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朵黑莲

季橙的出嫁前夕，就在将近入夜时分，薄暮冥冥，金乌的落日余晖尚还挂在天际的时候，京城却在这个时候，蓦然的下起了一场雨来。

雨不是很大，细雨纷纷，雨滴落在梁王府的庭院之中，鹅卵石铺陈的地面浸湿一片。

梁衍原本是待在假山后的荷花池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的来了这儿，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待他察觉到的时候，梁衍的视线已凝望远处绿荷许久。

细语纷飞，惊醒了沉思在回忆之中的少年，梁衍慢慢收拾了下自己的心绪，随后，他将目光从远处幽幽荷叶处收回，打算离开了此处。

可就在这时候，离他不远的一个地方，是一处假山，从那边的方向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声音不是很大，梁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辨别出说话的那人是谁？

他们似乎是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梁衍听着那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几分，他不想与那人打照面，便转身朝荷花池偏僻角落避去。

“老六那家伙不会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瞧他那样子，我真怕自己忍不住揍他！”梁衍听那说话人的声音，是他的三哥梁复，他的生母是韩侧妃，因其外祖父是一部落的首领，因而他的姨娘也很得梁王的看中。

从小，他便喜欢跟着大哥二哥的身后，对他是尽情的欺负。

梁衍听他的话落下后没多久，接着，有人又继续着道，只不过，这人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像是担心自己的话会被旁人听到一般，“梁复，问你一事。”

“二哥，什么事你说。”他看着梁辰的眉稍蹙起，表情带着些疑惑的样子，梁复不再继续损骂，他顿了下，接着便轻声回了梁辰的话。

“这几日，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你说老六的姨娘怎么恰好就在这时候出事了，大哥才走没多久，韩姨娘便出了事故，紧接着老六便被王妃记在了她的名下你有没有觉着，这一连串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一些呢？”

梁复没有梁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听了梁辰的话后，他大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脑后勺，静待片刻后，他语气微微上扬道，“不会吧，二哥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

“按照你这话的意思，那不就是王妃害死的韩”说话的人结尾处，语调轻轻一扬。

梁衍听到这话，心猛地向下一坠，待他想再听一些的时候，那边的声音却突然间停了下来，或是梁复觉着他的表述有问题，所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而且，在几个月前大哥刚死去没多久的时候，我经过花厅窗外，瞧着厅里的梁王妃同徐将军似在悄悄商量着什么，室内只他二人，贴身跟在王妃的两个侍女都被人打发了出来，而里面的人，在瞥见站在窗外的我后，转瞬间便没再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梁辰努力回想着那日的所闻所见，当时，他也莫名觉着有些不对劲，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太多，更不用说，梁衍突然被梁王妃记在名下的事儿，让他一时间很是恼怒和愤恨不已。

也是直到前几日，他不知怎的梦到了那日他站在花厅窗外的画面，在梦里，所有的动作和时间好像都放慢了下来，他这回看清了室内的人，在注意到窗外还站着人的时候，梁王妃的表情瞬时间有些僵硬起来，她嘴唇微微抿起，显然是对他有些紧张害怕了。

梁辰他有什么值得梁王妃紧张和害怕的，因而，让她心中生出害怕的定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她与身前男子的谈话，她约莫是怕他们间的谈话会被旁人窃听到。

醒来后的梁辰，仍然对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楚，只是，他开始有些怀疑，梦中遇到的所有和现实中是否真的重合，梁辰也不能够确认。

毕竟，那日发生的事情，都快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只是，他思绪着梦中那人面上的表情，再结合这些个月来，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事情。

所以，梁辰便越发开始觉着，韩姨娘的出事并非意外。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听着梁辰的分析，梁遇觉着似是真的有些道理，这一回，他稍稍又压低了些声音，生怕被其他的人给听见，“你的意思是说，韩姨娘的出事其实不是意外，而是出于一场蓄意谋杀。”

梁衍虽不足够聪慧，但也不傻，在听到了不远处的两兄弟的对话后，他忽然间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梁衍慢慢的收了收自己的拳头，将手上的指甲狠狠的抓在了手心上，但这时候的他，却一丝一毫的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的心就好像仿佛麻木了一般，因为越是细细思索，梁衍便越觉着梁辰的话不错，而梁王妃之所以想对他的姨娘下手，定是因为她的背后无人。

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给她带来过多的烦恼，顺便的，她也能将梁衍记在自己的名下。梁衍他，虽不是很聪慧的孩子，但他做事很是认真，并且，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孩子，才能更好的把控住。

想必，梁王妃会选了他作为她的儿子，不少的都是出于这种考量吧。

就是因为他们无权无势，所以，他们便不能随意有自己的渴望，就是因为他们无权无势力，所以，才会被人给毫不留情的抛弃，就是因为他们无权无势，所以，就连他们自己的生命，也能被人简单的利用。

杀死他们，真的是相当的容易，就像捏死了一种蚂蚁一般简单，而待蚂蚁死了后，那人还要嫌弃的看它一眼，觉着处理对方，真是弄脏了自己的手。

向来什么都不想争夺的少年，也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突然的不甘心了起来，即便姨娘地位再怎么卑下，他们也不该这样玩弄她的命。

树林幽幽，声音消失在梁衍的耳畔边。

但他的腿却突然的瘫软了下来，在心中生了不甘心的情绪后，紧接着，就是一阵跟着一阵的后怕。

若梁辰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姨娘的死，会不会也不只是梁王妃和徐舟的同意，也有他父亲梁王的默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