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在赵巧颖因为口水责怪麒麟之前，她已经找到了心怡的那家店铺。她刚抱着麒麟入座，店小二便走了过来，询问赵巧颖要点些什么。

这是一家汤饼店，不加配料的汤饼只需十文，再加上一碗羊肉汤饼，三十文钱便如同流烟一样花了出去。

徐温傅盯着其他顾客碗里的汤饼，有些心痒难耐，就直接跃到桌上，等着小二将汤饼端上来。

汤饼虽然叫做饼，但形制却类似于面条，小二先将一碗洒了芝麻的清汤面摆到徐温傅面前，又将羊肉面放到赵巧颖身前。

“菜上齐了——二位请慢用!”

随着一声吆喝，小二走到了另一位顾客身旁，向他询问着需求。

徐温傅看着面前的清汤寡水，又看向那碗羊肉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汤上堆砌着的几块羊肉，近乎直白地表明了他对肉的渴望。

赵巧颖就将羊肉面推到麒麟面前，并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羊肉，举到麒麟嘴边。

徐温傅张开嘴将羊肉吞咽下去，只可惜这肉的体积并不大，还没尝到味道，它便落到了麒麟胃里。

“不够。”

徐温傅砸吧着嘴，仍打着羊肉面的主意，他趁着赵巧颖不注意，凑到碗边扒拉起了碗里剩余的羊肉。

赵巧颖见麒麟的动作如此虚浮，不禁笑了出来，又将那碗素面端了过来，举起筷子缓慢吃着汤饼。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寡淡无味，汤里还有油水，炒过的芝麻亦香气扑鼻。赵巧颖吃了几口面，便停了下来，耐心观察着麒麟的举动。

徐温傅已经将头埋在了碗里，只留下一对犄角还露在外面，面汤更是撒得满桌都是。要是小二追究起来，恐怕赵巧颖还得替徐温傅擦干净桌子。

“你很喜欢这羊肉汤饼”

赵巧颖还没尝过羊肉的味道，她看着麒麟急匆匆的模样，倒是后悔刚才没留块羊肉给自己。

不过凭三十文钱，确实只能供一个人吃到羊肉。

徐温傅近乎将汤都喝完了，这才抬起头朝赵巧颖答道:“我只是饿了。”

麒麟的尾巴又摇曳起来，显得很是欢愉，等赵巧颖重新拿起筷子以后，麒麟才跳下桌子，躺在了椅子上。

等赵巧颖吃完了面，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小二过来擦拭起了桌面。赵巧颖便提起麒麟，想让他给小二赔礼道歉。

麒麟四脚离地，自然默认了赵巧颖的主意，就惺惺地朝小二说道:“这桌子是我弄脏的，辛苦你了。”

那小二仍低着头擦着桌子，再将面碗叠在一块，顺势抬起眼，才回应麒麟道:“理干净桌子也是我的本分，没什么好谢的。”

看着小二端着碗离开，麒麟试着扭头，却被赵巧颖的手限制了活动范围，他只好继续望着前方，随口说道:“现在道完歉了，你是不是该跟我走了”

“我们要去哪里”

赵巧颖勉强填饱了肚子，想起麒麟说过要去皇宫，但他们这样贸然出发，恐怕没有好下场。

徐温傅倒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皇宫”一词，他没有刻意控制音量，这便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由于赵巧颖年纪不大，也没有人会觉得麒麟能开口说话，大部分旁观者都以为那是幻听，就将目光移开了。

赵巧颖被麒麟牵连，先带着麒麟离开摊子，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将麒麟放了下来。

“我们不能去皇宫。”

赵巧颖蹲在麒麟身旁，尽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偷听到她和麒麟的谈话，继续说道:“宣德门外面站着士兵，他们不会让我们随意进出皇宫的。”

徐温傅倒对赵巧颖说的那些话不以为然，只要让他到了宣德门，总有办法闯过士兵们的防线，走进皇宫当中。

见麒麟仍桀骜不驯，赵巧颖便将手搭在麒麟犄角上，威胁似地朝徐温傅说道:“你说不准要被人抓走献给皇上，这犄角又这么好看，会被人拔下来做成饰品的。”

徐温傅低下头，也在思考赵巧颖这番话的可行性，他倘若真一个人进了皇宫，应该算不上太安全。

麒麟迟疑地朝赵巧颖问道:“昭宣使有告诉过你进皇宫的办法吗”

他又提到了昭宣使。

赵巧颖的目光黯淡不少，她将玉佩拿了出来，摸索着上面的纹路。等到差不多回忆起来玉佩的模样，赵巧颖便将玉佩交到了麒麟手里。

虽然昭宣使已经十多年没去过皇宫，赵巧颖也不清楚皇宫里是否还留有他的官职，但说不准凭这枚玉佩，她们能够得到准入皇宫的机会。

徐温傅用爪子轻触玉佩边缘，没得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信息，他就将玉佩推回到赵巧颖手里。

“用不上这个，我们可以考虑其他办法。”

总在原地站着自然得不到结果，徐温傅继续朝前走，却隐约听到有男孩的哭泣声，他放缓脚步，耐心捕捉着微弱的声响。

赵巧颖走在麒麟身旁，她没有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声音，见麒麟突然慢下来，虽说有些好奇，也没着急开口询问。

