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想着沉眠在十七岁的无边晦暗中，你却为我送来第十八年的岁月与朝暮。”

---苏一辰

写给黄桉。

“苏先生，很感谢您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这里有一些搜集来的问题，都是您的读者对《晦明》这本小说的一些提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负责采访的记者看着面前的男人，“先生”两字喊得有些含糊，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苏一辰浅笑了一下，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文尔雅:“请便。”

“好的，首先这位名叫‘桉辰一生热恋’的网友想提问您‘这本书的基调总感觉有些低沉，一辰现在真的释怀了吗？’”记者有些惊讶，现在网友说话都这么直接了吗

“因为这本书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创作了，大多内容是在情感比较强烈的时候直接写的，所以文辞上面的修饰会少一些，主要是情感的宣泄，”苏一辰姿态和语气都很放松，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失过，“然后自己当时又比较消极，所以整体风格可能有些偏低。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有些遗憾没法儿完全释怀，但也不会去计较了。”

苏一辰笑得轻松，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酸涩，压抑的三年好像是怎么也不能完全翻过去，总有些感受根深蒂固了。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却没有一丝年轻人的朝气。

“好的，希望您可以一直快乐下去。那么下一个问题，来自网友‘头像男朋友’，‘请问苏老师为什么想写下这本书呢，书中的另一个主角黄桉是您现实中遇到的人吗？’”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刺眼，温黄色铺洒在苏一辰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恬淡之感。

他注视着前方，眼神中满是爱意和怀念：“是我的余生……”

是我余生一切的欣喜和期盼。

为什么会写下这本书呢……

“原本我认为我的高中甚至人生都没有什么好纪念的，我的十七岁也没有什么特别，写下这些只是通过‘诉说’来宣泄自己的情绪，除了这个，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伤害自己也没有别的了，”苏一辰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黄桉说这些的了，也许是一个初春吧，那天晚上凉风阵阵，平时这种时候苏一辰心里总会有一些不踏实，胸腔里的凉意让他心慌，“但是现在因为你充斥在我的回忆里，这段无比晦暗的岁月，每一秒都值得我烙在回忆里。”苏一辰侧身面朝着黄桉，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细碎的光。

苏一辰还记得当时冲动的说完这些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后，迎来的是黄桉倾身落下的一个炽热又绵长的吻……

就像现在一样。

黄桉讲苏一辰抵在床边，是和当年一样的一个初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必再承受那些压抑和不安，写下了枷锁和负担，沉浸在这份亲昵中，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

这让苏一辰想起了那几年的生活——

高中——

南京2022年的这一届毕业生常常调侃自己，高中三年，断断续续上了三次网课，一年半的时间都在家里。高考遇到阴间题目，一辈子好像就只能这样路碌碌无为了。

高二分班第一天，刚结束近四个月的漫长寒假。

“早就知道分班结果了，我们学美术的全在一班，一点惊喜和期待都没有！”

“得了吧你，还想要什么惊喜啊，听说我们好像人太多，还有几个在别的班，要到高三才会过来。”

许文杨和林语早早来到新班级，已经一唱一和有二十多分钟了。

“哎，还听说学校非常重视我们这届艺术班，特意把我们排在‘1班’呢！”

“的了吧，在燕曦一年多了还不懂它就擅长忽悠人啊，天天就会整这一套讨好家长给他送钱呢……”

燕曦高中在南京也算是小有名气，和它一年比一年响亮噱头相反的是，每一年的一本线都难以突破二分之一。

苏一辰来到新班级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第三排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座位表是班主任提前一天排好的，坐在哪里全看运气。

“哎一辰你今天来的蛮早的啊！我们这个班主任高一的时候就带你了吧？”许文杨跑到苏一辰面前坐下，“咱这班主任人怎么样啊？”

“蛮好的，昨天还和我们一起打游戏来着，大家不都想新学期分到他的班上吗，谁知他来带美术班了。”苏一辰靠在椅背上往后翘着，分班前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学美术，毕竟小时候被逼着从二年级一直学到初三，但自己对美术谈不上多喜欢，未来也从来没有规划过有关于美术的板块，还是听说了胡星带美术班才决定下来的，“只要你别惹事在他班上就很幸福，自己悟吧。”

“那不行啊一辰，我从小到大不管在哪就只会惹事了!”许文杨半真不假的抱怨道，“也不是我故意想惹事，莫名其妙的就来事了，这未来两年……”

“道阻且长啊。”苏一辰一边和他说笑一边翘着腿，“你就自求多福……”

话音还没落苏一辰忽然便心里一惊，椅子翻过去了。

“我草……”

