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吃亏

黎洄家住在一个靠近市中心的别墅区，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中间有一棵石榴树，火红的花开满枝桠，花架上爬满了嫣红的野玫瑰，灿烂又热烈。

青石板路两边是大片淡雅的绣球无尽夏，粉中带紫，紫中缀黄。

一只毛色雪白的萨摩耶正趴在草坪上懒懒地晒太阳。

“yuki，过来。”

狗狗睁眼看了眼黎洄，不情不愿地挪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又在他脚边趴下了。

黎洄蹲下，狠狠揉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却很温柔：“懒死你了。”

阳光下，干净清润的少年和温顺乖巧的狗狗，这样的画面显得格外温馨。

虞宛央也跟着蹲下来，摸了摸yuki柔顺的毛，淡笑：“它很听话。”

黎洄把她的手轻轻放在yuki的脑袋上，虞宛央只觉得掌心一片柔软，而手背是少年手掌的滚烫。

她诧异地转头。

黎洄的手没有放开，就这么握着在yuki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眼中是温柔的笑意：“它很喜欢你，陌生人它绝不会让人这么摸它的。”

yuki配合地抬起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虞宛央的掌心舔了一下，留下一片濡湿。

“哥哥，姐姐，你们回来了。”黎游跑出来，看到了院子里的两人。

纪舒和黎廷筠已经出去了，说晚上六点之后再回来，把房子交给了他们。

没过多久，蒋谌和林语嫣也一起来了。

刚进屋，蒋谌就非常夸张地抽了一口气：“我说黎洄，这是你用脚趾抠出的芭比城堡吗？这蕾丝蝴蝶结、这粉色缎带，还有这粉色的生日蛋糕，我只在我三岁妹妹看的动画片里见过。”

说完就被林语嫣狠狠掐了一把：“这是阿姨特地给宛央布置的，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蒋谌委屈地撇嘴，然而没有人理他。

五个人笑笑闹闹地唱完生日歌，吃完生日蛋糕。

“咦，”蒋谌突然注意到客厅里挂着的那幅画，“这幅画我上次来还没有啊。”

虞宛央一进门就看见了。看得出来纪舒很爱护它，用精致的画框装裱，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哦，我妈从画展带回来的。”他有意无意看了虞宛央一眼。

“还挺好看。”

蒋谌粗神经没有发现什么，敏感细心的林语嫣看着画，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这画里的人和黎洄这么像啊。”

“啊？”

蒋谌猛地看向这幅画。

蒋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是挺像，黎洄，你妈说这是谁画的没？不会有人暗恋你吧？哇噻，这爱的也太深了，洄哥你要不然就从了吧……”

“闭嘴！”

黎洄和虞宛央异口同声。

黎洄一脸“你是不是脑残”的表情。

而虞宛央则脸颊微红。

她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虞宛央走后，黎洄抄起手边的抱枕朝蒋谌扔过去，瞪着他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完也起身去找虞宛央。

虞宛央没去卫生间，而是走到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黎游正在石榴树下喂yuki吃蛋糕，看到虞宛央，迈着两截莲藕似的嫩白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

说也奇怪，黎游虽然认生，面对林语嫣，哪怕对蒋谌都有些瑟缩，倒是一直没把虞宛央当外人。

“漂亮姐姐，生日快乐。”

小孩的眼睛依旧雾蒙蒙的，但能看到里面星星点点的亮。

虞宛央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谢谢。”

“妈妈说，画的事要对哥哥保密，所以呦呦很乖，一直没有说哦。”

虞宛央对他这副求表扬的样子哭笑不得：“嗯，你很棒。”

黎游突然凑近虞宛央，一脸神秘地小声说：“漂亮姐姐，我还知道，你以前救过我。”

虞宛央瞪大眼睛：“我救过你？”

“嗯，姐姐忘了吗？你刚刚用蛋糕扔蒋谌哥哥的时候，当时也是拿书包这么扔坏人的。”

虞宛央回忆了一下。

黎游应该是她从职中那个鸡冠头手上救下的被勒索的小孩，说起来她背上那道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转念一想，又拉住黎游，同样小声地说：“那你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你哥哥好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黎游不解，却还是乖乖跟她拉勾。

虞宛央松了口气。

她不希望黎洄因为这个而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变质，更不希望他今后因为感激或愧疚而接受她的喜欢。

然而她的气刚疏了一半，又瞬间提了起来。

黎洄站在不远处的玫瑰花架旁，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两手抄在兜里，迈着步子缓缓走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虞宛央，目光温柔沉溺，开口道：“呦呦，回屋去找蒋谌哥哥玩。”

虞宛央尴尬地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黎洄在她身边坐下。

“那幅画是你画的？”

“嗯。”

“画的我？”

“嗯。”

“你和我妈之间的秘密就是这个？”

“嗯。”

“你和黎游拉勾，也是因为这个？”

“……嗯。”

黎洄突然笑了：“虞七七，可以啊，你把我身边的人都收买了。”

顿了顿：“为了追我？”

虞宛央没说话。

黎洄又说：“干嘛这么大费周章，你要追我我还能……”

虞宛央小声嗫嚅：“我没有。”

黎洄的视线灼热得让他们之间的空气都烧了起来，脸颊又开始逐渐升温。

此时此刻她只想逃。

黎洄看着她雪白面颊上的两抹绯红，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笑意渐盛：“没有什么？没有想追我？”

“你看我妈都恨不得认你当亲女儿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勾引和促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要不然你吃点亏，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

吃点亏。

考虑一下。

做我女朋友。

虞宛央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像有一股电流从心脏传遍四肢百骸，在神经末梢轻轻一挑，心弦也随之震颤。

很长一段时间，虞宛央都僵坐着没有说话。

黎洄很有耐心地等待。

半晌，她轻声开口，嗓音微哑：“好。”

“你同意了？”

“我考虑一下。”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虞宛央终于转头看向他，竟发现黎洄的耳垂也可疑地泛红。她冷静下来，脑海中闪过很多事。

虞启元的家暴，李芳的放任。

黎廷筠和纪舒的恩爱。

王镜艺的怨念。

舒钥的哭诉。

……

她是个面对一群街头混混都无所畏惧的人。但面对黎洄，她会害怕。

从前敢那样大胆地跟他表白，是因为当作一个赌约，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后，虞宛央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她害怕他们在截然相反的家庭氛围中形成的天差地别的三观。

害怕他发现自己曾经不堪的过往。

害怕总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另外一面，会心生厌恶。

没有什么比被喜欢的人讨厌更让人心痛的吧。

其他地方受了伤，揉一揉就好，可心里受了伤，谁也没有办法。虞宛央只能把自己缩进柔软的壳里，不去触碰。

她认真地看着黎洄的眼睛：“我希望你也能再考虑一下，我可能……并不像你看到的这样。”

“好，”黎洄知道女孩退缩了，柔声的，像是怕吓着她：“虞七七，我可能也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一点，不管你的哪一面，我都愿意试着喜欢。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拥抱一朵玫瑰需要耐心和勇气，黎洄希望他的玫瑰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