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忧伤

竞试场上，人们目睹了原本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不可一世的兽禽队伍，一旦真正遇上了久经沙场的“正规军”，便在顷刻间宣告崩盘，败得落花流水，只顾逃窜，连脸都不要了。

追杀在后的考核者们配合默契，亦晓得亘古不变的“狗急跳墙”之理，对这群“杂牌军”不断进行穿插分割、威逼驱逐，却不死打。大小纹虎跟赤毛雄狮不是没尝试过反抗，它们獠牙尽显，咆哮如雷，总算还有一点血性，不想却因此沦落为考核者们“杀鸡儆猴”般的重点打击对象。

谁咆哮声大，谁吸引火力，谁抬的头高，谁挨的揍狠；一早就躲到角落里，把头埋起来，大腚朝天的大懒熊反而毫发无伤、安然无恙。兽禽们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凭谁都不是傻子，两相对比，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在轮流遭受强力打击报复后，兽禽队伍中再也没谁敢作那个“头狼”，血脉中原本的桀骜不逊、凶厉蛮横都随着翻涌的海潮急速退去，只剩下了装腔作势的空架子，最终也都纷纷在银晃晃的长戈利刃面前服了软。

兴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群遭罪的兽禽们方才领会到老祖宗的选择是多么地绝顶智慧。选择往往比努力更重要，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领地去，威啸山林，雄霸一方比较靠谱，什么建功立业、改变世界、改变自己的想法都是扯犊子，不要命的瞎折腾。

事已至此，笑笑俨然成了光杆司令，任凭他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召唤鼓动，也挽回不了局面。笑笑强忍着泪水，看着竞试场外观众们戏谑的眼神，耳畔尽是无情地嘲弄声，他犹不愿放弃，单枪匹马毅然决然想要继续闯关，却毫无悬念地一败涂地。得亏考核现场诸位高手手下留情，点到为止，笑笑才没有再次伤筋动骨、伤及根本。

下一刻，尘埃落定，竞试场的闸门缓缓升起，场内的兽禽们连个招呼也不打，一溜烟地逃之夭夭。笑笑无计可施又心有不甘，只得奋然使出自己苦练十年的灵台妙法，希望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图力挽狂澜。

岂料事与愿违，笑笑无疑再次赤裸裸地遭受到了现实的毒打，其所谓的灵台妙法，身形手法纯熟，却不见一丝灵力溢出，更别提能召唤什么灵者相助。由始至终，这一套所谓的灵台妙法不仅没有起到一丁点的加成效果，还导致笑笑因此被调侃成了耍大戏，兼偷学异族术法的“灵法大仙”。

本次武试场考核就此落下了帷幕，考核者们摇了摇头，不忍再打击笑笑，遂默然离去。现场只剩下笑笑孤零零的一个人，木然呆立良久，方才身心俱疲地爬出了竞试场。

此时，七手怪、黑旋风、木头人、蓝凤凰等尚在文试场中没出来。粉凤凰、小荷仙等伙伴们带着关切的眼神，很快赶到了笑笑的面前，安慰、鼓励，并肯定他的出色表现。小狸女等人更是给笑笑递来了糕点美食，给他捏捏肩膀，擦了擦脸蛋，劝他以平常心看待，再接再厉，不可灰心丧志。

笑笑情绪低落，点了点头，挨在粉凤凰和小荷仙的肩膀前，昏昏欲睡。伙伴们晓得笑笑连日操劳，已然累坏了，遂把他带回榕须别墅，让他且先补一下眠。

待到笑笑睡醒的时候，天色已晚。十年一届的和平使者遴选考核全部结束，七手怪、黑旋风、蓝凤凰顺利通过了考核，拿到了和平星章，成为新晋的和平使者。木头人脑袋瓜子不好使，文试未通过，一脸的无所谓，依旧开开心心地飞来找笑笑。

