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进展

计划赶不上变化，陈辰放弃了今晚的烘焙大计，她累了，想找静静。

陈辰自认为控制力很强，对于情绪的把握，无论是在与前任的交往过程中，还是在日常的学习工作中都算游刃有余。但今晚是怎么了，情绪从山崖突然就坠落了，砸在心湖之上，水花四溅，涟漪不止。成年人有许多压力，父母的爱，朋友的关心，与社会千丝万缕的纽带，有的人不在前进的规划中，而有的人却可以凭空出现，人在异乡为异客，举国欢庆又如何。

失败，情感上的失败，像一根满是倒刺的针，被轻易触碰，可能是妈妈的关心：“宝贝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也可能是魏阿姨提醒：“你是不是需要如此费心。”

不知所措，抱膝埋头，像一只瘦弱鸵鸟，往日的甜蜜像电影画面一样，在陈辰脑海中反复播放，夕阳西下，落叶纷纷，白雪皑皑，水中倒影，三年不过如此，那现在呢，陈辰脑海中华韫的样子越发清晰，她险些受不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情感波动，可陷入其中的人，又如何能脱身，喜欢与爱，原本就不是可以被计划的。

匆匆洗漱完后，华韫拨通了陈辰的电话，等待接听的她，一颗心越发滚烫，华韫幻想着陈辰现在的样子，晚上十点，是不是已经握在床上，华韫可真不知道是陈辰像小猫咪多一些还是自己像条鱼更多一些。

五秒，比华韫预想的要快，陈辰迅速的接听了电话，华韫语气轻松道：“晚上好呀。”

陈辰坐在餐桌前，她将散放着烘焙材料往前推了推，空出位置给档案袋，收敛着自己四处飘散的心神，陈辰忽略华韫欢快的语气，开门见山道：“投资的事情有进展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瘫坐在酒店沙发的华韫，一下子端坐起来，陈辰的语气听着有些严肃又沉闷，华韫的心开始下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怎么样。”

陈辰轻呵一声，揉着太阳穴道：“事情很复杂，李道仁确实有问题，我从下午拿到调查资料就在分析研判，还请教了一些同行，情况不算乐观，阿韫你的投资可能拿不回来了。”

华韫心下一阵堵，后背一阵凉意，她有点急切的问道：“什么情况，说说看。”

“既有阴阳合同，又存在医疗器械以次充好的情况，还涉及到不正当竞争，我怀疑这不是李道仁一个人能办到的，太不正常了。”陈辰对着自己做的笔记，一遍遍在已知的情况下反复梳理，她有些头疼，心有余而力不足，陈辰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缺了一些要素，事件串不起来。

华韫从平静到愕然，再转震惊，最后气恼难耐，她想捏爆李道仁，想把他送进去。华韫想到自己一开始投入的四百万，再加上后期追投的两百万，拢共六百万真金白银，还有这个投资期间所费的心力和期待，都可能要落空，就一度呼吸急促。

而最让华韫血压飙升的是自己居然被李道仁当猴耍，如同小丑一样任其暗自嘲讽、轻易拿捏，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华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摘掉眼镜，闭着眼睛捂着脸发出闷闷的声音：“辰辰，我一共投了六百万。”

六百万，陈辰记得华韫上次说的是四百万，怎么又多了两百万，她出声询问：“六百万？不是四百万？你是后来又追投了对么。”

“是，我从湾市回来将投资材料发给了请的尽调律师，他多次和我合作过的律师，姓黄，我们之前的合作都很顺利。他告诉我说没有什么问题，项目投资一切正常，只需要简单修改些条款即可，所以我就”华韫有些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微弱。

陈辰顿悟，她猛地反应过来，黄律师，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投资环节哪里不对劲了，就是因为有这个黄律师，做的什么尽调，审核的什么合同，真是行业垃圾，这个黄律师绝对是李道仁那边的人，两人渣渣蛋。

“阿韫，你一会将黄律师的名字和律所微信发我。”

陈辰尽可能稳住心神，她知道自己这时不能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她必须给华韫力量，这也是她作为律师应有的职业态度，于是陈辰用平缓的语气答道：“你说的这个黄律师绝对有问题，我的信息渠道告诉我李道仁还涉及其他事情，我们是有机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华韫听到这里，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联手坑了，当初自己怀疑李道仁的直觉是对的，给自己推荐李道仁的那个所谓朋友近期就要开庭了，据说是板上钉钉的诈骗罪，将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华韫不由得认为自己原本是可以避免这次陷阱的，是自己一根筋似的偏偏要往火坑里跳，她现在很懊恼，钱是一方面，没了还可以再赚，但如果家里知道自己这次的失败，肯定有人会笑话她，华韫想到嫂子当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气得牙痒痒，这次要是她也知道了，肯定又会跑到父母面前质疑自己的能力，脑海中已经幻想出来画面的华韫，将拳头紧了又紧。

