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混虚秘境是千年前的大能陨落之后才形成的，这里面的所有生灵和功法秘籍都来自于那个时候。

那时的修仙界尚不是如今这幅模样，也没有五大宗门分据灵力充沛之地，修士多为散修，彼此间也无大的龃龉龌龊，几乎可以说是修仙界在浩荡时间长河中最理想的时候。

后来修仙界和魔界发生大战，众多大能陨落，才有了如今的混虚秘境。

据说赤云剑的上一任剑主，也就是创立天剑宗的那位先祖，也陨落在那场大战里，但天剑宗关于那位先祖的记载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们不知其名姓，不知其喜好，亦不知其是否有道侣，连记录奇闻异事的边角料里都不见他的任何事迹，只知道他称号玄都，实力半步化神，若非为了制住那个毁天灭地、在人间妖界和修仙界掀起腥风巨浪，并试图让魔界一统天下的大魔头，按照他修炼的速度，不出百年就能脱离凡胎修筑仙体。

可过往再辉煌，也只存在于口口相传而无实据的传言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故事，有几分为真又有几分为假，是否有人添油加醋也未可知，若非他留下赤云剑，他的存在是否真实都有待商榷。

可听说又是他设下了护门大阵，才在那场大战之后护住了天剑宗残存的根基和独苗苗，也护了天剑宗千百年来安然无虞不受魔界之人侵扰。

江鱼收回思绪，视线落在地上那条狼狈重伤的小蛇上。

玄翼赤蛇对赤云剑的反应这么大，它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条身形越变越小的黑蛇，抵着开叉的舌尖在口腔里胡乱地震，说话也说不明白，它虚弱地开口：“嘶嘶我确实知道，但是我先问你的嘶嘶嘶……你是如何得到这柄剑的嘶？”

江鱼和墨寒辰对视了一眼，料想这条蛇被他们两个打成这样，应该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或许还能套它的话，她便收回视线落在它身上，随口便交待了原主得到赤云剑的奇葩经历。

“我是天剑宗弟子，师父带我去剑冢获取本命剑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脚，我便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把剑尖朝上插在地里，所幸只冒了个尖，被它割破皮肉出了点血，否则别说本命剑，命都没了。”

玄翼赤蛇：“……”

墨寒辰弯着嘴角看着江鱼，低低闷笑了两声。

她转眸看了墨寒辰一眼，便看见了他还没收回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见他笑得开心，江鱼无奈地弯了唇角，指尖往他掌心缩，挠了挠他的指尖。

那段经历由她说出口，即便她不是原主了，可他若是开心，倒也无妨。

玄翼赤蛇像是没想到她得到赤云剑的经过这么草率，抽搐的身子都僵了下来，江鱼看得好笑，催促道：“喂，我都说了，该你了，你怎么知道赤云剑？”

它黑色的小身躯在地上盘了盘，歪着脑袋看了眼自己脊背上的伤，抵着舌尖含糊不清地道：“嘶……你要知道也可以，收我为灵兽带我离开嘶嘶，我便告诉你嘶……”

江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墨寒辰冷声道：“不行，它太弱，师姐若是想要灵兽，届时离开这里，我带你去妖界找寻合适你的。”

玄翼赤蛇：“……！”

它忽然不顾背上的伤挣扎起来，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爬了一段距离，抬着眼眸看了他们一眼，对上墨寒辰冰冷的黑眸便不自觉停了下来。

它含糊不清咕哝着怒斥：“我才不弱！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反击嘶嘶……赤云剑的剑主曾救过我一命嘶，所以才被你们这样嘶……打成这样……”

赤云剑的剑主救过它？

所以它才认识赤云剑的么。

江鱼看着它狼狈又要犟嘴反驳的模样，便随口逗它：“即便你反击也不是我的对手。”

玄翼赤蛇愣了愣，随即低落下来，又不甘道：“嘶嘶……可你们去外面也找不到比我厉害的嘶……秘境的灵力有多浓郁你们感受到了嘶嘶……我在这里活了千年嘶，总归比外面的那些东西厉害嘶！”

