠左右，暮言没有感受到水流，才敢缓缓打开眼。眼前是深邃的潭底，有一尾白鲤鱼似的，拖着宽大驰张的鱼尾在游动。

戚祥站在她的旁边，写字道：“凡人滴血就可以认主了。”

暮言略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门主，门主正在后面闭眼打坐运功。来之前她已经得知了是来取一样绝世防御仙器，名为瓦上霜，如此稀有之物竟然让戚祥来传话，真不愧是心腹。

她接过戚祥递来的匕首，割了食指，一滴血落下，由戚祥施法向水中送去，没入缥缈似白绢花的瓦上霜，光华一闪血滴便不见了踪影。

那似鱼尾又似花瓣的瓦上霜不再只待在一方水域，向他们飘了来，穿过避水珠的护罩，温柔沉默地围绕在暮言的身边。

她伸手摸了摸，才发现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的东西，竟是条朴素无华的白布条。她的凡人脑子实在不能理解，布匹怎么能在修道界里做防御仙器，莫非是拿回去做成衣裳。

戚祥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正写着如何驱使。

一个女声怒吼忽然间从天而降，隔着深厚的水域仍是震耳欲聋。

“司青遗！你竟然把瓦上霜给她都不给我！还说你们之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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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蓝剑光刚飞至山门前，就被轰然的法术劈头盖脸打下。

戚祥没料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被围攻得猝不及防，灵力激荡，身边携着的暮言被打飞了出去。

她的身上还跟随着那道白飘带，像团坠落的素白绣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四面八方的攻击雨点般朝她打去。

山壁上的宫殿一层一层从暮言的视线里消失，她伸着双手，徒劳地抓着空气，看着戚祥先他人一步朝自己飞来。他的身后，铺天盖地的各色法术法器紧跟其后。

暮言望着这片动动小拇指就能捏死自己的修仙者，这样大张旗鼓地置她于死地，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万蛇窟的小田鼠，结局注定会惨死，又何必苦难地活着呢。

一道耀眼爆炸在戚祥后背，他被力道推得离暮言更近了些，咬牙忍着痛，施法接住了她，带她翻跃落到山腰。

山头被震得崩了大半，大块的碎石砸在戚祥撑起的防护罩上。

暮言蹲在戚祥旁边，眼眸颤抖地看着他后背被炸烂的血肉，接过他递来的药瓶。

“实在抱歉，我不会用它。”她愧疚地给戚祥上药，自己分明拿着世间最强防御法器，还能让人伤成这样。

天上的攻势戛然而止，十几个元婴修士齐齐停了手。

暮言也向安静下来的上方望去，是在水潭出现的聂容妤带着司青遗回来了。他们悬在空中，门主又如同石室中犯癫痫一般，模样怪异可怖。

所有人眼中泛着绿芒，仿佛对门主的样子已然习惯，或是漠然无视。

戚祥的药都是最高阶的，上过药后，外伤恢复得很快。他对天上的情况视若无睹，趁机调息了片刻，抬手对暮言写字。

“它是有灵性、有生命的，会和你心神相连，自动退敌庇护。”

此时天空中也传来了话。

其中修为最高的人高声喝道：“那是天山至宝，千万年都封印在天山，凭什么给她？她配吗？”

“青遗是中毒糊涂了，戚祥你怎么被这狐媚子惑了心。”聂容妤咬牙切齿地说着，绿光莹莹的眼中妒火似要喷出来。

暮言低下头，不再看他们，想杀的是她，想要的是她手里的瓦上霜，却没人觉得她配与他们对话。

戚祥也不理会，认真地在她的面前写着字。

“仙器魔器不需要灵力也能驱使，潜下心来，当做你的四肢，随你心意操控就好。”

“他们都被操控了，对他们所有的行为都不要放在心上。”

暮言愣了愣，惊愕地重又望向天空，除了说话的两人，其他人面部僵硬宛如傀儡。

最先开口的那人又道：“多说无益，那人好似还没掌握，趁此良机，杀了拿回来便是。”

随后杀声嘈杂，个个拿出了一击必杀的本领。

戚祥握着不语缓缓起身，对着她安抚似的笑了笑，快速地写道：“不要急，慢慢来。”

话语写罢，暮言的身边刮过道风，他的身影便消失。

那句留下的话在面前慢慢消散，暮言望着御剑出现在众人前的人影，他背后的伤还在渗血，他却还让她别急。

所有人都被控制了，夫人的嫉妒心、元老们的排外心，都被暗中的作俑者利用了。

如今形势，连堂堂门主都只是摆设，司青遗被放在一边，自己都压制不住体内的控制，一点点被吞噬。

修士打斗撼天动地，石屑纷纷掉落，暮言在动荡里闭上眼，强行沉下心去感受滴了精血的瓦上霜。

他们说着要将瓦上霜抢回来，见戚祥挡在前面，凝聚在手的法术却也没想绕过他，硬生生地打向他，仿佛也要置他于死地。

戚祥拼着自己受伤，将不语剑汇满灵力，晶蓝剑光凛冽，蛟龙般贯穿了露出破绽的一人。

同时，数不清的攻击碎裂了戚祥的护体灵光，他认得他们的眼神，是连不语剑也想趁此动乱一并收取了。

道道呼啸而来的月轮在空中划出条条寒光，向还没重凝护体的戚祥飞去，均对准了腹背致命处。

戚祥最后看了眼山门石柱边，坐靠着的门主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的修为不过结丹后期，拿着不语才能在十几个元婴修士手里撑到现在，再久了也是无用。

他敛了望着山门的目光，在月轮包围至身前时，将不语剑反手抛向山腰的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