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水相托（1）

半朵玫瑰

但凡爱花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在花开得正好正艳时掐了去；另一种是将爱播种于心，连根一起培植，呵护，用生命的雨露去浇灌,芬芳满枝后，花虽谢，香犹存……

——题记

一云水相托(1)

这是一座群山环绕，碧水相连的小城镇，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云水镇。据载，它源于商、周时期的一个早期村落，因地势险要风景优美，从宋辽到明清皆有帝王将相或出于窥测天下的需要或游山玩水怡心养性亲临此地，故而云水镇虽然不大，但民间却流传着很多奇闻逸事、名人佳话。

云水镇市井历来热闹，清康熙年间更是达到鼎盛时期。每逢到了农历四月十五左右开庙会，街道两旁小商小贩排出几里地：卖吃食的、卖衣服的、唱戏的、杂耍的，唱的唱，喊的喊，卖的卖，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裹挟着食物的香味溢漾开去，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得到。

北京、天津、内蒙、山西游客、香客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既是踏青游春，又是买卖享乐，看的看，讨价的讨价，买的买。这边唱戏的热场子高一声，低一声，时而婉约时而高亢，吸引了很多老戏迷；那边大姑娘小媳妇面如桃花，试着新衣服，拿着小镜子照了又照；街角处吹糖人的带着瓜皮帽，手里拿着糖团，手脚麻利地边吹边掐、捏、提、拽，一会儿一只活脱脱的翘首孙猴子，勾去了小孩子的眼睛。

所谓热闹不过人看人，庙会前前后后的十几天人挨人，人挤人，热闹喜庆劲此起彼伏，给这个不大的镇子平添了特有的热闹繁华景象。

云水镇除了热闹、地理位置险要，地层构造也十分复杂，煤炭资源丰富，是华北地区重要的煤炭生产基地。早在清光绪年间，就有村民开采煤窑。到解放初期，云水镇矿区已有大大小小的煤窑七十多座，解放后，先后通过几次整改合并为四个大矿区，更名为云水镇煤矿。

云水镇的农民烧煤矿工人挖的煤，用电厂工人燃煤发的电；电厂工人、煤矿工人，吃农民种的粮食、蔬菜，各取所需，安居乐业。

时光荏苒，从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末，云水镇煤炭资源经过一个世纪多的开采逐渐减少，部分煤矿外迁，但老一代煤矿工人的根却深深扎在云水镇这片土壤里，与云水镇血脉相连，生生不息。

乔飞是云水镇上的个体医生。初秋的午后，天气依然有些灼热，他背着药箱骑着摩托车到矿上出诊。车行进在浓荫密布的公路上兜起风，倒是有点惬意的感觉。

从病人家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车子拐进了那条熟悉但并不宽敞的街，要去的那条小巷很窄，他把车停在巷口，锁好车，背着药箱步行往巷子里走。

这儿是矿上的家属宿舍，整齐划一的排房大概住着三四十户人家，巷子大约有三四十米远，他要去的程宇家就在巷子的尽头。巷子里很静。巷子的一侧码放着一些砖，另一侧靠墙根放着两根裸骨样的灰褐色木头，砖头铺成的路已被纷至沓来的足痕和岁月的风尘打磨的没有了棱角。

他边走边思忖着最初结识这家人的情景：这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一家四口，丈夫高位截瘫，家里除了年轻的妻子和个六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老娘。乔飞是在两年前到旁边邻居家出诊，恰好遇到老太太生病，儿媳急匆匆出门去找医生，在门口见他挎着药箱就恳请他先去给老太太看看，乔飞就这样走进了这个特殊的家。

这是个不大的院落，院子中间摆放着几盆好种易活的花。

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甚至有些过时但看起来很干净整洁。靠墙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的老太太。乔飞进门的时候她正喃怪地面向儿子道，“我说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你们非要大惊小怪的！”

看到乔飞背着药箱进来就要起身相迎，儿媳慌忙赶上前去用手按着她的肩不让动。老太太无可奈何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望了乔飞一眼，只好又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

好在当时老太太并无大碍，只是高血压引起的晕眩，乔飞给老太太开了点药，让老人按时服用。

乔飞的诊断结果好像给夫妻俩吃了定心丸，坐在轮椅上焦急的儿子和心急忙乱的儿媳，此刻脸上之前紧张的表情舒展了些。

乔飞叮嘱要让老人注意休息，没有收诊费就起身告辞了。

出于怜悯和同情，乔飞有时到矿上出诊，路过就进门给老太太和男主人量量血压，测测血糖、把把脉，从不收费，有时连口水也不喝就急急忙忙走了。一来二去慢慢熟识了，彼此的话渐渐多起来，原来丈夫叫程宇，是附近矿上的工人，三年前下井体验生活时，井里塌方，被砸成了残废。

乔飞很喜欢他家的小女儿小迪，因为乔飞一看到小迪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一诺，一诺比小迪小一岁，两个人一样活波可爱。有时不忙，乔飞就会逗小迪玩。

小迪非常可人，比如妈妈让小迪给乔医生一颗糖，她总会再剥一颗喂给奶奶，爸爸、妈妈，大家都不吃，她才撇撇嘴吐吐舌头，笑眯眯地仿佛找到了她自以为满意的吃糖的理由，不好意思地笑笑，自言自语奶声奶气地说：“那我只好自己吃了！”

只要小家伙在家，乔飞走的时候，夏天，她总会抱着她的小熊和妈妈或者奶奶送到门口，冬天趴在窗台上让她的小熊在窗玻璃上跳舞欢送他。

时间长了，乔飞发现这个家虽然不大不太完美，但并不缺乏温暖，除了丈夫偶尔掩饰不住的淡淡忧郁让人感觉不大舒服外，有时看上去很温馨。正因为如此，乔飞也很高兴为这个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程宇一家自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