它这话这么说也没错。

何况哪里有妖兽会上赶着要求修士将它们收为自己的灵兽，缔结关系立契约时，必须两者心甘情愿，且这份契约十分不公平，修士想杀它们便杀，而他们无从抵抗修士对他们做的一切，也无法拒绝修士给他们的所有命令。

它的话十分诱人，可江鱼从来没有收灵兽的打算，笑了一声便道：“那我如何知晓你能告诉我多少有用的东西，带着你我太吃亏，我不喜欢蛇。”

玄翼赤蛇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一个理由，双翅耷拉在地上，说话也没了活力：“嘶嘶嘶……我这么好看嘶……你怎么这么没眼光嘶嘶……你们要闯秘境嘶，我可以给你们指路嘶嘶……甚至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赤云剑上一任剑主陨落留下的传承嘶、嘶嘶嘶……”

江鱼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猝然间抬眸便对上了墨寒辰的视线。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那处大传承来的。

那处传承无人知晓具体在哪里，就连墨寒辰先前也只说是在秘境中部的一处山谷中，可他们自己现在在哪里，那处山谷又要如何抵达都不得而知。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里耽误时间，而留给他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江鱼甚至要在谷灵希赶到之前到达那处传承，否则往后的一切他们都无力阻止，她不可能看着墨寒辰走向那样一个不可挽回的终点，不如……

“好，”江鱼收回和墨寒辰对视的眸，垂下眼睫看着那条小蛇，“我带你出去，在此之前，你带我们找到那处传承。”

“可以。”

玄翼赤蛇脊背上透明鲜红的血刺收了回去，它双翅一展，拖着残破的身体便往上飞，江鱼看着它这么一幅模样，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一会儿还是该给它疗疗伤的。

江鱼心里想着事，是以也没注意到空中传来振翅破空的声响。

她看着一刻钟前还威风凛凛想要杀他们两个的玄翼赤蛇蛇主，现在拖着只有小指粗细的身体朝着她的眼前飞过来，一时内心有些复杂，直到——

一对锋利的爪子猛地抓上了那条小蛇的身躯，小蛇察觉到这忽如其来的巨变惊慌地挣扎起来，尖啸道：“嘶嘶嘶……救、救命嘶嘶……你骗我嘶嘶嘶！”

江鱼猛地回神，顺着那双爪子往上看，便看见了熟悉的属于褚翎的光洁白羽。

“褚翎，无事，放手。”

墨寒辰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便对褚翎吩咐道。

褚翎这些年跟在墨寒辰身边，下意识便听从墨寒辰的指令，强劲有力的双翅一扇，松了爪子便化为人形往旁边站着了。

被褚翎吓得不轻的蛇主浑身瘫软，一双翅膀突然就不会用了，细长的身体在空中直直下落。

“嘶嘶嘶嘶嘶嘶……！”

就在小蛇被他们砍得乱七八糟的身体即将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江鱼终于回过神来：它要是就这么砸下去，可能就没办法带他们去找传承了。

她手中的赤云剑一挑，便接住了它的身体。

抬剑将它放到自己的眼前，江鱼便看见它的身躯颤了颤，细长的蛇信子往赤云剑身上一搭，双翼胡乱耷拉在身侧，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吓死了？

江鱼皱着眉，迟疑道：“褚翎……你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它好像死了啊……”

褚翎难得心虚，低声板正道：“我以为它用幻术迷惑了你们，一时着急就没收住力度……”

是下了死手的……

虽然没来得及杀它便被墨寒辰拦下来了，但现在看着这条蛇身上的伤，他方才的力度……可能、或许、有些大了吧……

小蛇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血色的竖瞳转了转，一眼便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人形，可他的气息它绝对不陌生。

蛇信子不受控地一颤，它猛地抖了抖身子，僵硬地挪着脑袋往另外一个方向转。

江鱼看着它的小动作，挑着眉好笑道：“没死啊……”

