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地下水系复杂，除了最开始他们可以全心全意赶路，后面都得靠段允怀和路松时几人轮流用灵力探查，遇到复杂的水道，众人一同决议之后，便继续前行。

墨寒辰怀里揽着江鱼，周围魔气滚动，带着他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速度也居然不曾落于众人下风。

赤云剑和无念琴的联手，像极了她们十二年前在乌陌镇对付那些蜗牛状魔兽的时候。

一晃如今，她们相识也有十二年了。

相处的时间未必有多长，但每一刻都十分惊心动魄。

江鱼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人情世故这些东西，是她从来算不清楚也不愿意去算的东西。

所以，便万事随缘吧。

之后她们若是立场不同，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江鱼操纵赤云剑，和无念琴一起动手，众人又换了一次气。

后面的水系愈发狭窄，水的深度也不如之前，再如此般发展下去，只怕要山穷水尽了。

山泉水愈发寒凉，所包含的灵力也更加浓郁，墨寒辰的状态似乎彻底调整过来，江鱼没看出他还有什么异常，想来是那些幽冥蝶对他的魔气有什么刺激作用。

只是，幽冥蝶属妖类，和他一个魔又有什么关系。

墨寒辰抱着她在水里避开一处暗礁，那处暗礁极其凶险，横亘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江鱼便对众人传音，警示他们在过那里的时候谨慎一些。

他们如今在水里，处境十分受限，若是出了意外，连个包扎的地方都没有。

又在一处水系分流处进行抉择，段允怀的羽尘剑在水中探路，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便对众人道：“前面有出路，可以离开此处了。”

出路？

哪来的出路，出去之后，仍旧处在地下么？可看这条寒泉的位置和水流方向，他们极可能处在一处灵脉之中，之前他们游出来的距离这么远，应该在垂直高度也往上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否将他们挖地道的那段深度弥补上了。

眼下环境这么复杂，不论是沙域迷宫还是这处寒泉和幽冥蝶，都不是原书里出现过的内容，所以她也不知道出去以后会落到哪里。

这种时候，江鱼居然难得地想起来她那个便宜系统团团。

她在脑海中唤了唤它，可半响没动静。

他们都从那边回来几个月了，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恢复么。

只是她现在没机会也没时间进到内府一探究竟，只得作罢。

若是他们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这个次品系统，就和她一起凉凉吧。

她收回思绪，只听路松时问段允怀道：“你能探知出口在何处，那边还有幽冥蝶么？”

段允怀：“我们距出口大约还有五六里地，不过行到前处，水流便不足够我们遮掩身形，届时离开水面，在抵达出口之前，必须和幽冥蝶做一番争斗。”

有出口便好。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从水里离开了。这么高强度的逃命，若是持续下去没有个尽头，比之他们被幽冥蝶耗死被它们宰割又有何异。

江鱼没感觉身上有多冷，可跟在他们身边的褚翎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不少弟子行进的速度也比最初降了下来。

她搓了搓指尖，身上的皮肉被水泡得发皱——她原以为他们是修士，在水中受水的影响会小很多，可她没料到这一路这么漫长，且一条水路都遍布着幽冥蝶。

若是他们当初不入水，识图在陆地上杀了幽冥蝶后再离开，那他们现在根本没人能活下来。

前路艰险，但他们和幽冥蝶的最后一战必须打响。

没有退路了。

众人跟着段允怀的指路往前走，除了必须由江鱼出手时，墨寒辰都将她护在怀里，让她休息片刻，届时出水之后，她和谷灵希依旧是对抗幽冥蝶最主要的战力。

墨寒辰既已无碍，江鱼也不多和他解释自己并不累——他根本就不会松手，甚至他们身处灵泉中，她的状态其实一直都很好。

江鱼看了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闭着眼挪开视线。

眼下这种情况，是谁吃谁豆腐都算不清楚。

一行人躲过愈发密集的暗礁，后面的水愈发地浅，甚至只要他们愿意，站起来便能直接呼吸。

距离他们出水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众人停下动作，用灵力护住周身以免被水流往后带。

江鱼用赤云剑感受了一番上面幽冥蝶的聚集情况。

这一路过来，幽冥蝶的数量逐渐减少，可如今上面又乌压压地堆积了一片，它们沉闷地压在水面上，磷粉扑簌簌往下落，掉进水中依旧散发着暖光，十足好看。

可这一路，他们看尽了这些东西，对这种致命的美已经麻木，就连最初那些因为吸入磷粉而倒下不省人事的弟子，他们最初看见水中的这些磷粉都十分后怕和恐惧，如今却再没有什么反应。