麒麟知道了声音传来的方位，直接朝那边跑去，赵巧颖紧随其后，也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巷道里泣不成声。

她来不及休息，替麒麟走到男孩身边，虽然有些同情男孩，但赵巧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倒是男孩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身旁，用手揉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哭泣的原因:“猫它下不来了我好担心他。”

麒麟抬起头，也看见一只黑猫坐在屋檐上，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他却能大概体会到那只猫的心情有多惶恐。

跟他被赵巧颖提在空中时差不多，不过黑猫待的地方还要更高。

没等男孩反应过来，麒麟便蹿到了墙上，再踩着墙面不断往上攀爬，很快就抵达了黑猫身旁。

赵巧颖目睹了麒麟飞檐走壁，或许徐温傅真有办法潜入皇宫，她反而成了麒麟的累赘。

小男孩也忘了哭泣，好奇地看着屋顶上多出来的那只麒麟，脸上也多出几分欣喜。

徐温傅耐心地将爪子搭在黑猫身上，他不用开口，便能向黑猫传递情绪。等到黑猫差不多明白他的目的了，徐温傅让黑猫搭在自己身上，一起沿着墙面跑了下来。

刚一落地，小男孩立刻抱住了黑猫，徐温傅在黑猫离开后抖擞走身上的猫毛，又确认巷道里没有其他目击者，这才跑到赵巧颖身旁坐下。

黑猫能与主人团聚，自然不再理会徐温傅。徐温傅能够听懂猫叫声所代表的意思，他见黑猫没有怀念自己，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要介意。

等男孩抱着黑猫离开，徐温傅才意识到自己没向他们要取报酬，要是能从男孩手里拿到三四十枚铜板，晚餐便有着落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男孩手中的那只黑猫，要不是徐温傅没把握住赚钱的机会，现在他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赵巧颖更在意的还是攀上屋顶的本领，她尝试过翻到院墙上去，可哪怕赵巧颖踩着水缸，她离墙缘也差了好远的距离。

“你刚才在墙上行走，那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你要是想的话，我也能带你上去。”

徐温傅自然清楚攀爬墙面的原理，他见赵巧颖点头附和，就让她举起自己。

徐温傅将爪子搭在赵巧颖的肩上，与她保持着身体接触，又逐渐将自己移到赵巧颖背后，悬挂在半空中。

“你可以试着往上攀爬，按感觉来，就能登上屋顶。”

赵巧颖将手搭在墙上，刚抬起头，忽然发现这面墙是如此光滑而伟岸，她怀疑自己爬不上去。

但麒麟一直在压着她的肩膀，她只能尝试着往上伸展自己的胳膊。赵巧颖感觉到身体莫名轻盈，她似乎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逐渐地往高处上升。

待到赵巧颖攀上屋檐以后，她一翻身，便坐在了房顶上面，那种轻盈的感觉仍驻足在她的心中。

徐温傅松开了手，赵巧颖才落到地上，她低下头看着巷道底部，不免有些后怕。

要是刚才她一松手，恐怕得摔个半残，幸好麒麟有本事带她上来。

徐温傅坐在赵巧颖身旁，算找到了解释的借口:“你可以把这种能力理解为轻功。”

“那是什么”

轻功，赵巧颖倒是听过身轻如燕的说法，不过那是形容女子体态娇柔的词汇，也不知道跟这种能力有何关系。

女孩的眼眸里有着困惑，徐温傅不能理解这样的光彩，他犹豫着朝赵巧颖问道:“‘命取席固圜其身，挺立一跃而出’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听起来像是科举会考的东西。”

即便昭宣使教过赵巧颖不少诗书，她也未曾专门研读完一整本书，自然不清楚很多事情。

麒麟也不想死板地给赵巧颖解释这句话的来历，他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就给赵巧颖全面地讲解下有关武侠的知识。

像赵巧颖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会喜欢武侠风格的故事。

麒麟便向赵巧颖承诺道:“等我们进了皇宫，生活无忧了，我就给你讲江湖小虾米的故事。”

赵巧颖再次向麒麟伸出了手，这次则由徐温傅把爪子盖在了她的手心，等俩人达成协议以后，都心照不宣地将手收了回来。

好不容易爬到高处，也该眺望京城的风景。

京城的房屋鳞次栉比，杏树与柳树落在屋子间隙，树下往往会有停下来的歇息的旅客。至于道路上跑着的骏马，则为了将货物及时送达而时刻不息。

染坊里的染娘正将各色布匹挂在架子上，书院门口站着几位争论不休的书生。

就在远处，河流横贯整座京城，河上自然立着斗拱桥，从各地驶来的船只通航于桥洞当中，而行人则拥堵在桥面上方。

沿着河流建起一排市集，专门售卖外国货物，花石纲也会停在市集附近，再将石头运到皇宫。

说起皇宫，赵巧颖望向了立于京城中央的那片建筑群落，她能看见宣德门的侧颜，不过守卫似乎藏在了阴影里。

宫女拿着提盒，端庄地走在皇宫的道路上，但她们和赵巧颖的距离实在太远，赵巧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宫女的大致色彩。

她下意识地朝前探望，却忘了现在正坐在屋顶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