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可为之

顾川和顾乔在联邦调查组第九分部门口站着。

胖乎乎的老调查员胡子灰白，叉着腰语气严肃的警告他们：“年轻人别再打架了！这次是看在小左的面子上不通知你们学校，下次再犯就没那么简单了！”

“嗯，谢谢叔。”顾川微微鞠躬，以示自己明白了，顾乔则十分不耐烦，正眼都没看老调查员一眼。

老调查员也是见多了这种不服管教的，没多计较，转过身直接回分部去了，临进门口前特别嘱咐站在一边的左喻成：“跟你同学好好说说。”

左喻成礼貌地应了，目送老调查员走进去不见了人影，才迈步走过来。

顾乔刚才不耐烦的样子一扫而光，乐得跟什么似的，抢在顾川前面先开口：“左大帅！哎哟，真麻烦您了，我爸他常跟我提您父亲，他可崇拜左上将了……”

“是吗。”左喻成淡淡瞥了他一眼，挂着他的标准微笑，礼貌而平和：“令尊是五团的顾千秋顾上校对吗？”

“哎对对对！”顾乔没想到他记得，惊喜万分：“今天可是碰到贵人了，不瞒您说，我将来的志愿也是五团——”

“既然也是五团，归我父亲管辖。”左喻成打断他的套近乎，脸上笑意仍在，眼底却毫无波澜：“那令尊有没有告诉过你，五团第一禁令就是严禁队内争斗？”

顾乔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您看今天也不是我先动的手，我这刚买的车都给赔进去了。”他的倒三角眼眯了眯，提议道：“这样，大帅，您说个时间，咱俩一块吃个饭，权当我孝敬您了。您放心，我知道一地方，哎哟呵，那小o那身段，绝了！”

他有意要把顾川排除在外，顾川在旁边听得也一阵恶心，抿着嘴沉默。好在左喻成也没有接他话茬的意思，打断他的话直言道：“我没兴趣。你要是没事了，就滚。”

左喻成一面说着滚字，一面还非常绅士地面露微笑。

顾川惊讶地望向金发的alpha，他还以为左喻成是口含莲花出生的，碰不得脏呢。

花里胡哨的顾乔再也提不起脸皮笑，他“行”了一声，转身愤愤地走了。

他的两个跟班还在里边做笔录，狄天翼跟着去看了。这会外边只剩顾川和左喻成两个人。

“谢谢。”顾川言简意赅，有些累了，说话都提不起力气，身上打架沾的灰还在，嘴角渗着血，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想过左喻成有可能像对顾乔那样对他，但这声谢他一定要道。

左喻成原可以不管他们，甚至以他和顾川的过节，罪加一等都有可能。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左喻成竟然帮了他们。调查组只是批评教育了一番就将他们放出来了。

“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左喻成的态度明显要比对着顾乔好很多。

“我欠你的。”顾川垂着眼睛低声说，他是不喜欢左喻成，但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种时候还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左喻成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地说：“下次咱们切磋你别照着脸打就行，我今天被他们笑了一天了。”

左喻成下巴上的一块乌青像一小块胡子，看着确实很煞风景。

明知现在不是时机，顾川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左喻成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也含了笑意：“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笑。”

“我还不知道你会叫人滚呢。”顾川放开了些，扬着眉毛看他。

alpha被他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他掩饰般伸手摸了摸鼻子：“你弟弟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比顾川丑多了。

“他随他爸。”顾川随口道。

左喻成笑：“那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顾川愣了一下，眉眼有一瞬间柔和下来，低声回答：“嗯……她是很漂亮。”

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怎么会认识我父亲？”他还以为这人养尊处优，会看不上地位比他家里低的人。

“我小时候我爸常带我去团里玩，五团一百零六个有头衔的我都记得。”

其实一开始左喻成还没想起来，直到看到顾乔那与顾父如出一辙的油滑性子，左喻成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

曲意逢迎的、溜须拍马的，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来扰他。左喻成看得太多了。

顾川点点头，喃喃道：“那你的志愿肯定也是入你父亲的军团了。”

左喻成没有回话，他似乎并不想听到这句话，但没有发作。低头沉默了两秒，才突兀道：“回去吧。”

顾川意识到左喻成瞬间改变的气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应声：“好。”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左喻成相处。两人的话似乎永远都不投机，或许他和左喻成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顾川不禁这么想着。

进了校门还未到宿舍，夏老师就给他打了通讯电话，顾川点了一下手腕上震动的终端，夏敏严肃的声音响起：“顾川，来我办公室一下。”

顾川心里咯噔一声。不是说不会报告给学校吗？

夏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到门被敲响，扬声叫人进来。本来一口茶水喝得好好地，抬眼看见顾川灰头土脸嘴角带血地进门，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度。

顾川眼神游移，“没……不小心摔的。”