“嘶嘶……我才不会死嘶嘶……你这个修士好邪恶嘶嘶……居然骗我嘶……”

江鱼笑道：“哪里骗你了，方才是误会，你自己也听到了不是么？”

“嘶嘶嘶……”

江鱼手中赤云剑扬了扬，开口道：“那你还要做我的灵兽么，反悔也没什么，不过你答应我们要带我们过去，这个必须做到，否则……褚翎还在这里呢，我倒是不介意做一个邪恶的修士恐吓你。”

“不反悔嘶嘶，”它抬着脑袋收回蛇信子吐了吐，挪着身体远离褚翎所在的那边，僵硬道：“你说了要带我出去的……”

“嗯，不后悔就开始吧。”

江鱼看了墨寒辰一眼，见他弯着唇角没什么意见，便点头收回视线。

灵力划破指尖，她一手结契，一手用灵力引导她们的血汇在一起，最终一同往它的额心一落，契成，血印消失。

结契以后，江鱼也不担心它还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举动，随手从锁灵囊里掏了一瓶药膏出来，打算丢给它。

看着它细长的身躯，上面只有一双翅膀，怎么也没可能靠它自己上药。

可她也不行。

她能收它作为她的灵兽，不过是形势所逼，并不代表她能接受触碰它，即便刚刚那些对话进行下来，她也发现这条蛇就是一条长在秘境里没什么复杂心思的蛇，还有些呆萌的憨，可这不影响她还是有些怕。

她的视线落在墨寒辰身上，便见他嫌弃地扫了一眼那条蛇，见她看过来，他抿着唇沉默了，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以后，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开口道：“褚翎，给它上药。”

小蛇的身形一僵，磕磕巴巴恐慌道：“不不不要嘶嘶嘶！主人你帮我嘶嘶……我不要他碰我嘶嘶嘶嘶！”

江鱼无奈地凑到它眼前，“我方才说过我不喜欢蛇，虽然我们结契了，但你要给我时间接受你……听话，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看着他呢。”

说罢她便将赤云剑挪到了褚翎面前，她一手拿着药瓶，一手用灵力操控着赤云剑。

墨寒辰站在她身边，看了江鱼一眼，弯着唇角对褚翎道：“上药。”

褚翎拧着眉如临大敌，又迫于墨寒辰的“淫威”不得不抬手接过。

小蛇的竖瞳早就眯着了，看见褚翎抬手要抓它，它扭着身子往旁边躲，颤颤巍巍道：“不、不、不嘶……不上药了嘶……我不上药嘶嘶！可以自己好的嘶！”

然而赤云剑就这么点儿空间够它躲的，它话音一落便扭到了剑的边缘上，颤了颤身子便往下落。

眼看灾难就要重现，褚翎这回反应很快，略俯身便把它抓到了手里。

只不过脸色十分难看，神情十分勉强，动作十分僵硬。

小蛇在看见他抓住自己的时候，察觉到他的气息便颤抖着身体，蛇信子往外一吐，歪着脑袋彻底晕死过去。

褚翎面无表情地用指尖挖了一块药膏，又面无表情毫不温柔地将药膏涂抹在它身上的伤口上。

上完药他隐隐松了口气，正要把蛇丢回去给江鱼，便看见她站在墨寒辰身边，抱着手臂若有所思。

见他上完了药，她笑着抬手一挥道：“褚翎，你把它吓晕了，既然如此，便由你带着它走吧。”

褚翎：“……”

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便感受到了墨寒辰弯着的嘴角和视线里无声的压迫。

褚翎只能面无表情地收好药膏，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简单扎了几个结便把小蛇丢进去，随手又从方才的衣摆那里撕了一根细长的绳子绑在布兜上，将布兜系在腰侧。

江鱼看完他生无可恋的一套动作，偏着头躲在墨寒辰身边憋笑，双肩不受控地颤。

墨寒辰抬手搭在她肩上，眼角带着笑意，轻轻地拍她的肩背。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江鱼笑得脸颊发红，她轻咳了一声，严肃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等它醒了再问它往哪里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