众人齐聚一堂，兴高采烈地围在榕嬷嬷的身前，聆听嬷嬷欣然回忆几百几千年前的温馨故事，讲述了一个又一个传奇和平使者的美妙传说。

笑笑醒来后，听到门外的声响，很快爬起了床，来到门前，右手刚搭上门把手，却又缩了回来。他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身心疲懒，不想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大家的好兴致，于是便躲在门后倾听大家的欢声笑语。

夜色渐深，伙伴们还在院子里追逐玩耍，粉凤凰、小荷仙等便要伺候榕嬷嬷入睡。榕嬷嬷在睡觉前还特地去看了一回笑笑。

笑笑内心纠结未解，遂提前回到床上装睡。榕嬷嬷在粉凤凰和小荷仙的搀扶下，缓缓来到笑笑的床前，伸出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笑笑白净的脸庞，不由心生怜爱。她似乎早已洞悉了笑笑此刻心境，微微摇头，临走前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

“只要人人有此心，人人就都是和平使者！只要人人有此心，天堂大地本也无需和平使者！”

是夜，星月俱沉，天色深邃远阔。

笑笑不知何故，一直熬到四更天方才艰难入眠，却如过山车一般接连做了一个又一个的迷离之梦。

梦中间，木头人围着笑笑自嘲自解，笑哈哈地调侃自己脑筋不好，永远过不了文试，与和平使者的身份无缘。笑笑安慰木头人，坚定地告诉他要做真的和平使者，而不用太在意是否名为和平使者。

在此后的日子里，笑笑按照榕嬷嬷的建议，带着木头人以和平使者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跟着蓝凤凰等人做了很多大好事。他虽然不是一个受封的和平使者，却能问心无愧地对外宣称自己就是和平使者。

有一天，木头人找到了笑笑，送来了两枚木刻的和平星章，两人一人一枚，互相佩戴到了胸前，倍感骄傲，不想一出门便遭到了世人的冷嘲热讽——

“冒牌货！”

“厚颜无耻！”

“这两个傻子……”

笑笑刚要反驳，却见木头人碍于面子，赶忙取下自己胸前的和平星章，并帮笑笑也解了下来，对着路人只道是娱乐娱乐，博君一笑！

笑笑见状，转身就走。

有心无力，何以辩驳?

他记不得自己跑得多快多远，转眼，便来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冰雪之地。

远边的天空还兀自飘着雪花，眼前晶莹剔透的冰面上一片紫气升腾的系君林，烂漫花开，迎风摇曳，却不沾染一丝雪迹。

笑笑腰间的系君花，也一同飘飞而起，开在了梦中的系君木上。

笑笑埋头在系君林中艰难涉雪前进，丝毫无视眼前胜境，犹在纠结自己堪不堪称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和平使者——他一脸憔悴，仍在做思想斗争，直到身前出现一人挡住了去路。

“小傻瓜！你是来找我的吗？”

“雪美人，你怎么又出现了？”笑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又是梦中的那个冰雪美人。

“怎么，这可是我们约定好的呀。你忘了吗？”

“不是。”笑笑有些懊恼，蹲坐在地。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说话。”冰雪美人来到笑笑的身边，关怀道。

“没事。”笑笑心神恍惚，也不看冰雪美人一眼。

冰雪美人看着笑笑魂不守舍的冷淡模样，心绪不自觉间受到了传染：“难道你不欢迎我吗？是不是我不够温柔？”

“不。”笑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而冰雪美人步步紧逼，笑笑只得决然道：“我晓得男女有别，可我每天单独与你相会。我的朋友会觉得我很奇怪。”

“可这本来就是我们俩约定的秘密呀。也是，当你逐渐成长，而这个世界也在不断变化，你难免心生困惑。”

“也许吧。”

“只是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我都会是你心境中最晶莹的那片雪，不会轻易融化。”冰雪美人笃定道。

“为什么你看起来同样怀着淡淡忧伤？”笑笑补充道：“我看你眉间若蹙。”

“不，我很快乐，也很满足，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