水面之上的幽冥蝶数量庞大，和他们最初遭遇幽冥蝶攻击时那些数量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真棘手。

江鱼皱着眉思索。

这一路幽冥蝶不尽，届时他们出水，他们身上的人气只会吸引更多的幽冥蝶前来，若是应付不及，势必还有伤亡。

他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将水面外的幽冥蝶斩杀，再迅速撤离战场，朝着段允怀所说的出口跑。

否则那些幽冥蝶追了他们一路，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有灵智，若是有，它们早就该被激怒了，他们出水，只会迎来幽冥蝶更加凶猛搏命的攻击。

他们之前在幽冥蝶的蝶浪之下，那么长的时间都寸步不移，此番落在它们更疯狂的攻击下，又如何保证能完好地离开。

江鱼闭着眼，只觉得心累。

可她又不能放弃，她若是放弃了，这些人，包括墨寒辰在内，她一个都守不住。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赤云剑威力还有几层，她现在还没开发出来。

那天在沙域迷宫，那样暴力地用剑钻墙之后，赤云剑便发生了变化，从前赤红烈焰变成了金红色，赤云剑与她的联系更加紧密，是以她才能借赤云剑探查水面上的情况——这就像她放了一双自己的眼睛在外面，想得知什么，都能有所了解。

他们没在这里停留太久，段允怀也没打算让江鱼她们自己思索应对之法，毕竟此行系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任何人都不该置身事外。

他开口道：“一会依靠小鱼和谷道友为我们打开一条路，其余人迅速上岸，有能力的护住较弱的，出口方向在在上岸后的左手边，大家一齐往那边移动，在保全自己和身边人的情况下，抓紧时间迅速撤离，动作越慢只会越危险，都听明白了吗？”

他的安排倒是有条不紊。江鱼呼出一口气，明明段允怀也没说什么要如何解决暴动的幽冥蝶，却奇异地能将人心安抚下来，她皱着的眉心疏解。

或许和他强有力的布置决策、坚定的自信以及他这么些年的能力积累有关，他总是让人下意识就按照他所说的做。

明明是一个脸上带笑看起来再好相处不过的大师兄，又总是在各人拿不出决定纠结挣扎的时候挺身而出，譬如他在幽冥蝶围攻之下，护着众人还不忘将所有必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又如眼下这一刻的有条不紊。

他总是有让人信服又安定的力量。

那番话一落，众弟子便齐声应是。

江鱼和谷灵希对视一眼，她的指尖便开始在身前翻转，结印的速度加快，灵力光芒闪烁，直朝水面上的赤云剑而去。

赤云剑在水面上横扫，金红剑气将那些幽冥蝶席卷一空，细碎密集的炸裂声响通过水面，模模糊糊落在他们的耳畔。

江鱼忽然低喝道：“动手。”

她的话音刚落，赤云剑便爆出强光，烈焰瞬时便蔓延开，顺着幽冥蝶和它们的磷粉发出低闷又尖锐的爆炸声；无念琴水蓝色的波光霎时一闪，尖锐刺耳的琴音在水面以外扩散，又在触及冷泉之时消解。

江鱼不合时宜地想笑——她们尚在乌陌镇的时候，也是这一首琴音，那时险些将她送走，如今再度配合，她的琴术已然更上一层楼了。

她们的攻击打得幽冥蝶措手不及，水蓝色波光弥散开的时候，众人迅速出水。

甫一落至岸上，便见周围的山岩尽数覆上晶莹剔透的冰霜，整个山岩内的石洞弥漫着刺骨的寒意，被赤云剑斩杀的幽冥蝶和他们落下的磷粉随着寒气凝结，蝶身和磷粉上的暖黄光芒落在冰霜之上，比人间三月天的春风拂过有花苞绽开或者大漠落日之时昏黄的天幕上挂着透彻的星子更耀眼夺目。

段允怀只扫了一眼，便低声开口：“随我来，快离开这里。”

这些幽冥蝶不知能被这些冰晶困在里面多久，何况江鱼她们刚刚的动静太大，再不走，幽冥蝶前后夹击而来，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众弟子立即回神，灵力一转便将周身水汽蒸了个干净，段允怀在前面开路，赤云剑护在众人身边，将那些尚未被冰冻的幽冥蝶一一斩杀，谷灵希的琴音一直未停，但琴音落在他们耳间，再没有以前的那种不适感。

