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洗髓丹

最近的时日里，她的话一天比一天多。

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裴沉岚收了刚有眉目的功法，盘坐在榻上向旁边看去。果然脚步声停下后，松针丛丛的木窗边探出颗扎着青色发带的脑袋。

四目相对，偷瞄被抓个正着，暮言尴尬地张张嘴，飞速寻找来看的借口：“徒弟……为什么要选和尚的功法呀？”

“这个厉害。”裴沉岚耐心道。

见他接话，暮言就把刚才的尴尬忘了，“可它不好进阶化神，也不好飞升呀。”

裴沉岚平淡地回答说：“仙路渺茫，若当下遭人欺，还谈什么飞升。”

暮言认真想了想，“那你可以多修几本，佛法拿来保命，别的拿来进阶境界。”

“这门功法已经很难……”话还没说完，裴沉岚窗外那人就扭头跑了。

“我去给你要两本！”

松针轻摇，裴沉岚仍看着人已离去的空窗，良久到心里泛起柔软的触动。

走到山石清溪间的凉亭外，暮言透过繁茂细竹见亭内蓝白两道人影，便循着石阶绕了上去。

“不记得了，我只吃过丹，没炼过。”

“笨鬼。”

亭中二人的谈话声伴着淙淙水声，暮言噙着笑，视野随着上去的脚步逐渐开阔，见花寂飘浮在伏案书写的千初身后，抬手仿佛想要摸摸她的头顶，衣袖如雾般飘渺，一点没有碰上。

他轻轻叹口气，抬首见前来的暮言，便无言离去。

“你们……”暮言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欲言又止。

听到声音，千初“噌”地抬起头，眼睛一亮，“来啦？”

她拂过矮脚桌案边，变出两份竹简，便接着忙着写字。

“谢前辈赐功法。”暮言过去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将它们拿起，发现一份上面画着双翼四爪长尾的妖兽图案。

她疑惑地打开看了看，只认得上面零星的图案，俱不是人形。莫不是拿错了？她惊疑了片刻，又想着千初给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没准裴沉岚未来有机缘，能用得到，便什么也没说地收下。

“你在忙吗？”暮言还想问些丹药上的事，准备问过后，就带徒弟出去行医了。

“一点都不忙。”千初边说边埋头飞快地写着。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忙……暮言犹豫了会儿，开口道：“前辈留下的丹道之术很厉害，我们学到了许多，那些丹方也都从未见过，有些只记载了名字的丹药我也很想学一下……是丹方和制丹方法失传了吗？”

“暮暮，你话好多哦，直接说\‘‘这些丹药的丹方怎么没写呀\‘‘不就行了！”千初搁了笔，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移到她的面前，“呐，我写完了。”

暮言难为情地笑了笑，低头简单翻了下面前的一沓纸，书上没有制丹过程的只有十来种，怎么写了比整本丹书还多。

“这一界灵气不足，那些丹方都炼不了的，我就懒得写了，只有这个洗髓丹的药材都能找到，勉勉强强努力一把还可能炼成。”千初在桌上撑着脑袋，瞅着写满字迹的纸，解释着。

“但是它也太麻烦了，还要根据服丹之人的生辰八字来配药，君臣佐使各不相同，不过好的是每个人三生的生辰都是一样的。”

暮言已细细看过了小部分，需要的灵材难得一见，恐怕要倾国之力耗时百年才集得齐，万一炼制失败……她沉默地笑笑，果然是传说中的丹药，当看了个新奇，把这沓配方推回去。

千初没接，“之前我给你的小瓶还在吧，往炉子里放东西前先滴一滴，百分百成丹。”

暮言惊愕愣住。

千初仰头瞧着天空摇头晃脑着，自顾自地如数家珍般地念：“暮暮是薄雪初化时生，我是菡萏开时生，素素是菡萏落时生，夏夏姐妹是金菊时生，熙哥和暮暮差不多的时候，小布是大雪时节生，澹澹……”

她顿了顿，忽而蔫了，垂着头落寞，“澹澹没告诉我……”

暮言心里一疼，想起花寂离开前的动作，学着抬手揉了揉她靛蓝的头发。

她失落地嘟囔，“澹澹居然没和我说过生辰，他应该也不知道我的生辰吧。”

暮言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听她话题一转，说起了自己的事。

“暮暮，之前你问的何时回天山，要记住了哦。”

生辰那日她没有告诉自己，只说不急。暮言心里惴惴不安，如今打算带徒弟去行医游历，得知了这事又是挂念。

“得开始数着啦。”千初把洗髓丹的那沓纸拖过来找了找，抽了一张出来抖了一下，上面的墨迹便无声无息地剥离出来，蝴蝶迁徙般没入了暮言的额间。

暮言察觉着记忆里多了一份丹方，剩余的纸张被她扬了团火，焚成翩舞的灰烬。

千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瞧着她说：“在你们一起看过的第七场雪，你就该回天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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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河谷中零散地坐落着黑瓦土屋，周围田地肥沃作物茂盛，随风摆动的叶子在烈日下反着刺目的光。

土墙屋里的木床上躺着一个面黄消瘦的老翁，旁边的裴沉岚坐在板凳上，正给他把着脉。

屋里围着两个老翁的亲人，一面焦急地看着床上病人，一面偷偷瞟着行医少年，看他面容年轻气质矜贵，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像哪家少爷似的，心下又没底又怕得很。

暮言穿着一身束袖短衣，脚边放着二人的竹筐，靠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号脉的裴沉岚。

他把完脉看了舌，便面无表情地起身，把床边的地方让给了暮言。

见行医少年神色不对，老翁的两名亲人面面相觑，心里更慌了，踌躇着对他介绍：“父亲在十几年前挨过场雨，之后就咳了，冬春季节再下雨吹风，他一受点寒就咳得更狠了。”

“前两日老头下田又挨了雨，回来家就高烧倒下起不来了，咳得不行。”

暮言在床边动作迅速地号脉检查完，过去拍了拍裴沉岚的胳膊示意。

他过去又问老翁：“痰是什么颜色？嘴里什么感觉？”

站在窗边的暮言欲言又止，等从这家走了再提醒他以后先问有没有痰。

老翁喘着气，缓缓答：“黄的，黏得咳不出来，嘴里泛苦，干得很。”

听闻此话，老翁的两个亲人立马倒了水来给他喝。

“身上还有其他的不适吗？”

少年大夫冷冰冰的，老翁本就气虚，听着他的声音更虚了，“胸闷，拉不出来，一动弹就喘，好像就这些了。”

裴沉岚默记着，侧头看了眼暮言。

她拎着一个储物袋，对屋里三人莞尔道：“你们先歇歇，我们出去开药，待会儿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