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邂逅幸福（3）

三邂逅幸福（3）

尽管责任安全意识很强，可是你知道，在几百米的地下，有些事情还是防不胜防的，或许有些事也是命中注定，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次我下井体验生活，不幸发生了塌方，听到有工友大声呼喊，“快躲开，塌方了！”的声音，刚跑了几步，我就被掉下来的木头压住了双腿，头当时也被砸晕了，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慧抓着我的手，已经守了我两天两夜。我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也从此成了一个废人。程宇颓丧地抬起眼茫然地望着窗外，话语凝重缓慢。我不能带孩子出去玩，她的父母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更谈不到孝顺他们二老。我什么也做不了，像个行尸走肉，活着就是一个累赘。

我曾经想到过死，可是每当看到我的母亲那忧伤的面容，看到慧为我所做的一切，和可爱的女儿，我就失去了勇气。我不怕死，可我又能带给她们什么？程宇一脸的无奈与苦楚转向乔飞，好似要从乔飞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看着乔飞专注倾听的样子，他又将脸转向窗外，说给乔飞也像在说给自己听：“慧身材好，特别喜欢穿裙子，以前我出差，总要带回来一两件。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脱了这件换上那件，迈着一字步走给我看。”说到这儿，程宇凄然地笑了一下。

“现在她把所有的裙子、化妆品都打包送人了；她以前很爱唱歌，看书，现在听不到她唱了，书也不看了，她整天围着我这个废人转。”

程宇顿了顿，心情沉重地继续说，“我知道，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围着我这个废人转的准备。她越是这样，我的心越是痛，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程宇看上去又有些激动，说话时嘴唇有些颤抖，脸也憋得通红，眼睛里有渴望，也有无助，他的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仿佛要把那束缚他的轮椅甩开，腾地站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乔飞相信，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乔飞被程宇夫妇的故事感动着，感觉自己热血涌动忽然产生了想帮一把程宇的念头，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爱护这个女人，乔飞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边点头边朝他投去理解的目光，轻轻拍拍他的肩，以示抚慰。

少顷，程宇情绪缓和了下来。他把头埋得更低了，语调低沉又不无悲哀地说，“从打这次事故，我已经——不是——一个男人了！”说完这句话，他好像从情感的高峰一下子又跌入谷底，心也随之沉下去，沉入无边的黑洞，无法自拔……

乔飞惊诧地望着程宇，看着他那样痛苦，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片刻之后，程宇鼓起勇气抬起头，继续说，“我曾经承诺让她做幸福的女人，可我现在无法给她一个男人该给的一切，凭什么却要她围着我这个半截子废人过后半辈子，这对她不公平，想到这些我心如刀割。”

我和慧讲自己睡不着觉，让她给我买点安眠药。慧就每天晚上睡之前拿给我两粒安眠药。

我把她支开，偷偷将药攒了起来，想着我解脱了，慧也解脱了……

后来被慧发现了，她就和我的母亲轮流看着我。小迪拉着我的手，边哭边说，“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打针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说要勇敢吗？爸爸遇到困难也应该勇敢！爸爸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妈妈说，爸爸没有腿了，我和妈妈就是你的腿……”

我望着小迪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非常惭愧，自己简直就是个懦夫！

屋子里很静，程宇转过头，瞪大眼睛冷峻地望着乔飞，他把想说的一切都告诉了乔飞，他在乔飞的表情里寻找着矛盾的希望……

乔飞也曾是个侠骨柔肠铁铮铮的军人，面对这样一个并不健全的男子汉，能揭开心上的伤疤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蕴含着多么深厚的信任，他被程宇一番肺腑之言感染着……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和程宇已经超越了医患关系，更像是兄弟战友之间的倾心交谈，兄弟有了难事了，他不能袖手旁观，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宇也感受到了乔飞的手所传递的力量。他觉得乔飞是个能交心的正直男人，能做个朋友也是值得的。上次说的事，成与不成，放一边，索性今天把自己心迹都表明，说出来，好歹让人也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以免产生误解。