他们的速度极快，段允怀带着他们一路往前，前面传来略有些清新的草木泥土的味道。

他们快要出去了。

江鱼甚至没来得及欣喜，赤云剑便传给她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猝然回眸间，只见后面冻结幽冥蝶的冰晶上蔓延着无数细碎的裂纹，耳尖一动，脆物开裂之声便尽数落在她耳中——它们要挣脱出来了。

“再快一些！”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的速度又拼命往上提了一段，墨寒辰抱着她迅速往前，瞬间便落在了段允怀他们身边，他的指尖在她腰间收紧，居然难得和段允怀他们之外的人开口：“我带你们离开。”

他的嗓音低低哑哑，江鱼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们所有人身边都卷上了魔气，这些魔气汹涌而来，转眼便将他们卷起来带着往前，速度比之前更快。

他用一道魔气在前面探路，所幸出口不远，没费多少时间他便探知了前路，魔气卷着众人往前，前面山岩上忽然出现不同于幽冥蝶暖光的光芒——他们到了。

江鱼不知道墨寒辰此番大动干戈带着他们这么多人要耗费多少魔气和心力，她转过头看着后面从碎裂的冰晶里挣扎出来扑扇着双翼汇聚成蝶浪的幽冥蝶，心间一紧——这些幽冥蝶像是受了刺激，速度极快，霎时间便将墨寒辰用魔气带着他们往前行的这段距离追平。

它们速度越来越快，汇聚的蝶浪层层叠叠接踵而来，赤云剑感受到她的意念，瞬间便出现在众人身后，剑身飞旋，金红色烈焰在后面形成一道火热的屏障。

江鱼以为这些东西如此忌惮赤云剑，不论如何也能抵挡住它们一时半刻。

可也只是一时半刻。

那些幽冥蝶被赤云剑的剑光阻隔在后面，动作滞了仅一瞬，通过明灭的火光，江鱼便见它们汇聚成团，猛地朝剑阵中扎了进去。

下一秒，它们破火光而出。

外围的幽冥蝶被赤云剑剑光烧得噼啪作响，它们护住里面的幽冥蝶滚过火焰之后，便自行脱落幽冥蝶的群体，任赤云剑的火焰弥散，将它们焚烧殆尽。

江鱼额角一跳，这些东西，居然还有这样的智慧。

眼看着他们就要抵达出口，不论如何要抗住剩下的路上这些东西的攻击，届时他们离开这条逼仄的石道，总会再有办法。

赤云剑在空中划过的速度愈发快，几乎只剩下残影，若非它所到之处会留下烈焰，根本捕捉不到它的位置。

谷灵希指尖翻飞，音浪一波一波将朝靠近他们的幽冥蝶冰封在外，尽全力地减缓它们靠近的速度。

墨寒辰终于带着他们冲到了这条石道的尽头，他的动作一收，众人冲势太猛，险些刹不住脚，又被他用魔气一把拉了回来。

在他的帮助下稳住身形，众人才惊疑不定而后怕地猛吸了口气——他们居然处在万丈高空之中，若是没有墨寒辰的那把魔气拉着，跌下去他们只能粉身碎骨！

后面的幽冥蝶攻势愈发迅猛，江鱼抽空看了眼前面的形势，只觉得棘手至极。

这么高的地方，除了无尽的云海和高空寒冷的气息，他们再没有别的落脚地。

可根本不容他们细想，后面的幽冥蝶已经扑杀而至。

段允怀和路松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出声道：“下去。”

几乎是下一瞬，羽尘剑便飞回众人身前。

天剑宗弟子都能御剑，其余各宗弟子御空的方式五花八门，速度还不一定会快，于是各天剑宗弟子手中的剑都放大些许，在自己能力以内，尽可能载更多旁的宗门弟子快速离开。

段允怀带着数名药师谷和归灵阁的弟子，对还在石壁之上的江鱼和墨寒辰道：“快走。”

江鱼回头应是，手中剑光一转，赤云剑便落回她的手中。

她拉过墨寒辰的手腕，正要拉着他往前，可她踏了一步，墨寒辰却并未跟上来，她回眸正要开口，却见墨寒辰神色慢条斯理，嘴角勾笑，魔纹上黑色魔气缭绕，不见他带着众人亡命时的严肃和冷冽——他的眸色居然是暗红色的了！

他被江鱼握着的手腕翻转，立时便将两个人的动作倒转了过来，掌间用力便将她带回来身前。

他带着江鱼陌生又熟悉的笑意低笑道：“去哪里，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