已经做好了第一天就无比丢人摔在地上的心理建设时，却被人从身后扶住了椅子。

“谢谢。”苏一辰转头看向身后来人，那人却是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小事。”黄桉看了眼自己的新同桌，“第一天就很…兴奋啊。”

？苏一辰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苏一辰……你之前是五班的吧，星星在我们七班上课的时候提到过你。”黄桉眼角带上了不难察觉的笑意。

“怎么夸的？”

“就说‘我五班的那个课代表好像是有点楞，教他数讲义教了一整年，还是三分钟只能数55张。’”黄桉看着面前的男生，“今天是见识到了。”

“……”昨天为了班主任闪现交大属实是有些浪费了。

还没等苏一辰开口，交际花林语先走过来打招呼：“哟，桉哥！你也学美术了？”许文杨也在旁边附和道:“对啊，桉哥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学美术的。”

“你们都认识？”

“是啊小辰辰，你又不打篮球，我们班之前和七班打比赛都好几场了，”许文杨眼神里略有些嫌弃，“而且也从来没给我们加过油！刚开始还有几个女生来看我们班，最后没有人来就算了，还全跑去给七班加油了，世态炎凉啊。”说着便要开始抹眼泪，就听讲台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许文杨！新学期第一天喜极而泣很有活力啊！”班主看上去不像语文老师，反而是像一个六年教龄的体育老师，“正好要发新书，你，再带九个男生一起去地下车库把书搬来。”

许文杨刚要喊冤，胡星又开口道：“正好，苏一辰、黄桉、林语、许文杨，你们四个坐一起了，一起去吧，再加上第一组第二组最后两排的男生，一起去把书搬来。”

……这座位不是您排的吗，为什么说的好像是一个巧合一样！

这明显就是为了方便日后“折磨”我们故意安排的吧！

“操，这地下车库也没几辆车啊，离教学楼远还这么阴森，”许文杨边骂边回头说着，“一辰啊你要是怕黑就别下来了，在上面接着就行。”

“滚，快走。”苏一辰佯装不耐烦的样子推了一下许文杨，他看着面前这个泛着绿光的闹鬼圣地不自觉心跳加快，但毕竟是白天，又和这么多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黄桉从后面走到他身边：“你怕黑？”

“不怕。”

“那你怕鬼？”

“不是！我他妈……”苏一辰怒视着他的新同桌和引起话题的许文杨，“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快点搬完书回去。”

忽然前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们四个来这开茶话会呢？怎么的和班主任熟就可以不做事啊？”

“我草这谁啊？犯病犯得这么突然我都没想好怎么骂他。”许文杨明显怔了一瞬，“哎他怎么有些眼熟啊？”

“是那个高一军训的时候和一辰差点打起来的那个吧，”林语说道。

“你还会打架？”黄桉看着苏一辰，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惊讶。

“桉哥可不能小看我们一辰啊，外表看上去安安静静的，欺骗了多少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啊！”许文杨痛心疾首道，“也就是和他不熟的人才感觉他斯文，小时候在幼儿园的时候没人打得过他！”

“你少说两句话能憋死吗？”苏一辰一巴掌摁在了许文杨头上，“幼儿园只有你和我打架，而且你谁也打不过，还没准备打你就尿裤子坐地上哭了。”说完苏一辰又转头看着黄桉，“‘差一点’这个词你理解不了吗？”

黄桉还要发问时，林语很贴心的开了口解释：“这孙子晚上在宿舍抽烟打电话，正好就在我们对面，被逮住了在外面和教官吵架，可能是抽烟坏脑子手舞足蹈的在那说要和教官比划比划，一辰刚接好一壶热水从他旁边过去就被撞倒了，”林语撇了一眼叫嚣的那个刺头，“热水就泼他和一辰身上了，咱还没让他道歉，他上来就骂一辰不长眼睛故意撞他，是不是也想和它比划比划。”

“然后呢？”

“然后还没等我们一辰动手就被教官捏着两只手腕带走了！”许文杨很激动的补充道，“关键那是开水间最后一点热水了，全给这孙子撞翻了，后来等他回来，一辰按着他头让他去六楼教官和老师宿舍新接了一壶热水回来才放他走。”

苏一辰在一旁认可的点了点头，又听黄桉问道：“没烫伤吗？”

“什么？”

“那个热水泼在身上没烫伤吗？”

苏一辰还沉浸在又遇仇人的烦躁中，没想到黄桉会忽然问这么一句：“呃…还好，去医务室涂了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桉哥你好细心啊！我们和别人分享这段光辉的时候大家都是感叹一辰缺德……”

“不是我们，是只有你。”

黄桉只是看着三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