想到这儿他又抬起头郑重地说，“请你相信我，我这么做，不是想推卸责任，孩子还有我的岳父母，我还会在经济上和原来一样尽我所能。我虽然残废了，可是有工资，有残疾补助。我只是希望孩子和慧能过正常的生活，有一个温暖的家，使她们娘俩得到应有的关爱，给我不能给她的。”

停顿了一下，程宇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我就有意让慧改嫁。可是说实话，我不放心，把她们娘俩托付给不靠实的人，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她们娘俩可是我的命呀！直到那天，你随慧踏进了我家的门，我就一直留意你，你为人谦和，心眼好，对孩子也好，又有一技之长，碰巧又单身，我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不过，我知道，说这些没有用了，你不会答应，算了！”

程宇说完这番话，神态出奇的平静，他轻叹了一声，拍了一下膝盖，算是给这次谈话画上了句号。

“但是还是谢谢你，听我啰嗦了这么多！”他回过身用自己的手拍了拍撘在自己肩上的乔飞的手。

此刻倒是乔飞心潮起伏，他走到程宇跟前俯下身抓住程宇的手，注视着程宇，掷地有声地说，“我——答应你！前提是如果慧能同意，我接受你这份信任与托付！”

本来失落的程宇听到乔飞的一番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忧悒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诧异和激动，又忙不迭地追问，“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娶慧为妻！”乔飞一板一眼地说完又重重点了点头，并把程宇的手握得更紧了。

程宇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搞得有点发闷，他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难过，还是夹杂着不放心，他必须补充说明：慧不会成为包袱的……

程宇还想说什么，被乔飞抢了先：你不必解释了，你的眼睛告诉我，慧是个好女人。

两个男人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达成了共识。

人是感情的动物，在做一件事时，某些时候最大的动力不是来自于理性，而是来自于感情，你明明知道那件事情不可以做，但是感情不允许，你还是会去做。好多时候，人们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前，可能会前思后想，很长时间犹豫不决，可事到临头，因为诸多不可预知的因素，一念之间又很果断地颠覆了先前辗转反侧所作出的艰难抉择。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事在人为，物竞天择，有多少能天遂人愿。正如老百姓讲的，前面路是未知的，走着走着，或许一下子豁然开朗，或许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或许前路亦非坦途，也未可知。凡事心向着阳光，尽力而为，让时间去诠释一切吧！

说话间，程妈已准备好了饭菜，此时乔飞已无心吃饭，执意要走，便寻了个借口，说晚上还有个病人需要看诊。

程宇娘俩不便挽留，程妈将乔飞送至门口，叹口气道：“哎，我生的孩子我知道，程宇认准了这事，就由着他吧。他的心思我明白，他是不想耽误慧，慧确实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是我家宇福薄。”

乔飞也不知该怎样安慰程妈，便说，“您老放心，这事小迪妈不认可，我会不记得发生过这么一档子事的。”

程妈，苦笑一下，连忙说：“我知道，我们该谢谢你呢！”

乔飞从程家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一阵清风袭来，他觉得神清气爽了很多，他没有急于骑车回家，而是倚在路边的树干上，点燃了一支烟。

此刻他心情很复杂，他眺望着远处闪烁着的万家灯火，说实话他渴望着那久违了的温暖，柳梢像一双温柔的纤手在他肩上滑过。他抬起头，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狡黠地眨着眼睛，仿佛在偷窥家家那本难念的经书，揣测辗转难眠人的心事。

他回想起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但是他一点也不感到后悔，改变初衷突然做出的决定。与其说程宇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打动了他的恻隐之心，倒不如说，乔飞从这一番话中对程宇对慧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也真正需要一个像慧这样贤淑良善的女人。那么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听佳音了，自己本无心插柳柳成荫，真的称其好事，也不为过。

想到这儿，他掐了烟，自觉好笑，摇头自言自语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想这么多干嘛，骑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