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四这点痛算什么（1）

十四这点儿痛算什么（1）

两个孩子说想吃排骨，安慧提前和经常买肉的肉铺老板说好留一块，今天去取。

她把孩子送到学校，来到市场，市场上人熙熙攘攘挺多，差不多半条街两边都是小商贩，水果、蔬菜一应俱全。人们提着大袋小袋，穿梭于闹市之中。偶尔有熟识的人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她也投以热情的微笑。

街上的人有的正和商贩讨价还价，还有的商贩在大声招揽生意。其中的一个脑袋上扣个粉色塑料盆，手里拿个锅自己在绘声绘色地做广告：“瞧一瞧，看一看啊，韩国料理多功能电锅啊，煎、炸、烹、炒不粘锅，花卷、包子不用说，爆米花熟了不嫌多！赔钱大甩卖啊，过这村没那店，过了这会儿，没这价啊！”引得好多人围观。

安慧走过去，见有两个人已经被忽悠得动了心正跃跃欲试地掏钱要买，她拿起锅里外瞅瞅，看起来不错。就问：“多少钱？

顶盆的卖主边收旁边顾客的钱，边满脸堆笑地招揽生意：“99，长长久久，经久耐用，买一个吧，大姐，货真价实，好用不贵！”

本来安慧有点动心，可看卖主那油腔滑调的模样，反而觉得有点不靠实，忽然想到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明儿出了问题不知找谁，就打消了买的念头，把锅放回原地了。

因为要取排骨，没有多逗留，就超肉铺方向径自走过去。这时听到，郑智化的《水手》，“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她的视线穿过人流，寻声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残疾人趴在一块木板做的滑板上，他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蓬乱的头发显然很久没有洗过，晒得黝黑的脸膛上很配套地闪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

他仰视着左右来来往往的路人，眼神里时不时闪过丝丝缕缕的渴望，他每向前趴行一步，都要先用手推一下左边的音响和右边的用来乞讨的小盆儿，音响底下是有滑轮的，滑起来还算顺畅；脏兮兮的小铝盆里躺着几枚硬币和几张东倒西歪一元纸币……

显然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他总是把它们置于自己的前面，当开路先锋。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人们的不屑与漠然。他攀爬着，半截的腿上捆着一块废旧的黑轮胎拖在后面，像一条不幸失去尾鳍的黑鱼，搁浅在沙滩上，他无力地挣扎着，但却看不出一丝气馁。只听见黑色的音响传来：“……他说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看到捆着黑色轮胎的半截腿，安慧的心“咯噔”一下，愣在那儿，她忽然想到程宇那空空的裤管和那裤管之上忧伤的眼睛。她的心像被针锥子猛地扎了一下，泪水顷刻间溢满眼眶，她把手里攥着准备买排骨的一百元，走过去轻轻放到了那个脏兮兮的铝盆里，那红色一百元钱遮挡住了硬币，显得格外耀眼。

偶尔有留意的人边走边回头奇怪地看着她。

那张趴在滑板上的黝黑的脸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感激地顺着纸币把目光延伸到一张面目清秀含泪的女人脸上，他的眼圈儿红了……

安慧在人们异样的眼神中匆匆出了市场，骑上车，她心里很乱，耳边仿佛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回响，你抛弃了他，你抛弃了他……

不是这样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泪水止不住得滑落下来。到了家门口，她停下车子，定了定神，用手沾沾脸颊，才进门。

乔飞从窗子里看到安慧回来了，安顿好病人。过来，看排骨是不是还要再弄小点。

推门进屋，不见排骨，也不见人，乔飞正纳闷，听见卫生间有流水的声音，他从门缝里看到了安慧抽噎的背影，很是一惊。连忙推门进去，焦急地问：”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安慧稳定下心绪，慌乱地照照镜子，理理头发，转过身，勉强笑笑，摇摇头，说：“没事！”

乔飞看着安慧掩饰不住的婆娑泪眼，知道一准有事，更着急了。他把手轻轻搭在安慧的肩上，望着安慧的眼睛，动情地说：“慧，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扛着，你这样，我会担心的、心疼的！”

安慧望着乔飞真诚的目光，知道瞒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乔飞听明白了原委，悬着的心才放下。舒了口气望着安慧说，“是这样啊，想哭你就哭出声吧，不要憋着，这才是你真实的内心。排骨没取上，一会儿我去取,你这种样子出去，我也不放心。”

乔飞用自己的大手把安慧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我知道你的心病，你放心！这么久了，你知道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样，今天下午，我带你去看程宇，你也好放心！相信我！”乔飞拍了拍安慧的肩膀。

安慧摇摇头，轻声自语，又像在说给乔飞：“见不如不见。见了又能说什么，揭开的伤疤会更疼！”

乔飞沉吟了一下说，“本来有时想告诉你，又怕勾起你伤心事。其实经过这两年调整，程宇基本走出那个压抑的自己，现在人比以前胖了些，电脑玩得也挺溜的，上网什么的，比我强，我们俩是朋友，也是哥们！”

慧虽然从小迪嘴里大致也听说过程宇的一些状况，不过现在能从乔飞口里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努力让自己显出微笑的样子望着乔飞说：“我没事了，就是刚一看到，心里一下子特别乱！这会儿好多了！谢谢你！真的！”

乔飞松开手，苦笑了下掉转脸，佯装生气地说：“好呀，又和我这么见外，必须受到惩罚！”

安慧抿嘴笑了，乔飞乘机在她额头亲一下。这时，有人喊：“乔大夫！”乔飞应了声出去了。

有了这次经历，遇到类似的事，躲不过的时候，安慧就选择绕行。

第二天，小迪和一诺回来的时候，就直呼，好香！随后安慧端出了一盘色泽鲜亮的糖醋排骨。这是她在电视上学的，姐俩边吃边说好吃，嘴上、手上都沾了糖稀，活像两只小馋猫，还比赛着说，自己能吃几块，数着骨头。

乔飞和慧看着忍不住想笑，孩子就是孩子，变个花样，就吃这么香，真是天真。慧说，看来以后要多变着点花样，孩子们正长身体，多吃点，营养才跟得上。一诺说要吃带脆骨的，安慧到厨房给她拣了两块递过去，在往一诺碗里放的时候，乔飞看到安慧手上有几个小点，凑过去看，问：“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呀？”安慧连忙把手缩回说:“没事！”

一诺舔着手上的糖稀，停住手抢着说:“我知道！”

安慧假装生气地看了一诺一眼:“你忘了咱们的秘密了？”

一诺摇摇头，却又故意不理这个茬了，旁若无人地继续说：“妈妈说，爸爸每天太忙了，想自己学着给病人打点滴，这样爸爸就不会这么累，跑过来跑过去的。妈妈就拿针头自己扎自己手上的血管，我不想让妈妈自己扎自己了，那该多疼呀！”

“妈，我也不让你扎自己！”小迪放下筷子眼圈也红了。说着说着，两个孩子都有点哽咽了。

“慧——，你——”乔飞拿起安慧的手，心疼地嗔怪道：“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和孩子们都心疼！”

“好了，好了，我没事的，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