“……”夏敏沉默一秒，“来你再给我摔一遍我看看。”

“对不起。”顾川认错贼快，心里却偷偷想着夏敏好像并不知道他和顾乔“进局子”的事。

夏敏揉了揉眉心，有些上火：“真是不叫人省心……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管那些流言蜚语，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和锻炼自己的本事，不要一时冲动——”

顾川嘴抿成一条直线，背着手立正，一副“我态度端正了”的样子，视线却始终不去看夏敏。

他不是一时冲动，顾乔骂他没妈，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动手。

夏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讲到一半，叹口气又停住。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打算再啰嗦，直奔今天的主题。

他拿出一盒抑制剂，正是那天顾川拿给他的出问题的抑制剂。

“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这盒是假货。”夏老师本着“不让学生过多牵扯学习之外的事”的原则，想要自己包揽下维权的事：“把你买的店名和订单号给我，我去平台投诉。”

顾川拧起眉头：“这盒抑制剂我用了一半，前面几次都是正常的。”

夏敏也皱眉：“假货总不至于拆开放一半真的进去，这样成本也太高了。”

“我前面用了五支，第六支才出问题的。”顾川道。

“你用了六支？”夏敏一愣：“这盒还剩六支。”

这个牌子的抑制剂一盒只装十支。

顾川前面用过的和现在夏敏手里那盒数量对不上。

顾川突然想到那天他回去时出声吓到了屋里的贝一，当时他就在储物柜前。因为没少任何东西，顾川没有多想。

一个荒诞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

……可为什么？

顾川边往回走边想。他手里抓着那盒被掉包的抑制剂，一路阴沉着脸。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贝一和宁乐都在。

没有心思再顾虑宁乐在不在场，顾川上前拽着贝一的领子一把将他拉起来：“是你换的？”他的眼神带着寒气，把那盒有些被捏出褶皱的抑制剂按到他眼前。

贝一神色慌乱：“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乐一头雾水，也知道起来劝架，但两人一个怒一个怕，没人理他。

“我看见了。你那天开我柜子做什么？”顾川手上发力，贝一又被提起来些，只好垫脚。贝一眼看瞒不过去，咬了咬牙开始破罐子破摔：“你……你这疯狗也知道害臊？”

听见贝一亲口承认，顾川心里的怒气就吹气球似的涨起来。宁乐拼着吃奶的劲拉开两人，“别打别打！小一你少说两句！”

贝一被拉得离顾川稍有了些距离，有了宁乐从中阻拦，他似乎更有勇气了，说出的话语越发尖利：“我少说两句？宁乐你是真傻，你是不知道，咱们宿舍住了个不要脸的omega。”

他的恶意似乎积攒已久，此刻透过厚重的眼镜尖锐地刺过来。顾川只觉得心下发凉，他从来不知道两年的舍友竟是这么看他的。

宁乐也惊讶地看向顾川，顾川闭了闭眼，胸口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他声音压抑：“我入住是有学校允许的，也从来没给你们添过麻烦——”

“学校管不了，那我们只能自己管！”贝一高声叫道：“我们指挥系的人都听顾乔说了，你妈是个靠屁股当上副团长的omega，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你怎么不在omega宿舍好好呆着……”

他没能说完，顾川冲破宁乐的阻拦直直冲过去，抓着贝一的领子，无视自己混乱中腰侧撞上的桌角和七零八落从桌上散落的杂物，握紧的拳头猛地砸向贝一的鼻梁。宁乐想要劝架，但毫无成效。

顾川没能教训他多久。他们宿舍的门突然被打开，夏敏带着担忧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这幅场景的夏敏一惊，厉声呵斥道：“顾川，住手！”

眼睛充着血的顾川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夏敏强行将他拉开，牢牢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顾川急促地呼吸才渐渐慢下来，但他依旧眼睛发红，额角青筋浮现。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夏敏拧着眉呵斥，他刚刚看顾川表情不太对，犹豫片刻后跟了上来，没想到正撞上顾川行使暴力的现场。“有什么事不能学校解决吗？之前好了一阵，怎么又开始打架！你妈知道能放心你吗？！”

他也是心急，却正戳中顾川。

顾川绷紧的手臂渐渐松了力气，他垂着眼睛，轻声应到：“我知道了，夏老师。”

夏敏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顾川，犹豫着放开了他，又让宁乐把贝一搀起来。宁乐替顾川说情：“夏老师，这件事贝一也有错，川哥就是太生气了……”他虽然没有完全知情，但也通过只言片语猜到了一些东西，而且贝一话确实说得很难听，他在一边也听不下去。

“具体什么事等到校委那再说。”夏敏眉间一直未松，他转向顾川：“你自己想清楚，这次我不会帮你瞒着，该停课停课，该关禁闭关禁闭。”

顾川沉默地点点头，一直不语，那样子仿佛想明白了似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想。