“我是不是很傻很蠢。”华韫觉得自己像飘在水面的浮萍，无根无垠。

谁料，陈辰突然一副过来人语气宽慰道：“我见过许多超蠢的，你不是，你还好，真的。”

这番真诚的话，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华韫像在冬日被一盆凉水浇透了，没有一丝暖意。

大笨蛋陈辰说完就后悔了，接话太快就容易犯错，她凑近手机麦克风位置，用无比真诚的挽回道：“阿韫，放心，交给我，你的钱可以拿回来，你的气一定可以出，只要你信我。”

太刺激了，一秒地狱一秒天堂，在冰火两重天中的华韫彻底服气，她算是搞明白了，能拿捏自己的只有一个人，不是李道仁，是陈辰。

华韫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心脏在胸膛砰砰乱跳，她一字一句道：“陈大状，我愿意。”

生怕陈辰不会误会似的，华韫又了补一句：“不惜任何代价。”

懵了，今晚的对话就是在陈辰懵了与华韫懵了之间来回切换。

结巴陈辰登场，她磕磕绊绊道：“好、好、好的，我会尽快联系，你放心，节后就开工。”

华韫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急在一晚也无济于事，转念一想这么晚了陈辰还在为她的事费心，华韫感动道：“辰辰～你辛苦了，为了我的事费了不少心，我真的很感动。”

手机电量告急，华韫忽地站起身四处寻找插头，仓促之间她错过了陈辰小声答的那句：“应该的。”

“啊，什么，刚刚没听清。”好不容易在自动挂断电话前插上了电源，华韫赶忙问陈辰刚刚说了什么。

“没事。”没听见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陈辰谈完正事就立马松弛下来，她从今天上午接到电话到拿到资料，再到现在精力耗尽，陈辰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嗡叫，有一根神经一抽一抽，她只得紧闭双眼，任由这疲乏感一阵阵袭来，席卷全身，良久陈辰悄悄叹气。

华韫抿着嘴，怀疑有什么东西像风一样吹过，了无痕迹，怅然若失，她想不出头绪，但如果就此作罢，又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华韫决定趁热打铁道：“辰辰，你明天有空么，我想回来和你面谈一下，你说的信息渠道我很感兴趣。”

陈辰呼吸声渐渐放缓，将身体重量完全压在椅子上，上半身紧贴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她鼻子微酸，轻咬嘴唇，莫名觉得委屈，心里一下空了。华韫的话她听着了，只是没兴趣多说，再顺着话题说下去，只会让自己倍感烦躁，陈辰克制情绪，言简意赅道：“有空，现在也很晚了，明天说再吧。”

尚且沉浸在投资失败和自我怀疑中的华韫，钝感十足，她没听出陈辰语气里面隐藏着的一丝不耐烦，看了下时间，凌晨半，已经聊了两个半小时了，确实该睡了。

“好的，晚安，明天见。”

陈辰挂完电话，回房倒头就昏睡过去。许是陈辰白天对诊所的事过于上心，近期又老惦记着魏阿姨那里的进展，以至于她今晚整夜都在一个又一个紧张的梦里循环。

陈辰一下梦到自己开着爆胎的汽车在高速上飞驰，无论她如何拼命踩刹车都无济于事，车轮摩擦地面带出一片片火花，一下她又梦到那看不清脸的李道仁，他将一叠又一叠现金往火堆抛，而陈辰就站在他不远处手足无措，既没有水灭火，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华韫这一觉也不安稳，躺下后一直在头脑风暴，想着和陈辰见面得了解下她说的信息渠道，李道仁还犯了什么事，一定要给他送进去，在床上翻来覆去，华韫还是无法入睡，她索性坐起身，按亮手机屏幕，凌晨四点，刺眼的光照着华韫只得眯起眼，她转念一想，这个案子华韫可以交给陈辰处理，陈辰很靠谱，陈辰的律所也很靠谱。

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华韫尝试放空自己，重新躺下，强制要求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不然通宵睡眠不足开车回去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